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腊月
蒋非在老宅和大伯、堂哥待了一个上午，把开农家乐的准备工作细化了一下。
回家吃了个午饭，他提着一袋鹌鹑蛋去大伯家。
蒋非去到一看，车子的后备箱还很空。
他伯娘搂着孙子晨晨在说话，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这次的气氛很轻松，跟以往大伯、堂哥堂嫂要出门工作时一点也不一样。
以前他们要出门，伯娘都是把后备箱塞得满满的，大米、青菜、鸡蛋、姜葱蒜……都要往里装。
离别的气氛也总是伤感的，不管是出门工作的人，还是留在家里的人，脸上的笑容大半是强挤出来的。
可这次不同了，蒋华和周静春是回城里辞职的，交接完工作，办完了手续就回来了。
慢的话，可能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刚好回来过春节。
快的话，可能半个月他们就回来了。
金妙对此次的离别伤感不起来，反而还得压着点儿兴奋。
她啥也没给他们准备。
倒是蒋非拿了鹌鹑蛋过来，蒋文康拿了鸡蛋过来。
蒋成杰、蒋华、周静春和晨晨上了车，降下车窗告了别。
看着车子消失在视线里，金妙笑着说道:“小非，大康，进来喝茶。”
“不了，伯娘，我回去睡个午觉，下次吧。”蒋非摇摇头拒绝了。
“我跟三哥一块走。”蒋文康说道。
“行，那下次吧。”
金妙摆了摆手，转身进厨房洗了碗筷，收拾完马不停蹄地跑去老宅打扫卫生。
一想到准备开起来的农家乐，她浑身都是劲，停都停不下来。
金妙连着几天都在老宅收拾，上厅、下厅、十个房间、厨房、走廊，里里外外的，搞起卫生来是不容易，而且还有很多杂物需要清理。
陈小梅和李家梦有空了也会过去帮忙。
蒋非偶尔过去凑下热闹。
他听妈妈说今天打算打扫自己以前住过的那个房间，忙完后过去看了一下。
“小非，这些是从你的书桌里拿出来的，你看看要不要留着？”
金妙看到蒋非进来房间，指了指放在书桌上的一个铁盒子。
“还有书桌，你初中用过的，要留着我就搬到储物间去，不要就扔了。”金妙又说道。
蒋非读初中时，书桌和凳子都要自带。
一个班上，有人的书桌长，有人的书桌短，有的新，有的旧，有的高，有的矮。
每次老师调个座位，还要考虑书桌的因素。
“这书桌，我等下拿去洗刷一下，搬到储物间先放着。”
蒋非说着，拿起桌上已经生锈的铁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有俄罗斯方块游戏机、小人书、万花筒、铁皮铅笔盒、军旗……
俄罗斯方块游戏机，里面除了俄罗斯方块游戏外，还有十来种其它游戏。
其它游戏，蒋非都记不太清了，只对俄罗斯方块印象深刻，除了经典玩法，还有各种变体。
比如屏幕颠倒，让方块向上升，或是底部不断产生方块抬高已经放置的方块，再或者掉落炸弹炸掉方块等等。
一般游戏机的内置游戏中，会带有多种俄罗斯方块玩法，蒋非能捧着游戏机玩一整天。
他的这一台，是镇上刚有俄罗斯方块游戏机时，他缠着爸妈买的。
蒋非现在还记得当时是花了二十块钱买的，妈妈一路上给他算着，二十块钱能买几支铅笔、几个本子……
他是班上第一个拥有游戏机的，那时从书包里掏出游戏机来，他就是班上最靓的仔。
“舍不得扔是吧？那就留着吧，都算老古董了。”金妙看蒋非拿着游戏机呆住了，开口说道。
“嗯，留着吧，我擦干净还放书桌里。”蒋非笑道。
一看到铁盒里的东西，每一样都带给他很多回忆，他不想扔掉。
蒋非把书桌搬到水龙头下冲洗干净。
铁盒里的东西能洗的洗，不能洗的用布擦干净，晾干后重新放进书桌，搬到储物间放好。
蒋非顺便去了放着酒瓮的房间，看看娘酒的发酵情况。
一走进房间，一股酒香味扑面而来。
他掀开看了看，发酵得差不多了，可以往里加些白酒了。
……
“小非，明天你齐婶家宰猪，家里不做早餐了，你下来就去喝猪杂粥啊。”
陈小梅对儿子说道:“我定了三十斤前腿肉做腊肠，定了十斤五花肉做腊肉。”
“嗯，要不再定几根排骨？”
蒋非想起前两天在网上看的美食视频:“我看别人做的腊排骨挺美味的，想拿几根试一下。”
“我打电话给春花问一下还有没有。”
陈小梅拿起手机，打了电话过去。
讲完挂断后，她摇了摇头，说道:“你齐婶说，估摸了猪的斤数，都让人定完了。”
“好吧，明天做腊肠腊肉，我后天去镇上买排骨回来腊。”
蒋非听到被人定完了，也没有觉得意外:“村里养猪的人家太少了，腊月里宰上一两条猪，大家都抢着要。”
不像以前，家家户户都会养上一两头猪，到了过年或者小孩要开学的时候，宰上一头，过年的钱或是小孩的学费就有了。
“是啊，你齐婶明年也不养了，散养猪管得越来越严，听说有些地方不准散户养猪了。”
陈小梅说道:“养起来太麻烦了，你白叔和齐婶担心养着养着就被禁了。”
国家对于食品安全的管理严格了，和加强了对环保工作的要求，对畜牧行业进行了整顿，很多环保不达标的养猪场被迫拆除或者拆迁了。
对于散户的养殖也管得很严，必须严格地遵守各方面的规章制度，要求达到一定的环境才能饲养。
有些本来打算养一头两头，等着过年宰年猪的，一看这形势，都干脆不养了。
……
蒋非从山上下来，径直去了齐婶家里。
她家的猪没有送去屠宰场，直接喊了杀猪佬到家里宰的。
杀猪佬是指专门给乡亲们宰杀自己喂养的自用生猪的人。
放二三十年前，杀猪佬还是一个很吃香的行业。
农村里，家养的猪都是喊杀猪佬上门来宰杀的。
给乡亲在过年时杀的猪叫杀年猪。
如果遇到有人家要过生日或结婚，在生日时杀的猪叫寿猪；在结婚时杀的猪则叫期猪。
杀这种猪的时候，杀猪佬除了得到固定的报酬外，还可得到东家所封的喜钱。
随着养猪的散户越来越少，以前的杀猪佬要么进屠宰场工作了，要么转行了。
还隔着一段距离，蒋非就听到了齐婶爽朗的笑声和院子里的说话声。
走近一看，院子里可热闹了，宰的猪切割好摆在门板上。
杀猪佬正在对着定猪肉的名单斩着猪骨和分猪肉，白川豪站在一旁，负责装袋和写上名字。
院子中间放了一大锅粥，不少人盛了粥，三三两两凑堆聊天，顺便等着拿定好的猪肉。
齐春花看到蒋非进来，招呼了一声，让他自便，转身忙了起来。
蒋非拿碗盛了一碗粥。
这一大锅粥是用猪下水煲的。
猪下水，俗称猪杂、杂碎，好听一点叫着“猪宝”。
其实，猪杂就是指猪的各种内脏，包括猪心、猪腰、猪肝、猪舌、粉肠、生肠、猪肠等等。
以前，家里宰猪了，都是要煮上一锅猪杂粥招待左邻右舍、亲朋好友的。
那时生活条件不好，煮的猪杂粥，基本上只能看见粥和汤水一大锅，捞不上来几块猪杂。
但对还是小孩子的蒋非来说，每次有人喊他去喝猪杂粥，他都是很开心的，能吃到一块猪杂就觉得自己赚到了。
齐春花今天煲的猪杂粥，料特别足，除了猪下水，还切了一大块瘦肉进去。
她早早用砂锅将大米熬了一锅浓稠的粥。
放入姜片，倒入油，再倒入腌制好的新鲜猪杂，用猛火生滚，确保每一片猪杂都充分让粥水包裹，保持了它的鲜嫩。
等粥水与猪杂相互吸收其精华后，加入盐、葱花、生抽调味。
蒋非喝了一口，特别鲜甜。
吃猪杂粥，为的就是那一口鲜味。
这味道只有吃过的人才知道，越吃越想吃。
蒋非喝了两碗，站着跟同样来喝猪杂粥和拿猪肉的四婶聊了一会，各自拿了定的猪肉回去。
蒋非回到家，拿出前腿肉清洗干净。
做腊肠的肉都是切之前就要洗干净的，切了之后不可以再进行清洗，要不然没嚼劲，还易碎。
全部切成大块的条状后，蒋非把它们放入绞肉机里搅碎。
再往里放了盐、生抽、糖、白酒和红曲粉搅拌均匀腌制着。
加了糖的腊肠吃起来有点甜，蒋非喜欢吃甜口的腊肠，咸香偏甜，吃着不会腻。
加了白酒，腊肠吃起来会有淡淡的酒香。
往里加了一点红曲粉是为了调色，让自己做出来的腊肠也能像超市买的那样红润润的，色泽鲜亮。
然后蒋非把买的肠衣洗干净，放了清水和两勺米酒浸泡上。
腌制腊肠的肉馅和浸泡肠衣需要时间，趁着这空挡，蒋非把要腌制腊肉的五花肉处理了一下。
它们处理起来简单多了，几刀下去，切成一条一条的，抹上调味料，放在盆里腌制。
腌制到下午，拿绳子把猪肉串上，挂在太阳下晒就行。
陈小梅挑着割的黑麦草回来时，看到儿子已经做完准备工作，翘着二郎腿坐在院子里玩手机了。
她把黑麦草挑到鱼塘边，过来看了一眼腌制着的肉馅:“是三十斤吗？看起来挺多的。”
“比三十斤多几两，按三十斤算的。”
蒋非放下手机，跟着看了一眼，说道:“十斤猪肉做腊肠，晒干后能有3斤左右，三十斤猪肉，晒干最多十斤腊肠。”
“这么一算，也不多啦。”
陈小梅点了点头，腊肠耐放，多做些也没事。
两人用青料机粉碎了黑麦草，扔进鱼塘。
喂完鱼，腊肠的肉馅腌制得差不多了。
陈小梅拿了灌肠神器出来，开始灌肠。
在肠衣的末端打一个死结，前端套上灌肠神器的漏斗。
腌制好的肉先放进漏斗里，接着用配好的木棍把肉往里塞就行，用起来很方便。
每灌好一根肠衣，蒋非就用绳子扎紧来分段，拿牙签在有空气的地方扎一下。
灌好后，用温水清洗干净表面，晾在晒衣服的竹竿上。
“小非，你进厨房拿个盆放在腊肠底下啊。”
陈小梅在灌最后一根，解释了一句:“晒腊肠会滴油的，要拿盆来接。”
“好。”蒋非拿了盆放上。
把腊肠全部灌好，晾晒在竹竿上，两人随便煮了碗面条吃，吃完又把腊肉串好晒上，收拾干净院子。
蒋非伸了个懒腰，他和妈妈忙碌了一个上午加半个下午，总算把腊肠腊肉搞定了。
看着它们把大半条晾衣服的竹竿占据了，蒋非心里很有成就感。
惦记着腊排骨，蒋非第二天去镇上挑了七根好的，对照着美食视频上的步骤进行腌制。
对于自家做的腊肠和腊肉味道，蒋非心里有数。
腊排骨是第一次做，味道怎么样就不知道了，只能等腊好尝过了才知道。
腊月来临，大家都开始制作腊味了。
这是过年的“前奏曲”。
蒋非家里挂着一排腊味，村子的其他家里也一样。
腊肠、腊肉、腊鸡、腊鸭、腊鱼……
各种腊味香气四溢，飘满了整个村子。
看着每家屋檐下的竹竿都没闲着，各种腊味一字排开，晾得满满当当的，就会产生一种马上要过年了的感觉。
难怪说“进了腊月就是年了”。
“爸爸，好香啊，一路上回来都好香啊，我好想吃，什么时候能吃啊？”星星放学回来，一踏进院子就喊道。
蒋非看着竹竿上的腊肠和腊肉，算了一下时间，说道:“快了，等你放寒假就能吃了。”
“老师说我们上完下个星期就放寒假了。”
星星问道:“爸爸，我有多长时间不用去上学？”
“寒假有一个月左右，你有一个月的时间不用去上学。”蒋非说道。
“太好了！”星星高兴地喊道。
“想放长假，不想去上学？你不是说上学很好玩吗？”
“好玩是好玩，可是我已经上了很久的学了呀，我也想每天都待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