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心
秋日西风，草木零落。
可秋日的御花园，因得能人巧匠细心照料，园内的奇花异草争相斗艳。
西府海棠、大花蕙兰、金桂．．．花姿楚楚有致，明媚动人。
而秋日的主角菊花，更是一簇簇地画成一道风景。
不计其数的绣球样花朵白似雪，粉似霞．．．颜色不一。层层叠叠的花瓣有序排列着，高低错落有致。
从远处看，犹如许多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在绿叶上翩翩起舞。
此时的苏筝正沉浸在花海中。
愈看愈喜欢的苏筝不禁动起了这些菊花的心思。既然这里有这么多，她偷偷移走几颗回西巷殿种着应该不打紧吧？
“南桃，你说哪一朵最好看？是那朵霞粉色的，还是那一朵嫩黄色的？”苏筝正在纠结挑选哪一朵。
若梅看着自家娘娘峨眉轻蹙，一脸纠结思索的样子，笑着开口提议道：“要不娘娘各种颜色都挑一朵最好看的，都带回去？”
“是呀，本宫可以每样都选一颗。若梅，你真聪明！”
望着眼前欢喜的挑着菊花的苏筝，南桃和若梅相视一笑，彼此心领神会，便开口调侃道：“娘娘真是少女心性，不像个嫁了人的。”
正物色心仪目标的苏筝，听到这句话突然一愣。
是啊，她多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前世困于执念，最后郁郁而终；今世攻于心计，一直活得战战兢兢。
如此时般的天真烂漫的日子，却是难能可贵。
不过，今世她定要让自己自由自在的活着，不再被人束缚。
释然开怀的苏筝佯装气恼，回头朝着南桃和若梅娇嗔道：“你们这两个小妮子，竟敢编排起本宫来了，嗯？”
“不敢不敢。”南桃和若梅嘴上连连认错，脸上却是笑意不减。
南桃更是笑的一脸狡黠，朝苏筝使了使眼色，压低声音，开口戏谑道：“不过，娘娘适才说那番话时的语气，好像掌印呀！”
这下，被南桃如此一说，苏筝原本被秋风吹的微微泛红的小脸，彻底红透了。
看着南桃和若梅因极力控制笑意而微微发颤的肩膀，娇羞成怒的苏筝故作大声：“好呀，本宫近来对你们是太好了。今日，看本宫不掌你们的嘴！”
“南桃，你别跑！若梅，帮本宫抓住她！”苏筝提着重叠的裙摆，丝毫不顾形象地追着前面边跑边叫着“娘娘饶命”的南桃。
南桃和若梅自然清楚苏筝只是在吓唬她们。
只是，自打进宫以来，娘娘就像变了一个人般，不似女儿时期的欢脱性子，整个人变得心绪不宁，还时常望着窗外发呆。
两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于是便尽力找机会想逗苏筝开心，不至于整日闷在心里，
而南桃敢这么说，也是察觉到了苏筝从阎忌房中出来时，脸上笑容不断，以为苏筝对阎忌有意。
主仆三人毫无方向，不知不觉间就跑进了御花园偏僻处的一座假山旁。
“嘘！娘娘，假山里面好像有人。”跑在前面的南桃突然刹住了脚步，语气正经了起来。
而后面原本紧紧追着南桃不放的苏筝，立马停下脚步，人也恢复成了人前那副端庄大方的皇后模样。
待苏筝三人停下脚步后，假山内传来的声音变得愈加清晰。
“白钰，你别再等我了，我和你已经不可能了！”里边女子的声音悲伤而决绝，仿佛带着下了很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句话。
“心竹，怎么不可能？我带你走，咱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男子语气激动，满含哀求。
女子语调带着泣声：“咱们逃不掉的，我是皇上的妃子，走不掉的。”
男子还在不断劝说，有一种不把女子带走就誓不罢休的执著。
假山内两人争吵的越来越激烈，几乎都是男子一人在说。
突然，许久没有开口的女子，开口打断了正在自顾自说话的男子，语气平静却绝望：“我怀了皇上的孩子！”
接着，原本争吵不休的假山内一片沉寂，安静的能听到树叶索索作响。
听到如此秘闻的南桃和若梅震惊不已。
可苏筝却一脸平静，丝毫不觉惊讶，仿佛里面人方才讨论的是今日的午膳一般。
在宫里生活了这么久，她什么腌臜事没见过？这种妃嫔与外男私通的事，前世见得多了去了。
话说前世，那白一柔不就是因为与侍卫私通而被阎忌处置了。
不过，她现在自身都难保，才懒得管这些事儿呢！
毕竟苏筝并不真是那个在宫宴上，连妃嫔穿着都要管束的皇后娘娘。
这皇后，狗都不想当！
她巴不得多几个人绿了萧越那狗男人，把后宫搅得一团乱才好。
再说，她自己不也绿了吗？
想到这一点的苏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筝声音虽不大，但如今在这偏僻又幽静的地方，却能将那点细声听得清清楚楚。
“谁？谁在外面？”假山内的人语气急切又警惕。
自知逃不过的苏筝，无奈地向南桃使了个眼色。
得到示意的南桃也立刻明白了苏筝的意思，清了清嗓子，语气严肃正经：“皇后娘娘在此，里面何人？”
没过一会儿，方才说话的两人出来了。
女子满脸惊慌害怕，倒是那男子表情决绝，从容不迫地将女子紧紧护在身后。
接着，男子“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头狠狠地往下一叩。
男子语气诚恳：“皇后娘娘，这一切不关她的事，都是臣逼迫她的，求皇后娘娘不要责罚她，臣愿意承担一切罪责。”
这两人不像她之前看过那些私通的男女。
一旦被揭发，都将责任推到对方身上，欲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男子瞧着似乎是个有担当的，苏筝不禁来了兴致。
注意到苏筝疑惑的若梅，瞧瞧在她旁边提醒了一句：“娘娘，男子身后那女子是玉美人。”
“玉美人，你可知，若妃嫔私通外男，该当何罪？”
苏筝口吻严肃，拿出了作为皇后十足十的威严。
听到苏筝质问的玉美人，望了一眼为她求情的男子，也收敛起了方才被发现时的慌乱。
“若嫔妃私通外男，应乱棍打死。”玉美人走到男子面前，将他挡在身后。
玉美人思索了一会儿，似乎在赌苏筝的态度：“但臣妾想请求皇后娘娘，看在臣妾肚中孩子的份上，放了他，待臣妾生下这个孩子后，便自行请罪。”
苏筝瞧着不计后果、相互替对方担责的两个人，表面不显，内心却是十分钦佩。
“你们俩倒是鹣鲽情深，看在你们俩深厚情谊的份上，本宫给你们一个机会。但宫中规矩不可废。今日，你们俩只能活一个。”
苏筝故意拿腔作势道。
玉美人突然抬头，含满泪水的眼底浮现出一丝希翼：“娘娘此话当真？”
苏筝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瞥了一眼身前跪着的两人。
没有得到苏筝回应的玉美人，缓缓低下头，再用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面带微笑。
接着，在苏筝一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玉美人快速地抬手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毫不迟疑地往自己的心脏处刺去。
“心竹！”跪在旁边，一直在关注玉美人的男子却是眼疾手快。
一把夺下了玉美人手中的簪子，将簪子一转，便是直直往自己刺去。
“住手！”看到两人动真格，苏筝这才开口。
男子握着簪子的手正悬在自己心脏前，而听到苏筝命令的玉美人迅速拿走了男子手中的簪子，两人皆是一脸不解地望着站在前面的苏筝。
苏筝却是浅浅一笑，全然无了方才的严肃神情，满眼温柔：“算你们俩走运，今日本宫心情甚好。”
“今日之事，本宫就当从来也没有遇到过。”
言以至此，苏筝本想转身就走，不想有过多交集。
但苏筝想起方才女子眼中的坚决，不由得想起前世的自己，也是那样的执拗，不管不顾，最后撞得头破血流。
“日后，你俩小心些。”苏筝犹豫了一会，还是缓缓开口道。
这句衷吿是她唯一能给的东西。
跪在地上的两人连忙道谢，不愿再纠缠下去的苏筝，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也没有在意他们的道谢。
南桃和若梅虽对此感到不解，但也没有多问，只继续之前开心的话题：“娘娘，咱们还挑菊花回去种着吗？”
被此事一扰的苏筝已无那份情趣，兴味索然：“算了，回宫吧！”
岐青阁内。
“她当真放了那私通的两人？”本在听花姹回禀情况的阎忌，挥挥手叫停了花姹，满脸趣味的确认了一遍。
“回掌印，皇后娘娘的确放了那两人。”岁一说完便有点迟疑，似乎想说些什么。
看到岁一这副样子，阎忌不耐瞥了他一眼。
岁一赶忙开口，支支吾吾地道：“皇后娘娘还让私通的那两人．．．日后小心些。”
她倒是会为她人着想。
阎忌唇角微微勾起，漾起好看的弧度。
“你去西巷殿那边吩咐，今夜让皇后娘娘过来一趟。”
阎忌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欲走的岁一，吩咐道：“把前几日南方进贡的那些菊花，全部送到西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