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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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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四,明日便是上元佳节。宫中各殿张贴的福纸与春联尽数撤下,替换上了各式各样的喜庆灯笼,这个年也算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

    可就是这样看似一片祥和平静的气氛下,却隐藏着涌动暗流,心思诡谲之人不在少数。

    只一点便可察觉出——阎忌这段时间是越来越忙了。

    除去除夕杏林那夜以及大年初一陪她吃过一顿午膳外,其余时间基本见不到他人,就连晚上也不常见到他回来。

    旁人或许不会对此感到奇怪,毕竟之前的阎忌一向是踪影难寻的,无人知道他在何处,在干什么,因此便也见怪不怪,但苏筝还是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年前那段时间阎忌也很忙,可无论多晚,他还是会回岐青阁抱着她一起睡。再加上自那日岁一告诉她暗卫之事后,苏筝便特意留心了一下身边人,还常常使了点小伎俩诱暗卫主动出现。她发觉,近日暗中保护她的暗卫数量越来越多了,这种种加在一起,苏筝心中大致有了猜测。

    前世燕王便是在正月月底,杀宫夺位,血洗皇宫。

    而这一世,因她的存在,事情虽有些偏离轨迹,但基本都在朝原定的方向发展。换句话说,这个月月底,便是她趁乱出宫的最好时机。

    “娘娘,外面梅花开的正好,上林苑摘了些送过来,正好换下娘娘瓶中枯了的杏花。”南桃边说着,边端着原本装杏花的花瓶打算离开。

    “等等。”苏筝忙叫停住了南桃。寒冬腊月里,也只那处有杏花开放了,不用想也知道是那晚他摘过来的,这几日他不来,连带着杏花也枯了。

    “这束花看习惯了,突然离了还有些不适应,也不碍事儿,就继续放在这里罢。”

    南桃拿着花瓶的手顿了顿,转过身来的脸带细微愁容,似有些不忍,又像是要开口说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苏筝瞧着奇怪,颔首问了一句,“怎的了?”

    “奴婢...无事,只是在想这个花瓶应当放在哪里会更妥当一些。”南桃吞吞吐吐答道。

    “嗐,本宫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儿要说呢,随便找个空位置放着就行,你身后的空着的独座就不错,放在那儿吧。”

    “是。”南桃放好花瓶,默默退了出去,轻轻阖上房门,正欲往后院走去时,迎面碰上了从尚衣局取冬装回来的若梅。

    “南桃,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你看上去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南桃望了望若梅,又仰头长呼了一口气,喟声轻叹道:“当下娘娘这副样子,倒像是红豆相思,乱了心了。”

    南桃这话说的闪烁其词,若梅听得更是迷糊,一脸不解追问道:“什么叫乱了心了?还有红豆...什么思,你能不能说的明白点,我怎么听不懂呢?”

    “嘘,你小声点,别让人听了去。”南桃小心环视了一圈周围,才凑到若梅耳边提醒道:“掌印。”

    “真的吗?”若梅似是反应过来了,瞬间瞪大了眼睛,但不同于南桃的愁绪,她看起来似乎挺开心,“这不是好事儿嘛,掌印多厉害的人呐,而且最主要的是,对娘娘还特别好,咱们应该为娘娘感到高兴啊。”

    “若是之前,我必定也会为娘娘高兴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我私下听岁一公公说近日宫里怕是要不太平了。”

    “你何时同岁一公公这么熟...”若梅正想接着问下去,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穿好外衣的苏筝走了出来,看到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正色询问道:“本宫还当是谁在门口呢,你们俩在这儿嘀咕些什么呢?”

    “无事,无事,若是娘娘没有吩咐的话,奴婢们就先退下了。”南桃说完连忙拉着若梅离开了。

    望着两人匆忙慌张的背影,苏筝一脸莫名,这两人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吗?溜得这么快。

    她也没多想,转身进门,走到冬暖阁放置了一只柚红瓷花瓶的博古架旁,再转头仔细瞧了一眼门窗,确认门窗都关紧后,缓缓将手伸进花瓶里,不一会儿从中捞出了一个信封。

    这是她与周伯约定的联系方式,利用经常要更换花束的花瓶传递信息,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包括阎忌。方才出门也是这个缘故,她听到门口的声响,还以为是阎忌手下的人,这才不放心出门去看了一眼。

    苏筝小心撕开信封,里面只装着一张空白麻纸,麻纸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款式。接着又走到烛台前点燃了一只新烛,再将这张空白麻纸放在烛火边缘烘烤,不过片刻,原本空白的麻纸上显现出一排清晰的黑字,“一切已安排妥当,老爷让小姐不要以身犯险,以自身平安为重。”

    看完内容后,她立马把信烧成一把灰烬。不过苏筝没想到的是,周伯已经联系上父亲了,想必他们暗中也一直有往来。原来这一切父亲早有预料,所以才会在书房留下一封信,还叫周伯留下接应。

    想起父亲留给她的信,苏筝感到不甘又无力。自己前世后半生的惨剧,源头竟是一个听起来如此虚无缥缈的预言:苏氏嫡女,生子为皇。

    苏筝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只相信事在人为,所以也就不把这个预言当一回事儿,只觉荒谬至极。

    而信中父亲笔下的太后野心昭昭,所有人都是她夺权取位的棋子,燕王是一个,就连她的亲生儿子也不例外,她是想垂帘听政,当个有实权的女皇吗?

    苏筝越想越心凉,这皇宫里的很多人似乎都是如此。为了在这个吃人的地方生存下去,表面上人畜无害,实则都是踩着别人的尸骸一步步往上爬,只有自己的位子足够高,才不至于被他人拉到污泥中。

    而这其中又分为两类人,一类只是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圆滑,手上也难免沾点鲜血,但心地还是良善的;还有一类,单纯就是为了自己深不见底的欲望,泯灭了人性,迷失在滔天权势里。

    显然,太后属于后一类。那阎忌呢,阎忌又是哪一种人?

    苏筝捉摸不透,也下不了定论。

    而对阎忌来说,她好像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闲暇时无聊,用来取乐的罢了。

    可又总感觉阎忌看自己时的眼神是真心实意的,她闹小脾气时也会耐着性子哄她了,晚上相拥而眠时也让她安全感十足,出宫回来后偶尔还会给她带些宫外的新鲜玩意儿...

    日常相处中的各种小细节都让她觉得,似乎她真的是被人仔细呵护着的,这种感觉让人沉迷,也容易上瘾,所幸她现在还没陷得太深,还抽得了身。

    不过,她说不上来自己对阎忌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这几日见不到他感觉心里空了一块儿一样。或许在他羽翼下待太久,对他产生了依赖?

    苏筝想着想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又不禁想,若是自己真的走了,阎忌...他会难过吗?

    “娘娘,岁一公公那边派人过来传话,说是掌印今日会回宫。”

    门外南桃的声音拉回了思绪纷乱的苏筝,听到阎忌回来的消息她心中起了一丝涟漪,仍故作镇静平声道:“是掌印让岁一告诉本宫的?”

    “回娘娘,掌印不知情,是岁一公公私下里告诉奴婢的。”

    “哦。”

    南桃听出自家娘娘话里情绪好像有点不太对,轻叹一声,又开口询问道:“娘娘要不要去一趟岐青阁呢?”

    苏筝收敛起自己那来的莫名的情绪,管他作甚,本就是利用攀附,又何苦给自己寻这么多无谓的烦恼。

    “去!”苏筝朗声回应,又恢复成那个满满元气的模样,风轻云淡道:“你叫若梅进来帮本宫梳妆。”

    “是。”

    接连十几天的雨雪霏霏,今日终于大晴,室外暖意洋洋,柔阳带走了笼罩大地许久的昏暗天光。

    “这天气真好,若是明日上元节也有这般好天气,咱们就出宫去玩一玩?”

    “娘娘如今贵为皇后,不能随便出宫的。”

    苏筝刚想说话,就看见前方一抹紫袍转了个屋角,接着就消失在了视线中,脚步快的像阵风,可就这么个一闪而过的背影,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人是谁。毕竟这个宫里敢穿紫衣,主要身材还这么让人嘶哈的,不多。

    她冲南桃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语调微扬,“快,把食盒给本宫。”

    苏筝这副兴奋样子,简直就差把“大家看好咯,我要去献殷勤了”这几个字印在脸上了。南桃低头无奈笑了笑,又像是松了一大口气,自己之前应当多虑了。

    突然,苏筝提着食盒脚步一顿,没继续往前走,若梅好奇地往前探了探头,边疑惑道:“娘娘怎么停下了?”

    “掌印~”

    岐青阁门口传来一女子拉长语调,娇媚无比的嗓音,若梅往前探去的动作突然一滞,这声音可太熟悉了。

    “娘娘要不要出去看看?”

    苏筝紧了紧手下握着的力道,不温不火道:“不用,咱们就在这里看着,本宫倒要看看那白一柔又有什么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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