火警（3）

    火警（3）

    在一座几乎全部被熊熊大火吞噬的木板房前，小毛头所在的那辆一直在飞快的奔驰着的消防车猛然刹住了，也就在那一刻，明亮的火光、大股的浓烟、灼热的火浪、嘈杂的人声一起扑了过来，不仅把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红彤彤、能跳动的颜色，而且热得要命，就像是有人拿着火焰喷射器对着他们扫射一样，使得所有暴露在衣服以外的皮肤都热得发烫，甚至有些恍惚，好像大火和热浪会把一切都吞没似的，也只有在那种场合和那种距离，将人所有的一切都置身在红光和热浪的包围之中，才能真正领悟到什么是红色的海洋，什么叫火海。

    那是一场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特大火灾：起因也许是出自家庭主妇的一点疏忽，也许是无知少儿的一点调皮，也许是因为某个男人无意之间扔在某堆垃圾上的烟头，也许是因为那个棚户区的电线老旧……反正正是风干物燥火易起的秋天，反正是那一大片房屋不是用板壁连接的木板房就是完全用木棍和稻草搭建的窝棚，就是其中夹杂着一些砖木结构的建筑，也根本改变不了星星之火引起的燎原之势。

    消防车在奔赴火场的途中，远远的就可以望见的那直冲云霄的浓烟滚滚就像是有一股妖气在接近黄昏的天空盘旋，那种黑烟、那种灰烬无不带着几分狰狞和恐惧；等到消防车停在火场旁边，那已经泛滥成灾、火烧连营之势就叫人目瞪口呆，火焰似乎像是一张血盆大口迎面扑来，带着浓烟与灼热，带着不可一世和得意洋洋的架势，夹杂着肆意妄为的火舌的呼啸声，还有那种让人窒息的呛人的味道和票噼噼啪啪的声响，加上有男人急促的喊叫、女人痛苦的叫喊、孩子们绝望的哭泣，置身在火场之中，才能深切地感受到水火无情那四个字沉甸甸的分量。

    络腮胡子的队长打开消防车门跳下去的时候很镇定，他在对他手下的那十几名消防队员发布指令，站在人声鼎沸、警报犀利的火场旁边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依然十分镇定：“根据现场情况，火势来得过猛、过火面积过大，想要扑灭这场大火，光凭我们这几辆消防车和十几个人是绝不可能的。所以我们只能尽快的抢先打出一条防火隔离带，阻止大火的继续蔓延！”

    熊熊火光中，那些消防队员面孔全是古铜色，身上也染上了一层金黄色，就像神话中的天兵天将，一个个神情凝重，也显得信心百倍，谁都知道水火无情，谁都知道这场还在继续蔓延的火势有多大，谁都知道在火场强行打出一条隔离带的计划有多么危险、意味着什么，更况且只有他们十几个人，可没有一个人提出过任何疑问。

    “党和国家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人民都在看着我们的表现！”消防队长的话掷地有声：“拿着太平斧、铁钩和水枪，党员、团员站在前面来，反正我们是干这一行的，扑灭大火、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和切身利益是我们应尽的责任。我们能打败六百万蒋匪军，能打败武装到牙齿的美国兵，我们就能扑灭这场大火！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十几个男人异口同声回答的声音很大，似乎那猖獗的火焰也为了避其锋芒而缩了一下头，队长就领着他那十几个队员义无返顾的走向了火场。

    那个络腮胡子的大男人下车的时候，火光映红了坐在消防车驾驶室的小毛头的小脸，因为热浪顺势袭来，他就更加有了些害怕，不由自主的在座位上缩了缩本来就不大的身体，试图把自己变得更小；可是当看见队长带着他的那些队员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火与光、生与死组成的火海之中，也有了些想跟上去看看究竟的念头。可是还没等他在座位上挪动一下身子，那个头发自来卷的司机就呯的一声将车门给关上了，关上的车门险些撞上了小毛头的鼻子。那个司机站在车门前，飞快地脱下自己的军装塞进驾驶室里：“小毛头，什么也别想、哪里也不准去，你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呆在这里，我去去就回，听见了没有？这是命令！”

    小毛头在拼命的点头：虽然年纪还小，有许多事情还听不明白，可是他从小就明白，命令是不能违抗的，只能无条件服从。那个司机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跳下消防车的踏板，和围过来参加救火的一些男人扛起长长的消防帆布水管，也向着烈焰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