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今天就到这里吧，各位同学，下课！”刘老师伸出双手拍了几个巴掌。
一声令下，安静的画室瞬间热闹了起来。随着同学们纷纷离开画室，何其站起身向四周望去。
陈雨安整个晚上都像一根木头一样呆坐在画架前，身边的人都走光了，此刻的他还在拿着铅笔在画板上摩擦。
“陈雨安，送我回家吧。”何其站在了陈雨安的面前。
二人的身影又一次被夜晚的路灯拖长，只是这一次，一左一右，缓步前进，再没有重叠。
“他是谁？”背对着灯光，陈远站定，终于提出了问题。
“还记得董词吗？”何其没有回头，她一直在等这一刻，对于陈雨安，何其远比他想象的要更了解他。
“记得，你跟我讲过。”
“那个故事，我只讲了一半。”何其回过头，平静的看着陈雨安。
“抱歉。”
董词出事后，何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任父母怎么哀求也不肯吃任何东西。就只是躺在床上发呆，泪水时有时无地出现在脸上。累了就闭眼睡去，天明了就睁开眼睛看着空气，周而复始。
不是何其想让父母担心，只是一切来的太突然了，董词跌落山崖时呼喊自己的名字，可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董词陨落前那一瞬间惊慌又绝望的眼神，一遍遍在何其眼前闪过。
有时候何其会突然认为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其实并没有什么郊游，没有什么突然的告白，更没有谁离去。每每想到这，何其就会拿起床前的座机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那头一如既往的是董如的呜咽。
“小词，小词你在吗？我是阿其啊。”相似的声音把何其迷惑。
“阿其姐，我，我是董如。”董词的妹妹哭着回答，嗓音有些沙哑。
“哦，小如，哦。”何其失落的放下听筒，慢慢的靠回枕头上。
“是啊，小词已经走了，人生还没有开始，小词就丢下我一个人走了。”何其抱着枕头喃喃自语，不久就会昏沉沉的睡过去。
三天后的早晨，何其的父母再也按耐不住，硬是把何其从床上拖到了餐桌上，桌上是热气腾腾的白粥。
“阿其，你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听话，吃一点吧。”董词是个乖巧的孩子，每次来家里都笑嘻嘻的阿姨前阿姨后的给杨母帮忙做家务。何母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让她十分痛心。可是看到女儿这样折磨自己，更是心如刀绞。
“阿其啊，听你妈妈的话，快吃点吧，你妈大清早起来给你熬的。”何父在一旁劝说到。
看着父母为自己担心成这样，妈妈的眼睛有哭过的痕迹，父亲的神情也有些憔悴。何其顿时心中五味杂全，哇的一声，扑到了妈妈的怀里。
“阿其乖，妈妈在这呢，妈知道你心里难受，妈知道，想哭就大声哭出来。”看着女儿这样，何母心疼不已，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
何父看到这般情景，急忙跑到卫生间用温水湿了毛巾，递给何母，然后坐到了餐桌对面。
“阿其啊，爸爸知道你和董词是很好的朋友，爸爸也很喜欢她。你看董词不在了，你为她伤心成这样爸爸理解。可是如果她知道你这么难过，她会开心吗？”何父语重心长的劝慰到。
何其哭的有些抽搐，慢慢的从妈妈的怀里坐起来，看看为自己担心的爸爸妈妈，点了点头。
“妈，我想喝水。”看到女儿终于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何母顾不上擦干泪水，忙不迭的去给阿其倒水。
看着女儿在自己面前吃完了一整碗粥，何其的父母这才安心的去上班。送父母离开后，何其好好地洗了个澡，三天一动不动，整个人都是酸的。洗完澡，何其换上了一条青绿色的纱裙。这条裙子是拿到中考成绩那一天和董词一起买的，董词的那条是淡蓝色的。
何其还记得当时董词打趣说如果她那条裙子颜色再浅点，她俩就可以客串青蛇白蛇的幼年时期了。想起董词那时天真的表情，何其心里又是一阵撕扯。
在桌子上给父母留了字条，何其便出门了。去凤凰山的路上，何其特意去学校附近的鲜花店买了一束勿忘我，淡紫色的小花，直直的茎杆，放多久也不会凋零，董词最喜欢的花。
到底是风景区，警察的办事效率极高，初来的人谁也不会想到这里曾发生过这样一起事故。想到这里，何其很是怨恨，虽然小词的死并不是张礼有意为之，但如果不是他的穷追不舍，步步紧逼，小词也不会出事，他就是凶手。小词死了，他凭什么还活着。
如今案子还在审，希望能有一个公正的结果，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何其心里，已经恨透了张礼。
何其走到崖边，从书包里拿出那束花，山崖边的泥土下都是石头，不管何其用手用钥匙怎么挖，都挖不出一个足够将花束固定的坑。只好从附近搬来一块盘子大小的石头，将勿忘我的末枝压在了石头下。
忙完这些，阿其在石头旁边坐下，对着流动的山风开始自言自语。
“小词，我来看你了。”
“我很想你，你知道吗？”落山风时高时低像是董词对她的回答，也像是女孩的呜咽。何其不自觉得往崖下探了探身子。
“小词，是你吗？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无人作答。
“从这里摔下去你一定很疼吧。小词对不起，我没能拉住你。”看着崖下的碎石，泪水又一次从何其脸颊滑落。
“小词，我带来了你最喜欢的花，勿忘我。你总说这花很美，花名很浪漫，你看，我把它安置在这里了，你每天都能看到。小词对不起，我摆的不是很好看，这里泥土下的地太坚硬，我挖不出一个可以栽花的坑。但是用石头压着就没人会动了，风也吹不走，你可以每天看着它。所以，所以你也不可以忘了我哦，记住没？”依然只有风声。
“小词，你放心，我们说好一起长大的，我一定会好好的。我会带着你的那一份一起长大，我会替你听你喜欢的音乐，替你看你喜欢的书，替你去了解你喜欢的明星。”何其假装很开心的对着空气说出这些话，声音却在颤抖。
“你总说这个世界很精彩，能活着是一件很好的事情，那我就用我的眼替你看这个世界，然后告诉你每个角落的故事。小词，以前我开心难过都会和你说，可是这一次，你还能听我说吗？小词，你会在天上陪着我吗？”眼泪已经被风干，何其抬头望着天空，初夏的晴朗，让天空有些刺眼。
“他们说人死了以后还会有灵魂在人间飘荡，围绕着让他们牵挂的人，看着他们生活，直到不再牵挂，才会消散，去到天堂或者掉入地狱。小词你那么善良，一定会上天堂的。天堂一定很好，你会很快乐，可是你可不可以晚一点走？再陪陪我好不好。”
“他们说的都不对。”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何其如梦初醒回头望去，一个看起来比她年长几岁的男孩，黑衣短裤，背着一个硕大的深棕色布袋，站在何其背后二三米远的地方，眼睛很痛又有些逆光，看不清他的样貌。男孩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了，乌黑的发被风吹得四散飞扬。何其还没来得及发问，男孩冲何其笑了笑，便径自走到阿其身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