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美人落魄第十三天
寒江长流,已落秋。
秋叶飘忽不定,最终落在了深陷的地面。
任沿行醒来时天已黑了,单纯正睡在他床前握着他的手,似是感受到他手指的动作,单纯惊起:“殿下,你你醒了吗?”
入目是简单的摆设,这里似乎是家客栈,任沿行闻声费力起身来,问道:“你可没事?”
他记得有人要杀他,接着他毒发了,后来的事竟都不记得了。
“我没事。”单纯忙摇头,又接着说了下去,“殿下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好了,我没事。”任沿行伸手摸了摸单纯的头,他低头检查自己的伤势,竟有快速好转的迹象,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我们怎会在这?”
当时他身负重伤,单纯孤身一人怎从北朔宫离开的?
更何况,他身上的伤势竟有快速好转的迹象,定是有人救了他们,并且此人医术高明。
单纯给他倒了杯水喝,说:“是绛吟君救了我们。”
这个名字任沿行这几天似乎听了无数次:“绛吟君?”
任沿行不会看错,下毒之人正是绛吟君,可绛吟君又为何会救他?
“殿下,昨夜一切太突然当时我实在是太急了,只想着有人能帮帮我们,情急之下,我拦了绛吟君的马车”单纯说起,还心有余悸。
任沿行问道:“你拦了绛吟君的马车?”
“嗯殿下,我当时病急乱投医,但万万没想到绛吟君居然救了我们。”单纯似乎也意想不到。
单纯当时昏迷时是在马车上,醒来的时候也是在辆马车上,不过不是绛吟君的马车,是辆停在城外的普通马车。
绛吟君救了他们,并且给他们备了辆普通的马车。
绛吟君行事向来令人捉摸不透,单纯顾不上那么多,只想着先将任沿行安置,他想也没想就背起任沿行去寻了家客栈。
任沿行则陷入了沉思。
“殿下”单纯又继续道,“可是他知道你的身份了我昏迷之前,你的易容术已经到限,他得知你的身份却依然救了你这个绛吟君“
单纯望向任沿行,任沿行想了会儿,从兜里拿出昨天绛吟君赏赐的腰牌来。
射箭大会魁首受四尊重用,绛吟先发制人,给了他腰牌。
只不过腰牌上一片空白。
任沿行低头继续沉思。
绛吟君既然知道他就是任沿行,又为何要放过他?金墟宴会上任沿行咬了绛吟君一口,绛吟君不恨他?
任沿行准备换个角度思考,无非利益,只谈个人。
绛吟君孤身一人这么久,定是憋久了。任沿行要拿解药,再咬一口绛吟君也不是不可以。
望着手中令牌空白,任沿行问道:“我睡了几天了?”
单纯回他:“殿下,已经过去三四天了。”
任沿行想了会儿:“绛吟君可派人来过?”
单纯依旧:“没有。”
任沿行没再吭声,坐在桌前添蜡,忽然笑了。
“怎么了殿下?”单纯望着他,“对了殿下,我听他们说,你消失在了荒山,这些天来你都在哪里?过得好么?”
提及这个,任沿行没再想,手顿了顿:“我过得很好,是二哥救了我。”
“竟是二公子1单纯眼里难得地欣喜,“二公子二公子他回来了?”
“嗯。”任沿行垂眸。
“二公子可好?说来我们已经已有五年未见”单纯谈及此处,眼里竟噙了泪,“怎没见二公子和殿下一起来?”
外面自然不比自家,绝愁去做质子的日子定不会好受,任沿行和绝愁分别的时候正值少年,如今五年已过,任沿行已十九岁,五年了,二哥可好?
那几日因为太过匆忙,任沿行都没有好好问问绝愁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又是怎么成了泼庙派少主,又怎得成了这般模样
他居然忘记问了,二哥,你可好?
夜幕更深,任沿行歇息地差不多了便和单纯下楼去吃饭,这是间很普通的客栈,夜了楼下人居然不少,都聚在一起喝酒吃饭夜谈。
刚坐下,旁桌嚷嚷的声音便飘了过来:
“哎,你听说没?昨日九州箭会上,十个人参与,竟只剩下了一个活口1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是那个最后一个活口把其余人全部干翻了?那可真”
“哎,我还听说了另外一个说法,听说是绛吟君”
旁桌任沿行夹着菜听他们摆谈,他戴着斗笠,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只露出瘦削的下巴。
旁桌又有人继续道:“真想看看活下来的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竟然能从绛吟手底下活着出来。”
“说不准哪天就瞧上了呢?”
“这人被选上,以后定是不差这抛头露面1
单纯朝旁桌瞥了几眼,那说话之人继续喋喋不休,“哎,你们说,待会我们去哪玩儿啊?听说今夜平畴楼楼主又下赌局了,若不是不够格,还真想去瞅瞅……”
单纯嘀咕:“又想去瞅瞅了……”
任沿行却问:“平畴楼?”
“哎,这位公子一看就是没啥见识!没听过吧?九州平畴楼,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1那人拍案而起。
任沿行看向说话之人。
“那平畴楼是全九州最大的玩乐之地,那里的东西就没有你想不到的,若你喜欢游船,那里有花灯明湖让你游个够;若你喜欢骑马,那里有通天大道供你跑1
任沿行不由插了句:“那这可是个妙地。”
“那可不,你也不看看,平畴楼楼主覃朝扬覃小公子的舅舅是谁?我们北朔的魏尊主1
任沿行筷子一顿。
“只不过碍…这覃小公子身份尊贵,平时爱摆弄的东西也多,是个难伺候的主1
“说起这个有一点不得不提了,这覃小公子好赌,是个刺头儿,每夜都要下大赌局,听说局面甚是精彩1
任沿行却问道:“好赌?”
“对呀,你不知道,这平畴楼楼主最好赌,每月要赌几十两黄金,不过嘛,人家有钱,随他去吧。”
单纯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也不过是个赌徒…”
“可怜的是我们这些人,连赌徒也当不了呀…”
“好了好了,快吃饭吧,菜都凉了1
旁人议论累了,寒嘘了几句便继续埋头吃饭,任沿行看着碗里的肉,夹起来轻轻咬了口。
……
饭后任沿行回了房,单纯说什么也要给绝愁写信报平安,任沿行拗不过他,两人便一齐坐在桌前,任沿行写信,单纯为他点灯。
单纯看着他的字:“殿下,你字写得越来越好看了。”
任沿行写着,低眸思考了会儿,试探性问道:“方才我听他们议论平畴楼,那好像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任沿行这么问不是没有道理的。金墟太子沿的父母几乎不让他踏出过金墟城半步。对于外面的世界,任沿行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所以也不清楚九州各大名地儿。
单纯看着眼前人发了会儿愣:“对那的确是个好玩的地方。平畴楼里面玩样很多,而且都很新奇,有的连我也没听过。”
“只不过那楼主性情古怪,平畴楼不随便让人进,想进去倒是很难。”
“这些方才我在楼下听得差不多了,还有没有其他的?他不随便让人进,这楼何来的收入?”任沿行问道。
“平畴楼楼主舅舅是魏池,家世不错,兴许也没想过用这楼做营生。”单纯道。
“但是我方才听说,这平畴楼里玩的花样挺多,这些东西要建造必定花费不少吧?若只是建来玩玩,别说魏池,他爹娘也不愿做这亏本的生意。”任沿行继续道。
“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当年平畴楼楼主要建楼的时候,走遍九州各地,偏偏挑了绛吟的地,那块地恰好坐落在北朔和绛吟的边界线上,后面要建楼的时候,竟又在地下挖出不少宝石,这些宝石拿到市面上去卖,个个都能卖出好价钱,平畴楼大部分的收入从这而来。”
“那绛吟能忍?”任沿行又问。
“当年的绛吟还是个弱势小国,自然不敢说什么,平畴楼楼主也当这事就这么算了,直接将这块地占为己有。可当年哪能跟现在比,如今的绛吟君一上位,就让平畴楼每月进献宝石。”
“这么说来,平畴楼的收入也大不如从前,可是那楼主依旧每月花几十两黄金赌博。”任沿行说这话时,心里已经有了大胆的猜测,“这些钱又从何而来?”
“你是怀疑……平畴楼在那批宝石上动了手脚?”单纯顿悟。
“不错。”任沿行道,“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
任沿行转身拿起桌上的纸笔,画了一张关于平畴楼和绛吟国关系的图纸:
“进贡需要经过贡司核对,除非平畴楼楼主和贡司互通,否则不可能在绛吟眼皮底下动手脚。”
“贡司……可是大家都知道,平畴楼楼主和那贡司势同水火,两人经常闹不合。”
“这个贡司,何来历?”
“姓陈,年过半百,只有一个儿子,而且他的儿子很不成器,成天花天酒地。”
“成天花天酒地?”
“对,别说绛吟,这北朔城里的勾栏乐坊他都沾过,不过听说他近几年来最喜欢去这北朔城里的云纱坊。”单纯回道,“他有空便从绛吟驱车去云纺坊,似乎是为了哪个佳人。”
“我大概清楚了。”方才任沿行在谈话时写完了信,他放下笔将信递给单纯,“这封信给二哥送去,待会我再写个住址。”
绝愁的庙子虽然隐蔽,但任沿行也记着住处,二哥在鱼水城如此有名声,给他送封信不难。
单纯应了声,又听他道:“你先去休息,我去平畴楼附近转转。”
绛吟君不来找他,他也不会干等着。
他要去找绛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