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破碎
“我们不如想一想怎么安顿这些老弱病儒，他们的体力不行，爬不了那么高，眼下更不能再吓出病来了。”
惶恐的百姓从人茧里逃出来，全都挤在角落里，谢凌子看着他们，心里自责，她对吴小果说：“有没有办法弄到水？”
吴小果思绪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刚刚那些妖怪下来抓人时，他们打开洞口之时听到的水流声，水流经过风水传播顺着空气传到洞里，吴小果想了想说：“你看看石壁里会不会有山水？这里虽然处于深山腹地，若是有山水从上方流淌下来，没准都径流这些石壁小溪流下。”
谢凌子驱动灵力，用霜风做引，开始在洞内找水源。
她调动周身灵力时，觉得自己丹田一股燥热，似有暖流萦绕在丹田附近，谢凌子一惊，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从丹田渐渐散开遍布全身。
那是一种气，不是杀气，也不是戾气，而是灵气，谢凌子说不上来，觉得自己晕倒再醒来后，灵力似乎有所改变。
吴小果见她在独自诧异，不解问她：“凌子，你怎么了？”
谢凌子觉得全身上下在运转这种灵气，她懵懂醒悟，她这是开始内凝金丹了。
修仙斩妖谢家，历代以引气入体，内凝金丹作为修炼之路，一步步提升自己变成仙宗大能，在修炼途中，从初始的引气入体到金丹内凝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谢凌子以前在门派中被师父以不适合修仙的理由阻止她踏入此道，让她走医道救人，可谢凌子天性傲气不服，自己瞎琢磨，机缘巧合下学会了引气入体，从那之后，谢成御没办法才把她丢进弟子堆里修炼，虽然是让她修仙了，可也从未多指点过什么。
谢凌子的灵力都是每日缠着谢青黛一步步学的，加上她从小聪明，这些年来，灵力也稳步的上升，可是练来练去，她也只停留在灵活运用灵力打架的水平上，真正的内凝金丹可是从来就没有过。
所有仙门弟子以各种方法修炼，无非就是为了登达仙途，踏至西洲，成为仙人。
谢家从未明文规定弟子刻意成仙，万事遵从自然，以斩妖救世为己任，谢凌子之前懵懂的觉得，只要自己努力不断提升修为，把所有法印法阵都学会，修为自然而然就提升了，眼下她终于明白，为何谢家每年都派弟子出世历练，原来真正杀了妖物，得到锻炼，才是真真正正的开始了修炼的大门，出世杀妖是谢家内凝金丹御敌的第一步。
霜风很快就找到了水源，谢凌子一剑劈下去，沟壑纵深的石壁里开始源源不断的涌出清水来。
谢凌子用叶子裹住一团水，拿出腰间的小药囊，撒了些安神药进去，给了躲在角落的百姓们喝了。
做完这些，安顿好这些病弱百姓，谢凌子开始思考出路，以往的她一直跟在师姐师兄身边，万事不到不得已都轮不到她来思考，很多时候，她都是靠着自己的鲁莽去做事，觉得不对就出手，独来独往，没有顾虑，可眼下几百个人都困在了洞中，谢凌子第一次觉得入世救人是一个伟大又艰难的事情，她一直都想护住百姓，可是每一次，百姓都眼睁睁的死在了她的面前。
她吩咐吴小果：“你在此守着他们，我从半腰洞里出去打探出路，这里错综复杂，带着那么多人绝对不好行动，我要去探一探其他的洞穴是否也有人，若是发现妖物，你想办法阻止他们。”
尽管这项任务非常艰难，吴小果还是头疼的答应了她。
她把仅剩的药囊留给吴小果，撕下衣服一角勒紧了腰部的伤口，带上霜风，几步踏上石壁，从半腰的洞口翻了出去。
妖洞比她想象的复杂，她小心避开巡逻的妖物，果真发现了一个又一个的洞穴，这些洞穴密密麻麻分布在深山腹地中，可她每次下去，发现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洞穴中所有的青壮年都优先被抓走了。
谢凌子已经明显感觉不对了，她开始往洞穴中间走去。
直至达到躲过数次的小妖巡逻，她终于摸到了正确的路线，临近妖洞腹地，她远远就听到了里面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伏蜥大人！我求求你，你放过他，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再抓百人，万人，我都去抓！只求你放了他，饶过我们！”
谢凌子听着声音熟悉，她从一侧往里看去，就这一眼，洞中的一切已经令她惊骇不已。
洞中广阔，怪石嶙峋，原本该是空荡的洞内却是尸骸遍地，一堆堆刺目的白骨之上，是一条条曾经鲜活的生命，她原本以为蝶姬的人茧已经残忍至极，可见到妖洞内的景象，更加令她震惊到瞠目结舌。
谢凌子紧紧咬住嘴唇，看着妖洞上方的几个人影恨不得立刻冲上去。
可是妖洞中那些等待她救援的老弱妇孺们令她冷静下来，她想观察洞内的妖到底在干嘛，可否有新的出路，如何才能避开妖物把人救出去，就在这时，忽见头顶散落不少碎石土屑下来。
眼前景象开始模糊，谢凌子警惕地看向远处，洞中四处都在散落碎石土屑。
地被震动，山在摇摆！有什么东西在撞击引发如此强烈的晃动！
伏蜥看着血池内又开始撞击金印的大蛇，不再搭理蝶姬，高兴得喊一众妖奴，把人投喂到血池里祭祀缚蛇。
一群战战兢兢的人被妖物赶至血池上方。
蝶姬发了疯一样扑到伏蜥脚下，她哭着求他：“伏蜥大人，看在我送来了这上千人的份上，你就饶过他一人吧，只他一人，我不再奢求！”
伏蜥一脚踹开她，指挥妖奴把人送到血池里去。
谢凌子眼睛一跳，看到这副场景，原来那些被优先选走的青壮年都被拿去祭祀了，洞中还在不断晃动，她见洞内金光四射，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强大灵力，谢凌子换了个方向，正巧看见了高台上一群战战兢兢的青壮年。
一群人中，一道红色身影赫然闯入她的眼中，是月泽！
蝶姬见求人不成，眼看着宴淮舒就要被推下血池，她再也不想其他，展开双翅，迎上而去。
谢凌子凝聚灵力，几个闪身就到了血池下方，一妖一人，迎上而去，上方的妖见两个女人来势汹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谢凌子一脚踹下了高台。
妖物高喊着掉下了血池，池中的大蛇张开大口，把所有落入池中的生物吞食腹中。
谢凌子朝下一看，顿时心惊肉跳，那抹巨大的蛇影一闪而过，污浊的血池下，竟然漂浮着一个刻满符文的仙门金印。
为何妖洞中会出现仙门金印，难道这洞中所有的一切祭祀活动都跟仙门有关？
谢凌子觉得一脑袋浆糊，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全部堆积在脑中，令她抓不到半点头绪。
眼下救人要紧，她不再去琢磨血池下的东西和仙门金印，首先要把这妖物俘来的人都救出去。
月泽看见谢凌子抓住他的手，把他往人群里一送，她先是把押送他们的妖物斩杀，众人见妖物被杀，纷纷往回跑，而蝶姬已经抓起宴淮舒想要飞出这个骇人的妖洞。
月泽对于她的出现并不惊讶，只是没想到她那么快就打探到了这个妖洞腹地，可见谢凌子是一个有勇有谋的的人。
月泽如往常一样随她拉着走，他们这边匆忙逃命，而蝶姬那方确是另一番景象。
“想跑！你那里都去不了！敢坏我的好事，你们都得死在这！”
伏蜥甩动长长的尾巴，一击就把蝶姬和宴淮舒甩到地上。
谢凌子把一众人安置在洞中一侧凹洞里，想要去引开伏蜥，她郑重地对月泽说：“等下那个妖怪一走，你们赶紧趁乱逃出去，出了这个妖洞，一定要跑得越远越好。”
月泽一把钳住她的手，皱眉道：“你又想去干吗？”
谢凌子看着伏蜥掀飞了蝶姬和宴淮舒二人，想要去救人，她拍拍月泽的手，安慰他道：“听我的，找准时机就跑。”
“你就那么不怕死，非要往前凑？”月泽语气严肃，寒气十足，更是觉得她不自量力。
谢凌子没见过这样的他，她以为他担心自己，对他道：“都是人，我不能只救你们不救他们。”
谢凌子不再任他说话，挣脱他的手，持霜风扬起一阵飞石朝伏蜥掷去！
宴淮舒亲眼所见亲人友人葬身血池化作白骨，又亲身面临过死亡，那股恐惧萦绕心头久久不散，蝶姬虽然救了他，可他已经见过妖物的恶，现在早就到了一触即溃的地步。
他被伏蜥的尾巴掀飞在地，生生地撞到了石壁上，身上的痛和心上的痛双重打击，以至于蝶姬飞身上前来拉他的时候，他吓得一把推开她。
“妖怪！都是妖怪！别碰我！走开！走开！”他崩溃地喊着。
蝶姬不忍，重新爬到他身边，抓着他的衣角说：“宴郎！你看看我！是我啊！你别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等出去了就好了。”
宴淮舒抱住自己的头缩在角落颤抖，不敢看蝶姬的脸，也不想听她说的话，自宴府大婚当日到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醒悟过来。
他要娶的心爱之人是一个妖物，她不仅是妖物，还设计残害了大婚当日到宴府贺喜的所有无辜百姓，他亲眼见到了妖物杀人，在他面前杀死了他的至亲和宴府所有熟悉的家人，友人，仆人。
他害怕听到她的声音，害怕看见她，更害怕她的一切触动。
“别！别杀我，别吃我”他可怜的向她求饶，至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她。
蝶姬见他那样，只好温声安慰他：“宴郎别怕，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吃你，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宴郎，你看看我，好不好，你别这样。”
宴淮舒终于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可当他看见蝶姬的真面目时，满脸震惊，吓得大喊：“你是谁！妖怪！滚开！”
蝶姬因受伤又没有食人，已然又成了那副枯骨残容，听见宴淮舒如此喊她，她心里难受，还是好声喊道：“宴郎，我真的是蝶姬啊！”
宴淮舒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他仓皇地躲开她，不停地求饶：“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求你”
“宴郎，你真的不认识我了？”蝶姬追上前去，抓着他的肩膀逼迫他正视她的脸，她沉声道：“你说过的，我变成什么样你都爱我，如今我不过是毁了容，你便如此怕我，你到底是爱我的人还是爱我的脸，我拼死要救你出去，你不领情，你为何如此对我？！”
宴淮舒抗拒地闭着眼，又惊又怕，他熟悉眼前人的声音和一切，却再也不敢对她有半分情意，从知道她是妖开始，一切都变了。
“你说过的，如果你负我，我就吃了你。”蝶姬咬牙对他说道，可嘶哑的声音却出卖了她最后的卑微。
她希望宴淮舒记起他的誓言，记起二人曾经相处的时光，而不是此时，怕她如虎狼。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吃人，宴淮舒又是吓得一激灵。
他挣扎地推开她，连连后退，满脸惊恐害怕：“不不不！我不爱你，你是妖，你是妖啊！我怎么可能会爱上妖！我不会爱上妖的不会的，我不会的你走开！走开！妖怪！走开！”
蝶姬见他如此，不再追他而去，只是哽咽道：“宴郎，难道仅仅因为我是妖，你就忘记我们曾经所有相处的时光，忘记你我之间的情分了吗？你忘记对我的承诺，此生只爱我一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