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丹凤明珠（二）

    唐振之听了他的言语，心里暗忖道：“这番话只怕不假。那陆玄德绰号‘威风刀’，生平绝学‘断崖三十六刀’，武林中人闻风丧胆。我虽未与他交过手，想来他的武功绝不在我之下。”正犹疑间，顾笑天又说道：“非但如此，此刻博陵郡邵宣邵大侠想必也已到达陆府多时。倘若邵大侠与陆大侠一路寻来，恐怕唐兄你更讨不得好。”

    唐振之“哼”了一声，说道：“你倒是会摆空城计，只管将江湖上名声响亮的人物抬出吓我。我若是不信你的话，你是不是还要说出莲花山卫公望、马陵山何雁声的名头来？”

    顾笑天笑道：“一来何教主去世已久，卫庄主退隐江湖；二来就是这二位英雄尚在江湖中走动，我顾笑天也不敢与他攀交情。只因我与陆邵二位大侠结成同盟，待那丹凤珠出手之后，我们三家就要平分这利钱。因此我若去得晚了，他二人一定来此寻觅。唐大侠若是不信我的话，那也无妨。只待黄昏之后，便见分晓。”说罢，竟然还剑归鞘，双手抱胸，倚靠在一株大树之上，笑吟吟地瞧着唐振之。

    唐振之见他好整以暇，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心中竟也迟疑起来，一条软鞭攻也不是，收也不是。若要凭武功强取，自己确实未必胜得过他。倘若顾笑天所言是真，那陆玄德、邵宣都非易与之辈，三人联起手来对付自己，那么自己一世英名，定要折损于此。想到这里，不由得好生踌躇。

    犹豫了半晌，忽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于是问道：“顾笑天，我且问你，那丹凤珠的买主是何方人士，又要在何时赶到河间？”顾笑天听他问话，立时便猜出了他的心意，于是说道：“这买主乃是江都地界有名的豪杰，姓宋，双名吉祥。陆大侠早已飞鸽传书，叫宋义士知晓此事。自今日起，少则半月，多则二十日，那宋义士就会派人带着黄金来换取宝珠。唐兄如此发问，莫非是要效仿那公孙霸半路偷袭，夺回丹凤珠么？”

    唐振之心中所想，果然就是这个意思，此刻被顾笑天一语道破，也不狡辩，说道：“哼，你倒聪明得紧！等那姓宋的下人到来之时，你大可将这番言语转告于他，叫他们小心为上！”

    顾笑天笑道：“唐兄此言差矣！那些来人只能算作宋义士的门客，绝不算他家的下人。听江湖中朋友说起，那宋义士家资豪富，又仗义疏财，于是便学着战国四君子模样，专一结交天下豪杰。他家中门客数十，无一不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反是唐兄若是遇上了他们，倒要小心为上。”

    唐振之冷笑道：“哼！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不过区区数百，岂有他门下就有数十之理？想来多是浪得虚名之辈，专门骗吃喝骗金银的。”顾笑天道：“既然唐兄不肯听劝，那么在下只有祝唐兄手到擒来，得偿所愿。”说罢一拱手，道一声：“告辞！”忽然身形闪动，自唐振之头顶跃过。唐振之正要挥鞭阻拦，然而顾笑天展开轻功，转眼间便已奔到十几丈开外。唐振之再想追赶，已是不及，只有暗暗咒骂一声，抡起软鞭，又将头顶一根树枝打了下来。

    顾笑天摆脱了公孙霸与唐振之的纠缠，眼看夕阳西下，转眼便要天黑，唯恐城门关闭，无法进城。当下将轻功施展到极致，身子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在大路上狂奔而去。三十里路，转眼间奔驰而过。到得河间城外时，见那城门尚未关闭，微微松了口气，于是减慢速度。进了城内，向路人打听了陆府所在，便循着指点而来。

    刚刚到得陆府门前，只见门内走出四五个人来。顾笑天正走得匆忙，险些与当先那人撞了个满怀。他急忙站住脚，定睛看时，见那人年过四旬，气度凛然，正是这庄子的主人“威风刀”陆玄德。他身后又有一人，也是四十来岁年纪，身材肥胖，面相一团和气，穿一身紫色绸衫，便是邵宣。陆玄德见顾笑天面色匆匆，风尘仆仆，急忙迎上道：“正要与邵兄弟前去迎接，不想竟在门口撞上。不知顾贤弟何以如此匆忙？又为何不曾骑马而来？”

    顾笑天调息片刻，吐出胸中一口浊气，说道：“说来话长。眼看即将进得城内，忽然半路杀出两伙人来，要与我为难。天幸被我打发了去，否则定要劳烦二位哥哥出城走一遭。”邵宣忙走上前去，一把拉住顾笑天左手道：“这里不是说话处，且到大厅中去。陆大哥已经安排下了酒席，只为替顾贤弟接风！”

    说罢，三人一齐向大厅中走去。只见厅中点着几十只明晃晃的牛油大烛，照得满室明亮。当中一张八仙桌，摆满了美酒佳肴。三人依宾主之位坐了，彼此客套寒暄了半晌，就举杯而饮，提箸而食。酒过三巡，陆玄德方才问道：“方才顾贤弟说途中遇上了两伙人，不知是什么来头？可曾伤到了顾贤弟么？”

    顾笑天道：“先是那梧桐寨的三当家公孙霸，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知道这丹凤珠是在我手中，又打探清楚了我的来路，于是就在城西南三十里外的林子里埋伏，要夺回宝珠。我与他大战了一番，虽说公孙霸伤我不得，然而那霹雳神也有些本事，一时间叫我难以摆脱。天幸此时公孙霸的仇人半路杀出，与我联手对敌，最终逼得公孙霸羞愧自尽。”邵宣笑道：“顾贤弟是大吉大利之人，无论走到何处，都有贵人相助。”

    顾笑天笑着摇了摇头，续道：“邵兄此言差矣。你可知那公孙霸的仇人是什么来头？”陆邵二人齐声问道：“什么来头？”顾笑天道：“那人便是龙船帮帮主的至交，江湖人称‘驱兽神鞭’的唐振之！”

    陆邵二人“哦”了一声，颇有惊讶之意，只听顾笑天说道：“那唐振之在林中埋伏已久，我与公孙霸的对答，他听得清清楚楚，于是他也料定丹凤珠是在我手中。这宝贝本来是龙船帮所有，后来被梧桐寨盗走。姓唐的便要替龙船帮出头，想讨回丹凤珠。因此我俩前一刻还联手对敌，片刻之后那姓唐的就翻了脸，要逼我将丹凤珠还给他。”

    陆玄德道：“唐振之的名头，我也有所耳闻。他的十八路‘驱兽鞭法’威震渤海湾，顾贤弟若是遇上了，倒是劲敌。”顾笑天道：“不错，那姓唐的鞭法果然非同凡响，我一时三刻间也胜他不得。我本想倚仗轻功走了开去，却被他死死阻住去路，动弹不得。”

    邵宣忍不住问道：“那么后来顾贤弟又是如何走脱？”顾笑天笑道：“斗到后来，我便与他陈说利弊，见他仍是不为所动，只好搬出二位兄长的名头来，狐假虎威一番。唐振之就算再狂妄自负，也决计不敢与二位兄长一决高下。趁着他犹豫不决的工夫，我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一口气直奔到陆大哥的府上来。”

    陆邵二人闻言，都是哈哈大笑。陆玄德道：“难怪方才门外相见，顾贤弟是这般模样！”邵宣道：“说到底，还是顾贤弟足智多谋，单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说得唐振之心生退意，我二人的名头，其实是没什么用处的。更兼顾贤弟轻功卓绝，一旦奔走起来，就算他骑着赤兔宝马，又怎能追赶得上？”三人又是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