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吉耶尔莫
洛兰站在那里，紧张地思索了几秒，忽地神情一松，“我在担心什么，这水来得正是时候，刚好可以送我们一程。”
这时，那团黑云不知又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在她头顶上盘旋了两圈，然后“嗖”的一声钻进了石室上方的光洞里。洛兰不由得笑了：“小家伙，你倒挺机灵，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她扶起杰米，慢慢移步到光洞下方，等待着水面上涨。
水面很快升到光洞附近，洛兰拖着杰米从洞口爬了上去，回到了微型空间的书房里。这时，水已淹没洞口流进了书房，洛兰放下杰米，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周围，一眼瞥见金属柱上的红宝石按钮正一闪一闪地发光，她来不及多想，立即扑过去按下按钮……
幸好，她没有估计错误，那个红宝石按钮在此时果然就是关闭光洞的机关，在她按下按钮的一瞬间，那光洞霎然消失，同时两边的地板也“轧轧轧”地向中间合拢过来。
洛兰吁了口长气，软软地坐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杰米终于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猛地坐了起来：“我们又回到这里了？”
洛兰点点头。
杰米见她全身湿漉漉的滴着水，接着发现自己也浑身湿透，奇怪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洛兰笑了笑：“你不会想知道。”
杰米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的情景，忍不住叹了口气：“唉，本想在临走时顺走一个滑板，谁知道却招来一个瘟……哎哟，见鬼了！这鬼东西怎么也在这儿？”他一骨碌从地上跳了起来。洛兰见他眼睛直直地望着上方，仰头一看，原来那团黑云正一动不动地停在空中。
“这‘鬼东西’救了你的小命，你应该谢谢它。”洛兰打趣地说。
“它救我？”杰米半信半疑，慢慢靠近黑云，歪着头打量它，那黑云竟也跟着他歪头的方向斜了斜云朵，杰米虽看不见它的眼睛，却感觉到它似乎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洛兰看着这情景，觉得有些滑稽，“你哥俩大眼瞪小眼，玩深情凝视吗？我们现在还没有脱困呢，等找到出口你俩再亲热也不迟。”她站起身来，向四周看了看，试图寻找出口机关，一时间却不知从何着手。
忽然，那黑云一翘尾巴弹了起来，像个活力十足的弹力球，在空中一上一下地蹦蹦跳跳。杰米愕然地瞪着它，眼珠跟着它一上一下，嘴里嚷嚷道：“喂，喂，你干嘛？抽风啊？”黑云飞过来撞了下他的脑袋，杰米被它身上的电流一击，顿时感觉头部发麻，忍不住伸手向它抓去，黑云避开他的手，飘向一边，接着“刷”的一下向门外飞去。
杰米转身向洛兰嚷道：“你看你看，它又整我！告诉你，它就是看我不顺眼！”
“不，它好像知道什么。”洛兰脸上现出一丝喜悦的表情。
“什么？”
“它知道出口在哪儿，快跟着它！”洛兰拽着杰米，追出门去。
两人一路追到卧室门口，看见那黑云正游荡在镜子前面，杰米“哈”的一笑：“这个出口我也知道，就是打不开。”话音刚落，就见那黑云朝着他直冲过来，杰米急忙一抱头，“不是吧，你又来？”黑云来势不减，杰米捂着脑袋东闪西躲，嘴里一连迭声地嚷着：“喂，喂，你发什么疯？神经病！找抽是不是？嘿，你还来，再来我一掌拍翻你！”
黑云对杰米穷追不舍，杰米试图向两侧闪避，说来也怪，那黑云忽左忽右，极力阻挡，就是不容许他向左右两边躲闪，杰米只能一步步后退，渐渐被逼到了那块水晶石前面。突然，黑云跳起来作势欲撞，杰米一惊，眼见无处躲避，只好抬脚站上后面的水晶石，谁知那黑云并没有撞过来，反而向后荡开了，杰米怒叫一声：“你耍我！”正在这时，他脚下的水晶石一下子亮起了蓝光。杰米呆了一呆，随即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惊喜地说：“原来……”话没说完，突觉一股电流般的能量瞬间从脚底窜了上来，他顿时有些站立不稳，洛兰一伸手将他牢牢扶住。
杰米脚一站定，便迫不及待地伸手摸了摸镜子，镜面立即泛起黑色的波纹。杰米激动地说：“镜子果然打开了！原来这里的水晶石根本不需要按钮启动，只要双脚站在水晶石上面，镜子就能打开，我们居然一直没发现。”
“是啊！”洛兰也兴奋起来，“镜子外面的水晶石启动后会闪烁红光，这里却没有任何提示，我们一直以为水晶石没有启动，自然不会故意将双脚踏上去，反而费力去寻找启动水晶石的机关，谁知道打开出口的机关一直就在眼前，只是我们视而不见！”
杰米忍不住骂了句粗话：“他妈的，害我们白折腾这么久！”
洛兰笑了，“也不能这么说，错有错着，要不是这样，我们也不会发现这地方别有乾坤，更不会找到蓝蝶石，你说是不是？”她伸手指了指杰米的胸口。
“噢，你不说我倒忘了。”杰米连忙从怀里掏出蝶石，捧在手上仔细审视了一番，脸上绽开了笑容，“还好还好，没丢没坏也没烂，不然真的是白忙活了。”
两人随即一前一后钻出镜子，然后小心地检查了一下各个房间，幸好，狄暗柏还没有回到家里，两人放下心来，一起向大门走去。经过客厅时，洛兰忍不住又盯了眼墙上那幅女巫肖像，那张不男不女的脸给人一种怪异肉麻的感觉。
打开大门，周围的花园、树木、路灯、道路再次出现在眼前，两人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杰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只觉得无比的舒服畅快，他用脚重重地跺了跺地面，愉快地说：“去他妈的空中楼阁，还是在地球上脚踏实地的好！”
这时，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黑云突然猛烈地爆了下火花，然后自由地向高空飞去，杰米刚招呼了一声：“喂！”那黑云已不见了踪影。
“这家伙过河拆桥，真没义气，一出门就扔下我们，自己先溜了。”杰米忿忿地埋怨。
洛兰不禁一笑，“怎么，你还想留它吃夜宵？你哥俩一见面就对掐，分开不更好？”
杰米顿时语塞，咳嗽了一声说：“这个嘛……这叫不打不相识，这小东西也有点意思，嘿嘿。”
两人向一排高大茂密的树木走去，他们来时将车停在那排树后面，使车子不容易被人发现。狄暗柏的房子远离公路，离最近的邻居也距离较远，再加上现在正是深夜，所以四周特别安静，一个人影也没有。
杰米边走边打电话，快要靠近车门时，他停住了脚步，奇怪地说：“马文和威利不知道在干什么，两人都不接电话。”
“什么？”洛兰怔了一下，心中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忽然，两人身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想不到两位身为警察居然也会私闯民宅，知法犯法。”
洛兰闻言一惊，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缓缓转过身，笑了笑说：“民宅？只怕是妖宅，你压根就不是地球公民，我们甚至不知道你是什么。”
对方沉默了几秒，然后干笑一声，从一棵树后面转了出来，沉着声音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人正是狄暗柏·特里，此刻的他头发蓬乱，面容憔悴，衣服上还沾着几块绿色的污迹，看上去有些狼狈。
狄暗柏一眼瞟见杰米手中的蓝蝶石，脸色顿时一变，语气森然地说：“你们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没错，”洛兰直言不讳地说，“我猜那个地方才是你真正的老巢，对吧，狄暗柏·特里？”她顿了一下，“或者，我应该叫你……吉耶尔莫？”
狄暗柏惊跳起来，墨绿色的眼睛凌厉地盯着洛兰，激怒地、警告地说：“你知道的太多了，这对你没好处。”
洛兰迎视着他敌意的目光，耸了耸肩，“没办法，警察的职业病，总是喜欢探究别人的秘密，更何况我对你太好奇了。我估计，在你的族群里，你的地位不低吧，吉耶尔莫？”
狄暗柏沉默不答，脸色阴森地望着她，突然冷冷一笑，“我倒是小看了你这个女人，你们地球人就是好奇心太重，所以往往会莫名其妙地送了命，就好象那条船上的几个不知死活的笨蛋。”
终于说到正题了，洛兰心想。她踏前一步，直视狄暗柏，“一切都是你做的，对吧？是你到船上拿走了蓝蝶石和那幅画，然后为了得到另一块蝶石，你又杀死了巴里·罗贝尔。”
狄暗柏不以为然地奸笑着，“你只说对了一半，我没有拿走画，那幅画只不过是个饲养宠物的笼子，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怎么，画也不见了吗？”
洛兰暗暗吃惊，“不是你还会是谁？”
狄暗柏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下，“难道是……”
“是谁？”洛兰连忙追问。
狄暗柏不答，侧目斜睨洛兰，冷冷地说：“你的好奇心还真是强烈，对任何事都喜欢追根究底。”
该死！洛兰心里暗骂，想从这怪物嘴里挖出点东西还真不容易。她自嘲地笑了笑，故意用一种耍赖的语气说：“我就是这样死性不改，越危险的事情越想做，越是不该知道的秘密，我越想弄清楚。”
狄暗柏重重地哼了一声，声音僵硬地说：“你很快会死在这上面。”
洛兰趁机接口道：“反正我都会死，你不如让我死得明白。”
“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是用什么方法让罗贝尔公司的三位职员一致为你提供不在场证明的？”
狄暗柏轻描淡写地说：“只是一些小把戏，你这么感兴趣，我可以让你亲身体验一下。”他的语气中带着嘲弄的味道。
“为什么你一定要得到这两块蝶石？难道这蝶石除了能杀人以外，还有其他特殊用途？”洛兰试探地问。
“对我来说是这样。”
“什么意思？”
“你不必知道得太清楚，反正你也活不长了。”狄暗柏不耐烦起来，将眼光移向杰米，语气粗鲁地说：“赶快把蝶石交出来，我没空跟你们浪费唇舌。”
“想都别想，要打就打！”杰米回答得干脆利落，“动手吧，让我们看看你是怎么杀人的。”
狄暗柏对视着杰米挑战的目光，轻蔑地一笑：“就凭你，也想跟我较量一番吗？”
“没错，我向你宣战！”杰米毫不示弱。
狄暗柏嗤之以鼻，从嘴角迸出一句话：“好吧，你想斗，我就满足你的要求。”
洛兰和杰米料想他说完这句话立刻就会动手，两人全神戒备地盯着他，等着他发难，谁知狄暗柏却只是直挺挺地站着，冷笑不语，锐利的眼光一直在两人脸上打转，那双冰冷的眼珠象两个无底的深洞。
四周一片紧张的沉寂，冰凉的空气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忽然，一阵贼贼的风吹来，呼呼地掠过周围的树丛，树上的叶子被吹得哗啦啦的直响。
过了一会儿，两人仍不见狄暗柏有任何动作，不禁疑心大起，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杰米按捺不住地喝问道：“你在搞什么鬼？我们在等着你采取行动！”
狄暗柏淡淡地说：“我已经行动了。”
洛兰和杰米悚然一惊，紧张地交换了一下眼色，齐声问：“你做了什么？”
“你们马上就会知道，已经开始了……”狄暗柏的声音象是从坟墓里传来，阴冷而飘浮。
洛兰猛地一怔，胸口象是突然被什么重物撞击了一下，心思立即停顿。她看到周围的树全都活了过来，象一群狰狞的魔鬼，带着股庞大的力量，排山倒海般的向她掩了过来。她感觉自己呼吸停止，血液凝住，原有的一切都从意识中消失，整个人好象掉进了一个死亡空间，满眼群魔乱舞。
一双魔爪象铁钳似的钳住了她的胳膊，将她重重地抛到了地上，紧接着，她感到魔鬼巨大的身躯紧紧地压住了她。洛兰拼命反抗，尖声狂叫，她的声音怪异而刺耳，简直不象是人的声音。魔鬼死死抓住她，按着她的头朝地上猛撞，沉重的拳头雨点般地落在她的脸上和身上，血从她的鼻孔里喷射而出，洛兰只觉得头晕目眩，全身剧痛，疼得差点昏过去。
“我已经精神错乱了吗？”洛兰麻木地想，一切都是那么混乱浑浊，她的思想完全集中不起来。“不！我不能任由魔鬼宰割，我必须反击！”一个声音在她心头狂喊，她咬紧牙关，竭力从魔爪下挣脱，翻身爬了起来。她骑在魔鬼身上，攥紧拳头，狠命揍了下去，一拳又一拳，发疯似的停不了手。身下那个躯体死命挣扎，洛兰感觉自己的脖子被紧紧掐住，肩膀被狠狠咬了一口，她两眼喷火，一巴掌扇了过去，力气大得惊人。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没有思想，没有意识，只有满腔的愤怒驱使着她不断殴打魔鬼的身体。
忽然，空中一声巨雷炸响，洛兰触电般浑身一震，心头掠过一阵颤栗，立刻停住了手。她仿佛看到一道闪电，象利剑一般，瞬间将这个地狱空间劈开了一条裂缝，接着，她惊奇地发现，整个死亡空间顷刻间崩塌瓦解，所有魔鬼的形体被拉扯得七歪八扭，扭曲变形，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眨眼，眼前已换了一番景象。洛兰呆呆地望着前方，这是她熟悉的地球上的景象，她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只是她的思想还停滞在一个灰色的区域，她一时无法理解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附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那是野兽的咆哮声……对了！洛兰猛地一抖，刚才就是这雷鸣般的声音惊醒了她，将她拉回到现实。洛兰的意识一下子完全恢复，她发现自己和杰米正呼哧气喘地扭成一团，杰米掐着她的脖子，她抓着杰米的手，两人都被对方打得鼻青脸肿，鲜血长流。杰米也已经清醒过来，正睁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满脸的惊愕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两人瞪着眼对视了几秒，同时松开手，各自翻身滚到一旁，四仰八叉地瘫在了地上。
洛兰的头仍在嗡嗡作响，身上的每一条肌肉都在隐隐作痛，她的喉咙也因为刚才的一阵狂呼乱叫而刺痛不已，然而她的脑子却一片清明，原来一切可怕的景象都是狄暗柏给他们制造的精神幻觉，让他俩彼此恶斗，自相残杀。
真是不可思议！洛兰惊异地想，那个海底外星人用仪器制造的能量罩不过是困住了她和杰米的身体，而狄暗柏却不知用什么方法创造了一个恐怖的幻觉空间，禁锢了他们的灵魂和意识，让他们象行尸走肉般在不知不觉中相残致死，这个狄暗柏，不，是吉耶尔莫，果然技高一筹，不是等闲之辈，厉害啊，厉害！洛兰突然有一种想笑的感觉，忍不住格格地笑出声来，一旁的杰米用异样的眼光凝视着她，奇怪在这种情形下她居然笑得出来。
一个熟悉的人影奔了过来，“洛兰，杰米，你们没事吧？”
“派厄斯！你怎么在这儿？”杰米吃惊地喊。
“说来话长，待会再跟你们解释。”派厄斯跑到两人跟前，见两人浑身是伤，不由得惊呼一声：“哎呀，你们伤得不轻，发生什么事了？”
洛兰撑着手臂从地上爬起来，双脚还没站稳，突地身子一软，一下又栽倒在地，派厄斯急忙伸手相扶，洛兰摆了摆手，疲惫不堪地躺回地上，只感觉四肢酸麻，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杰米趴在地上咳嗽了两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苦笑着说：“我们所有的力气好象被一次性榨光了。”
洛兰望着他，正想开口说话，倏然间，她的眼光转了向，嘴里喃喃地说：“天，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