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集体失忆
当利奥回到院子里时，派厄斯发现他身旁多了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利奥和那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神态亲密。
“派厄斯，这就是我叔叔，肖恩·布朗。”利奥向派厄斯介绍。
“我猜到了。”派厄斯对利奥笑笑，目光转移到肖恩脸上，这个男人长着一双精明的褐色眼睛，嘴唇上留着整齐的小胡子，下巴坚挺，外表看上去稳重练达。
“你好，布朗医生。”派厄斯礼貌地向他问好。
“你可以叫我肖恩，我知道你是利奥新交的好朋友。”肖恩微笑着说。
派厄斯看到不时有客人上前和肖恩打招呼，熟络地与他交谈，看来利奥的这位医生叔叔人缘相当不错，十分受人欢迎。
一位体态丰满、大腹便便的孕妇走到肖恩身边，带着担忧的神情说：“肖恩，我这两天身体又有点不舒服，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有事，明天你再给我看看。”
“你就是太紧张了，朱莉，”肖恩笑着宽慰她，“我前几天刚给你仔细检查过，你一切正常，别担心，我保证，再过两三个月，你一定能生个健康可爱的宝宝。”
“那我就放心了。”朱莉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喜悦和期待的笑容。
这时，有个淘气的小男孩突然从对面飞跑着冲过来，差点一头撞在朱莉身上，朱莉吓了一跳，连忙抱着肚子后退躲避，紧接着，一个穿黑白格子衬衫的男人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那个小男孩，将他抱了起来。
“对不起，朱莉，你没事吧？我儿子太调皮了，有没有撞到你？真的很抱歉。”那男人连声向朱莉道歉。
“没事，亚力斯，我还好。”朱莉小心地摸了摸肚子，然后温和地拍了拍小男孩的头，笑着走开了。
“亚力斯，你不是去正常镇看你姑妈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肖恩问。
“昨天刚回来。”亚力斯将儿子放回地上，抬起头来。他看上去三十来岁，长着一头黑色的卷发，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
“你姑妈那边一切都好吧？”肖恩又随口问了句，刚问完自己就笑了起来，“你看我真是多此一问，她住在正常镇，能发生什么事？自然是一切正常。”他开玩笑地说。
亚力斯望着他摇了摇头，“正常镇已经变得不正常了。”
肖恩讶异地抬了抬眉毛，正想开口，利奥却来了兴趣，抢先问道：“怎么回事？快告诉我们。”
亚力斯上前一步，神情严肃地说：“听我姑妈讲，他们镇里好些人突然之间患上了一种怪病，患者就象得了重感冒一样，发烧、头痛、呼吸困难，有的人病情已经恶化，出现呼吸衰竭、肾衰竭、动脉栓塞等症状。”
利奥“啊”的叫了一声，脸上变色。
亚力斯看了他一眼，“这病听起来很熟悉，是不是？听说那些患者在医院接受了各种检查，仍然找不到致病的原因，医生们也束手无策。”
派厄斯在一旁听得好奇，忍不住问：“那是种传染病吗？”
“不是，”亚力斯回答，“有些跟患者直接接触过的人并没有生病，而且有些患者在生病以前接触过的所有人中，也没有一人患这种病。”
“这就怪了，”派厄斯奇怪地说，“不是传染病，而患者又有相同的症状，那么他们应该有一个共同的致病源，但是致病源却查不到，这病确实来得蹊跷。”
“我听姑妈说起这病的情况，感觉很象前阵子我们镇里的人生过的那场病。”亚力斯说。
“这里也有人生过那种病？”派厄斯吃惊地问。
亚力斯打量了他一下说：“你是外来人吧？所以不知道，这事肖恩最清楚，当时有很多病人都找他看过，幸好肖恩及时把病人转到镇上的梅里尔医院医治，那些人的病才很快好起来。说起来，我们镇医院的医疗水平确实比正常镇好，要不然为什么我们这里能治好的病他们那里却治不好呢？也许他们应该把病人送到我们这边试试。”
派厄斯听他提到肖恩，这才注意到肖恩和利奥已经好半天没再作声，心里微觉诧异，他转头看了看他俩，发现肖恩的表情有些异样，眉头紧蹙，眼底深有忧色，仿佛在担心什么，而利奥也是满脸的疑惑不安，眼睛频频望向肖恩，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好说。
看着他二人古怪的表情，派厄斯突然有一种奇怪的、不合情理的感觉，觉得这叔侄俩好象知道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莫非这件事另有隐情？
他心里正在暗自琢磨，忽然间，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感觉气温一下子下降了很多，环境也暗淡下来，气氛变得有些不对劲。蓦地，他意识到，没有声音了，音乐声、杯盘的碰撞声、人们的交谈声，一切声音都停止了，周围异常的安静。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每个人都直挺挺地愣在那儿，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既不说话，也不动，好象在全神贯注地思考着问题。
派厄斯又惊又奇，伸手碰了碰旁边的利奥，“他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利奥毫无反应，只是神情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空气，好象根本没听见他说话。
派厄斯心头一颤，感觉情形不妙，他迅速扳过利奥的身体，让他面对着自己，嘴里大声喊道：“利奥，看着我，看着我！说话！”
利奥似有所动，缓缓将眼光移到他脸上，茫然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迟疑地问：“你……你是谁？”
派厄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天，你不认识我了。”他想了想，又用手指着肖恩，“那他呢？你还记得他吗？他是你亲叔叔。”
“我叔叔？”利奥看了眼一动不动的肖恩，莫名其妙地说：“怎么可能？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派厄斯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一下子紧张起来。
这时，亚力斯的儿子在他身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亚力斯震动了一下，讶然地张了张嘴巴，好象刚刚才意识到旁边有一个小孩。他蹲下身，安慰那孩子：“小家伙，别哭了，你爸爸妈妈呢？我带你去找他们。”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就是这孩子的父亲。
在场的其他人也渐渐活动起来，大家用陌生和怪异的眼光彼此打量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迷惑不解的神情，好象从来不认识这里的人，也全然不知自己为何会身在此处，气氛显得十分诡异。
派厄斯在人群中转了一圈，仍然毫无头绪，这种情况真是匪夷所思。他记得事情是在现场突然安静之后发生的，难道是有股神秘的能量突然之间袭击了这里，影响了这些人的大脑，使他们集体失忆？他惊异地猜测。
有人在他背后扯了扯他的衣服，派厄斯转过身去，不由得一愣，那人居然是露西。她朝四周望了望，悄声问：“你知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一个个变得好奇怪。”
派厄斯注视着她，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问：“你认识我对不对？”
露西摇摇头：“不认识。”
派厄斯失望地“哦”了一声。
“但是我刚才见过你，”露西接着说，“我看见你一直跟利奥在一起，我想你是他的朋友。”
派厄斯的神情又振作起来，“这么说你是记得的，你记得所有的事，对吗？”
露西点了点头。
派厄斯用心打量了她一眼，“你确实很特别，现在你是这里唯一一个还有正常记忆的人。”
“你也是啊。”露西接了一句。
派厄斯一怔，露西无意间说出的这句话倒提醒了他，想不到他这个本来失去记忆的人此刻却偏偏没有失忆，而露西这个被大家认为脑子不正常的人此刻居然成了最正常的人，他不禁觉得有些讽刺。
突然，一阵急迫而响亮的狗叫声传来，两人冷不防吓了一跳，就在这一瞬间，音乐声骤然响起，现场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人们又重新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开怀畅饮，仿佛刚才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切变化得太快太不可思议，派厄斯和露西面面相觑，惊异莫名，一时间都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片刻，派厄斯镇静下来，抬手瞄了眼手表，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然后对露西说道：“他们好象没事了，我去找利奥问问。”
“问我什么？”利奥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搂着他的肩膀笑嘻嘻地问。
“你记得我了？”派厄斯脱口而出。
利奥奇怪地说：“当然记得，我又没有健忘症，为什么这样问？”看起来，他对刚才发生的事丝毫没有印象。
派厄斯有些踌躇，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他，就怕说出来他也不会相信。
“我知道了，”利奥开玩笑说，“你以为我只顾着招呼熟人，把你这个新朋友给忘了，是不是？”
派厄斯笑了笑，顺势回答道：“是啊，我真怕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利奥自然听不出他话中真正的意思，笑着嚷嚷道：“我记性好着呢！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觉得肚子有点饿，你饿不饿？走，过去吃点东西。对了，刚才我过来时，听见那边有几个朋友正在讲笑话，我们也过去听听。”边说边拉着派厄斯向那群朋友走了过去。
此后，派对继续正常进行。派厄斯发现，其他人的情况也跟利奥一样，虽然大家都恢复了以前的记忆，但却完全不记得中途发生的这件怪事，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没有任何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