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人有下辈子吗
杜大海家门口，苏长岭在敲门，他用拳头不停地擂着，好一会儿，杜大海才睡眼惺忪地披着衣服出来。杜大海看是苏长岭，不满地：“啥事呀？这么早就擂鼓？”
苏长岭神态严肃地：“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杜大海：“有话到村委会去说吧！啥话，急三火四的。”
杜大海想关门，苏长岭忙拉住他：“你是皇帝老子呀？不到时辰不上朝？我告诉你，耽误了事你负责！”
杜大海拉开半扇门：“好好好，什么话你说吧？”
苏长岭：“我想把我儿子承包的月绣湾退了！”
杜大海一愣，想了想：“不退。”
苏长岭生气地：“你凭什么不退？”
杜大海也生气地：“你以为是搬家家啊？你想包就包？你想退就退？既然你签了字，就不能退了！”
苏长岭：“那是你让我签的！本来我不想签，是你骗我签的！”
杜大海：“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你签了字就不能退了！”
苏长岭火了：“那我要是非退不可呢？”
杜大海：“那你就上法院去吧！合同签了字就有了法律效力，你想反悔，就上法院打官司去吧，我杜大海恕不奉陪。真是的，不让人睡个回笼觉！”杜大海砰地把门关上了。
苏长岭气得用拳头擂门：“我叫你睡回笼觉……”
刘顺家里，院子的两边种着菜，黄花菜在正在浇菜。福奶奶颤颤悠悠院子，黄花菜抬头：“妈，你来了。”
福奶奶没有应声，黄花菜：“妈，你来啥事呀？”
福奶奶：“没事我就不兴来走走了？”
黄花菜不满地：“妈，看你说的，好像我这个当媳妇的不让你登门似的？幸亏没外人，要有外人，还以为我给你气受了！”
福奶奶：“你没给气受，你是好媳妇，可就是拖着养老费不给。”
黄花菜越发不满地：“妈，你这是怎么说话？啥时没给你养老费了？每个月都让你儿子送给你二十块钱，你咋说起瞎话来了？”
福奶奶：“我说啥瞎话，上两个月就没给。”
黄花菜：“不是跟你说了么，这两天手头紧，这个破月绣湾，除了土里刨食没别的挣钱地方，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俩钱黄不了你，等过两天就送给你。”
福奶奶念叨：“过两天，过两天，都过了几个两天了。”
黄花菜：“你现在冻不着饿不着，急着要钱干什么？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小的要钱，老的也要钱，当初怎么瞎了眼，嫁到了这么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吃不好，穿不好，还受这份穷罪……”
福奶奶显然不愿听她念叨了，慢慢转身，朝门口走去。恰巧刘顺从田里收工回来：“妈，你来了。”
福奶奶：“我来拿上两个月的养老费。”
刘顺随口：“顺他妈，养老费拿给妈了？”
黄花菜一听火了：“拿你奶奶个腿！就那么点钱，小顺还叫着要买溜冰鞋，我上哪拿钱去？有本事你去偷去抢！”
刘顺无奈地：“妈，那你就——再等几天吧。”
福奶奶无望地叹了口气：“唉，我这儿子算是给别人养了……”
集市上，路两边是卖家畜的，有牛羊猪等。福奶奶走到一个卖羊的地方，大筐子里装着两只小羊羔。福奶奶问卖羊人：“这小羊羔多少钱？”
好长时间没人问津的卖羊人十分热情：“大妈，想买羊？你问对地方了，我这羊羔可是好品种，纯种的波尔山羊。大妈，波尔山羊听说过吗？它是从外国引进的，个大，长得快，什么都吃，好伺候，出肉多。你现在买了，到年底就能长到一百多斤，春节前杀了，羊肉羊下货羊骨头全有了，全家过个好年——”
福奶奶摇摇头：“我不杀它，我想用它赚钱。”
卖羊人：“当然能赚钱，你养到一百多斤，把它卖到饭店，绝对能赚好几百。”
福奶奶又摇头：“我不想让人把它吃了。我想买只母羊。”
卖羊人：“买母羊就更赚钱了。这波尔山羊繁殖力强，有六七个月就长成了，一年四季都发情配种，一年一窝，一窝三四头，不出几年，你们家除了人，就到处是羊羊羊了。我这正好还有一只母的，你要想要可以便宜点，二百块钱不讲价。”
福奶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绢，打开：“我全家找遍，就这一百五十块钱。”
卖羊人很为难的样子，他想了想，一狠心：“好吧，看你这么大岁数，就给你吧。”
孙天宝家里，孙天宝在劈木头。大黑狗用铁链子拴在旁边，孙天宝一边劈木头，一边逗弄大黑。他劈下一块木块，故意朝大黑头顶上一扔，大黑立刻跳起来，衔住了木块。有时木块超出了大黑缰绳的范围，大黑没衔到，便汪汪叫唤起来！看着大黑的窘态，孙天宝满足地咧咧嘴。
福奶奶走到院门口，大黑下意识竖起耳朵，福奶奶问：“天宝，你爹在家吗？”
孙天宝看看福奶奶，脸上的表情立刻消失了：“不在。”
福奶奶看到门口天宝爹的拐杖：“这孩子，看见我就像有气。”
孙天宝未知可否地鼻子哼了哼。福奶奶：“你爹在呢，看门口的拐杖。天宝他爹——”
福奶奶正要往前走，孙天宝悄悄摘下大黑脖子上的缰绳，暗暗做出一个口型：“去——”
大黑听到命令，径直朝福奶奶扑了过去——福奶奶好像一点也不害怕，大黑扑过去，并没有去咬福奶奶，而是亲昵地舔着福奶奶的手——
福奶奶：“瞧，这狗也比你有礼貌。”
天宝爹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他婶子，你来了，有啥事？”
福奶奶：“噢，也没什么大事。昨天赶集，我买了只羊羔，说是什么破耳朵羊，长得快，我寻思着，闲着也是闲着，养只羊，长大了也能卖点钱。你要是有功夫，就去给我砌个羊圈，院里有砖头——”
天宝爹从门旁拿了把瓦刀：“要钱没有，要功夫有的是，我这就给你砌去。天宝爹和福奶奶一前一后走出院子，大黑回来朝孙天宝讨好地跳起前爪，孙天宝烦恼地打了它头一下。
小羊羔被拴在院子的一角，咩咩的叫着。天宝爹在给福奶奶砌羊圈。福奶奶在一边拣砖头。福奶奶：“你看这些砖头够吗？不够我再到沟里拣一些。”
天宝爹：“够了，又不是大羊。”
福奶奶：“那要是羊长大了呢？”
天宝爹：“长大了我再给你接着砌。”
福奶奶：“你这话我好像小时候听你说过。”
天宝爹：“不错，小时候玩搬家家，盖房子。”
福奶奶：“你用瓦片砌了一个小房子，说要娶我当媳妇。”
天宝爹：“你说房子太小了。”
福奶奶：“你说等我长大了，你再接着给我砌。”
天宝爹叹了口气：“等长大了你却嫁给了刘顺他爸。”
福奶奶：“是我爹用我换了两口袋高粱。”
天宝爹：“要不说，你爹做对了，要不能活下个人来吗？”
福奶奶：“人这一辈子，怎么说呢，好多事说不清楚。”
天宝爹：“说不清楚就不说了，反正都要带到土里去。”
福奶奶：“天宝爹，你说人有下辈子吗？”
天宝爹解下小羊羔脖子上的绳子，小羊羔咩咩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