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人算不如天算
苏佳骏在修改自己的演讲稿。他写了一会儿，又把纸团了起来，扔到地上。地上，已经落满了大大小小的纸团。杜秀芸进来，苏佳骏气愤地对杜秀芸：“咳，你说，我怎么就是写不好这演讲稿呢？”
杜秀芸捡起地上的一个纸团，撑开：“佳骏哥，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苏佳骏：“什么话？你说就是。”
杜秀芸：“我学问没你大，也没走南闯北，说不对就当我没说。”
苏佳骏：“行，就当你没说。可你还没说呢！”
杜秀芸：“我觉得你与其这样费尽心思写演讲稿，不如把演讲稿扔了，或者就干脆不用演讲稿。”
苏佳骏不解地：“没有演讲稿我怎么演讲？怎么让大伙投我的票？”
杜秀芸：“佳骏哥，你想想，你现在是在月绣湾，不是在大学校园，也不是在公司里，你面对的是月绣湾的老百姓，不是大学生，也不是公司职工，你不能用在大学在公司里的方法对待月绣湾的老百姓。那些大道理固然好，可月绣湾的老百姓听不懂，也不愿意听——”
苏佳骏捶脑袋：“对对对，我怎么就忘了呢！这是在月绣湾竞选村长，不是在大学里竞选学生会主席，也不是在公司竞选工会主席，我怎么能拿在学校和在公司里的办法来对待月绣湾的村民呢？糊涂！糊涂！我怎么就那么糊涂呢！”
杜秀芸：“其实，佳骏哥，你可以不用演讲稿，就给大伙说说，你去过的中国、外国的一些地方，讲讲他们那里老百姓的生活——”
苏佳骏：“讲讲法国波尔多的农民，他们怎样种葡萄，怎样酿葡萄酒，工作之余怎样开着车满世界旅游——”
杜秀芸：“你再告诉大伙，月绣湾波尔多有哪些相同的地方和不同的地方。”
苏佳骏：“一样的纬度，一样的海岸，一样的阳光和一样的适合葡萄生长的土质——”
杜秀芸：“告诉大家只要跟着你干，月绣湾也能变成波尔多。”
苏佳骏：“月绣湾人也能变成令人羡慕的波尔多人——”
杜秀芸：“我不信村民们听了以后，不向往那种美好生活——”
苏佳骏：“我不信就得不到大伙的认同和拥护？”
杜秀芸和苏佳骏几乎同时：“这样就一定能打败杜大海，解放全中国！”
杜秀芸突然发现自己失言，惊愕地瞪大眼。苏佳骏也发现自己失言，张大嘴巴。苏佳骏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喂？王片长，我是苏佳骏。我正在准备演讲稿。王片长，我信心很足，我一定能打败杜大海，解放全中国，不是，是解放月绣湾！也不是——什么？不用解放了？我被取消了竞选资格？为什么？因为我没有迁回户籍！这是原则问题？嗯，对，好，没什么，再见！”
苏佳骏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杜秀芸不解地：“出什么事啊？”
苏佳骏：“我被取消竞选资格了！”
杜秀芸瞪大眼：“为什么？”
苏佳骏颓丧地：“都怨我。我没按时办理户籍，有村民上镇里反映，按规定没有户籍的不能参加竞选，一切都完了！都是我糊涂，为啥不早早把户口办上呢？”
突然，杜秀芸：“是谁上镇里反映的？”
苏佳骏：“王片长没说，别问了，都怨我。”
杜秀芸突然转身冲出屋子。苏佳骏：“秀芸，你要去哪儿？”
海产品加工厂经理室，马建树正在玩游戏。杜秀芸一步闯进来，马建树一愣：“秀芸？”
杜秀芸铁着脸：“马建树，我想问你一句话！”
马建树忙站起来，拉椅子倒水：“乖乖，你终于到我办公室来了！”
马建树递给杜秀芸一杯水，杜秀芸用手一挡，严肃地：“马建树，你老实回答！你说，你最近做没做过缺德事？”
马建树不解地：“缺德事？事做过好一些，可没做缺德事呀！杜秀芸：“你敢说你没做过损人利己的事？”
马建树思索着：“你是说我卖出去的海参缺斤短两？”
杜秀芸：“不是。我问你，你昨天是不是到镇里去了？”
马建树：“去了。”
杜秀芸：“是不是你跟镇里反映，说苏佳骏没办户籍，没有资格参加竞选村长——”
马建树急忙否认：“没有没有，昨天我到镇里是去送货！苏佳骏没办户籍也是我今天才听说的。怎么，苏佳骏的竞选资格——”
杜秀芸：“被取消了！你高兴了吧？”
马建树：“瞧你说的，苏佳骏被取消竞选资格，你高兴才是！这样，就没有人和杜叔抢位置了，我马建树有啥高兴的。”
杜秀芸：“这样，你就可以和我爸抢位置了，你不是也报名参加竞选了吗？”
马建树急忙：“不不，我跟杜叔说过，只要杜叔不退出竞选，我马建树绝不和杜叔竞争，我参加竞选是杜叔拉我去的，让我先当个村委，不信你回去问你爸——”
杜秀芸：“我就问你，你是不是很不愿意苏佳骏竞选村长？”
马建树：“秀芸，我也想问你，你怎么就那么愿意让苏佳骏当村长呢！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杜秀芸：“我没想对我的好处，我只知道对月绣湾有好处。”
马建树拉住杜秀芸的手：“秀芸，等我赚够了钱，我们在城里买套房子，咱们永远离开月绣湾——”
杜秀芸：“我没答应嫁给你，你少跟我说这些！”
杜秀芸挣扎着甩掉马建树的手，转身跑了出去。马建树喊：“秀芸，听我说——”
镇政府老王办公室，苏佳骏：“我想说的就这些。王片长，这次换届选举对我对月绣湾来说，都是一次机遇，我不想就这么放弃这次机会，我恳请镇领导能对我开个先例，允许我把户籍补办之后，参加这次竞选——”
老王：“你的心情我理解，这样吧，我明天把你的想法再汇报给镇领导，提请领导们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变通一下。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
镇政府会议室，书记、镇长等在开会，老王也在座。”
书记：“好，下面我们再研究一个问题，是月绣湾换届选举中一个竟选资格问题。月绣湾有个辞职回乡的大学生叫韩——”
老王急忙：“苏佳骏。”
书记：“对，苏佳骏。前阶段听老王说过，辞职回家种葡萄，酿葡萄酒。前阶段，听说把酒酿成了醋。最近，苏佳骏报名参加了村主任竞选，前两天有村民举报，说他没有村民户口，按规定取消了竞选资格。昨晚他跑来找老王，老王自己有些不同看法，跟我谈了，考虑了一下，我想今天把这件事再提出来，大伙讨论一下，苏佳骏可不可以补办户籍再参加竞选——”
镇长：“我觉得不行。农村基层组织换届选举是件严肃的大事，涉及的矛盾多、人员多，每一步都有严格的规定和时间限定，现在报名竞选时间已经过了，苏佳骏既然被人举报取消了竞选资格，即使是补办了户籍，也错过了本届竞选的报名时间——”
书记：“我不这么看，这事老王也跟我谈过，我觉得老王的一些想法也有道理。首先看咱们农村基层组织换届选举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换届选举的目的是为了增强农村基层组织的活力，改变农村落后面貌。月绣湾这个村我知道，守着一湾山水几十年如一日，就是因为缺少有思想、有魄力的干部。一个大学生能辞了工作回家种葡萄，立志改变家乡面貌，这很不容易。现在他有想法带着这个村做点事，我们为什么非要拘泥于某些具体规定呢？”
桌上摆着已经凉了的饭菜。里屋，苏佳骏郁闷地倚在床头上，两手垫着头。苏母催促：“佳骏，饭都凉了，你吃点吧！”
苏佳骏没有应声。
苏长岭幸灾乐祸地抽着烟：“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人不留客天留客呀！我已经答应了你参加竞选，可偏偏让人给取消了资格，这可是没办法了，不是你老爸拦你，是老天爷拦你，为什么说人就是个命，命定一尺，你难求一丈——”
苏母：“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孩子心里头难受。”
苏长岭：“他难受咋的？又不是我取消了他资格，是他自己做事不牢靠，他要是当初早早办了户籍，不就没现在这事儿了吗？”
苏母：“当初种葡萄你都不让，你还能让他办户籍？”
苏长岭怒：“当初我不让的事多了，他还不是都背着我办了吗？”
苏母：“好了好了，你就别幸灾乐祸了。怨就怨那个上镇里头举报的人，本来名也报了，演也讲了，碍了他惹了他了，上镇里去捅毛蛋，真缺了八辈子的德，让他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苏长岭：“你——能不能不骂人？”
苏母：“我又没骂你？”
苏长岭：“他不五讲四美吗？”
苏母：“他捅咕俺儿，美他个腿！”
突然，花司令在院子里吆喝起来：“老苏大哥！老苏大哥！”
苏长岭听到，急忙迎出来，拉住花司令：“你怎么到我家来了？”
花司令：“咱不是亲戚吗？你奶奶的爷爷的姑姑——”
苏长岭：“好了好了，亲戚也不用挂在嘴皮子上——”
花司令：“你说了，亲戚要多走动走动。”
苏长岭：“走动我也没让你到我家来呀？好了，走吧走吧。”
苏长岭往外推花司令，花司令急了：“老苏大哥！你欠我的酒还没兑现呢！”
苏长岭急了，去捂他的嘴，眨眼睛：“我啥时候欠你的酒了？我苏长岭能欠你的酒？”
花司令根本没领会苏长岭的暗示，嚷了起来：“哎，你咋这样？那天是你上门找我，让我去镇里反映你儿竞选村长的事，说事成之后你还给我一瓶酒。我去反映了，现在事成了，你咋转眼就不认账了呢？”
苏长岭：“你——瞎说！我啥时上你那儿了？我苏长岭会上你那狗窝里去呀？你给我走！花司令：“不行，你答应了的就得兑现，我不能白给你出力，你给我酒我就走——”
苏长岭：“我给你个狗屎你——”
苏长岭硬是把花司令推出了院子，关上院门。花司令在门口边捶门边嚷：“苏长岭！你红嘴吐舌头，说了不算！缺了八辈子德！”
苏长岭愤愤地转身回来，苏母和苏佳骏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苏长岭还想掩饰地：“他，耍无赖，我——”
苏母只说了三个字：“骂得好！”
苏佳骏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喂？王片长。什么？镇里研究允许我补办户籍，继续参加竞选？谢谢谢谢！太好了，我会努力的！我知道，再见！”
苏佳骏兴奋地吻了一下手机：“妈，我可以参加竞选了！”
苏佳骏打开了院门，几步冲了出去——
苏长岭一时目瞪口呆。苏母：“得，这回骂也白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