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逐渐掉马
沈墨艰难地挪动步伐, 从更衣室，来到舞池中央。
他左右扭头，环顾四周, 发现无论男女，所有人的状况都比自己好不了多少, 这令他感到了些许安慰。
很快, 刘公子也走出更衣室，他脚步轻快, 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蝙蝠侠套装, 黑色面罩充满科技感，头顶两个尖尖的耳朵，身后一袭黑色披风, 格外潇洒帅气。
沈墨忍不住磨了磨牙, 他察觉到身边有不少人做出了同样的举动，但没人敢对此有意见,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充分见识到刘公子是个怎样的人——传说中的人渣、滥情、暴力都是假的，他是个随心所欲的混蛋！
偏偏今天被沈家邀请的这些宾客都和能源行业有关，他们需要仰仗刘氏的鼻息，靠刘氏的订单吃饭！
谁让刘家从事的是垄断行业, 刘公子但凡掐断他们手中的能源订单，就等于掐住了在场这些人的脖子。
因此，宾客们一个个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友好的样子, “刘少这身真好看！”
“蝙蝠侠的衣服和您气质很搭。”
“也只有刘少配得上这身打扮。”
刘磊显然看出了他们的所思所想, 愉悦地笑出声。
他道：“你们也不差，比之前顺眼多了。”
一群绿头鱼、奥特曼、蜘蛛侠和比卡丘发出尴尬的笑声，心道, 呸，去死吧混蛋！
他们恨不得锤破这个装逼犯的头，但……不敢。
刘公子走路带风，他长腿一跨，站到舞台上，那条不知什么材质的披风扬起流畅的弧度。他拍拍手，让聚光灯打到自己身上，然后道：“诸位，歌唱起来，舞跳起来，尽情享受我送给你们的这场假面舞会吧！”
沈默穿着绿头鱼套装，108个绿晋江光环让他即使藏在绿头鱼下面，也是人群中最美的一条。
他与众宾客的看法不同。
他道：“刘磊是真心的。”
555：【什么？】
“这点我还不至于看错。”沈默摸了一下绿头鱼的下巴，沉
吟道：“他在发自内心的高兴，他真的很喜欢这场假面舞会，而不仅仅是为了捉弄人……这是为什么呢？”
555：【……】
沈默冷静地推断：“他可能有审美障碍。”
【审美障碍？】
沈默因为自己的心理问题经常和宋医生接触，不敢说对于所有心理疾病都了如指掌，但也对常见的那些略知一二，他道：“审美障碍是指由于生理或心理原因导致的对美丑失去判断力、表现力、感受力的现象。换句话说，在他眼中，所有人都长得一个样，他看惯了两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的人类，所以他们在他眼里是丑的，而绿头鱼对于他来说更有记忆点，所以是美的。”
【真的有这种人么？】555问。
“有。”沈默道：“如果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做个实验——你把万人迷光环关掉，我用现在的样子接近他。”
555有点惊恐：【你可是颠倒众生的万人迷！不能留下黑历史！】
沈默道：“反正我戴着头套，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就算失败了，摘下头套，我可以继续使用原本的身份，我们没有任何损失。而如果成功……你想，在一个看什么东西都是丑八怪的人眼里，一只与众不同的绿头鱼主动接近他，那么他……”
【他会对绿头鱼欲罢不能！】555道：【……好吧，你说服我了。】
它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宿主根本没有形象包袱的。
【万人迷光环等108个道具卸载中……宿主注意，你要露出真面目了！】
【三、二、一……】
光芒忽明忽暗，即使用物理手段遮住了大部分光线，但沈默的绿头鱼在人群中依旧亮得醒目，他走向谢珏。
谢珏如有所感，朝他看来。
对方身上的光环像即将熄灭的烛火，在水晶吊灯下摇曳着，渐次熄灭，谢珏第一次看清了主角受的轮廓。
他人高腿长、身材极好，紧身衣下，流畅的肌肉如同雕塑。
谢珏轻轻蹙了一下眉头，察觉到几分熟悉，不觉看得更入神。
或许是剧情的
推力，主角受也在同时向他抬起头，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
谢珏一怔。
下一刻，555：【宿、宿主，糟糕，卡住了！】
“什么？！”
谢珏只觉两道强光猛然从绿头鱼眼中射出，他神色一变，手伸向墨镜。
038焦急地在耳边大喊：【宿主！忍住！】
【一次性强身健体卡！】
一阵清凉涌入谢珏的眼睛，他想到自己未完成的任务，强撑着睁开双眼，盯着绿头鱼脸上应该是眼睛的位置。
那里如同两个探照灯，向四周放射出刺目的强光。
038：【宿主！加油！你可以！光度计表示现在的光强比刚才减弱了70，你的物理屏蔽大法是有效的！瞎不了！】
“我知道，任务完成了么？”谢珏问。
【70、80、90……s！perfect！】
谢珏长出一口气，移开视线，浑然不觉自己眼中蒙上一层泪光，黑色的瞳仁洗去刻意伪装的傲慢和狂妄后，流露出一些更本质、更真实的东西。
沈默目光加深。
555惊喜道：【宿主！任务完成了！你说得对，这个渣攻他果然有审美障碍！】
【谁能想象得到，108个付费道具没把他拿下，倒是一个绿头鱼让他欲罢不能……】
等等，为了维持渣攻的宠爱，难道宿主以后要一直以绿头鱼的形象和他相处？555抖了抖——如果因此错过了正牌攻怎么办？
它既舍不得剧情，又放不下宿主，于是在绿晋江发了个帖子求助。
不一会儿，555激动而兴奋地跑回来和宿主报告：【宿主，不用担心，别的系统送我了一套人外道具合集，是他的宿主嫌口味太重，买了没用的。我看看……精灵、人鱼、吸血鬼、丧尸、虫族、克苏鲁，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你可以一三五在渣攻面前穿猎奇系，二四六在正牌攻面前穿妖精系，两全其美！】
沈默：“……”
他注意到一个问题：“还有别的系统？”
【当然啦，我
们绿晋江是女频最大的穿越网站！旗下有4万多个签约系统！分布在数万个不同的小世界。】
“这个世界有么？”
【我不知道。】555道：【绿晋江为了保证每个系统的隐私，它们的剧本、任务时间、任务地点都是保密的。我无权查看其他系统的工作记录。】
沈默若有所思，他问：“那么你先前说的，卡了是怎么回事？”
【是更新包的缘故啦。】555心虚道：【我加载了更新包之后，发现升级后的道具全都卸不下来了……不过宿主你放心！卡是绿晋江的常态，不卡才是意外，技术小哥一定会加班加点解决这个问题的！】
“需要多久？”沈默问。
【一个月……不，十天！】
沈默：“……”
所以他要顶着108个道具过十天？绿晋江到现在还没倒闭真是个奇迹！
“三天。”沈默给555下了最后通牒：“72小时之内，必须恢复正常，否则因为绿晋江的缘故导致我的工作受到损失，我会向绿晋江索赔。”
【……哦。】555嘤嘤嘤地跑去鞭策技术小哥。
确认它已经离开后，沈默走向谢珏，他刻意模糊了自己的嗓音，问：“先生，请问您需要帮助么？”
“不需要。”谢珏暂时不想为难自己的眼睛。
一块冰凉的丝帕按在他眼睛的位置，轻轻擦拭了一下。
谢珏：“你……”
沈默望着那双微红的眼睛，从“刘磊”的语言、动作中寻找熟悉感，他心想——我一定是疯了。
“抱歉客人，失礼了。”
将丝帕放回胸袋，沈默温声道：“您的眼睛有些红，是否需要帮助？”
“不用……”谢珏突然想到什么，将手中的墨镜往他脸上一扣：“送你了。”
沈默按住墨镜，谢珏道：“不许摘下来！”
“……是。”
谢珏找回扮演刘磊的状态，他问038，“还亮么？”
038：【有效！亮度降低了90！】
于是谢珏抬起头，他有点可
惜，刚才惊鸿一瞥间看到的那双眼睛被挡在墨镜之后，完全看不见。
“……为什么是黑色的呢？”
【啊？宿主你说什么？】
“没什么。”谢珏止住脑海中的自言自语，他不明白这种莫名其妙的遗憾是从何而来，看到主角受的眼睛时，他心中似乎闪过一丝熟悉的悸动，但很快被强光给闪没了。
谢珏定神，继续扮演刘磊。
他的手按在墨镜上，微微用力，身体前倾：“我的东西，让你拿着就拿着，除非我不想要了，你才能摘掉，懂么？”
“……懂。”
谢珏撤开手，指尖从沈默的侧脸划过，轻笑一声。
沈默感到一阵战栗。
透过让助理订做的隐形眼镜，沈默仔细描绘着那张陌生的脸，之前他从未认真观察过“刘磊”，即使发现“刘磊”和资料中有差别也不在意，但现在……
沈默牵了下唇角，在他的视线里，青年戴着黑色的半脸面具，露出冷峻的、讥诮的、总是微微抬起的下巴，他左脸写着“英”，右脸写着“俊”，这是沈默先前的安排，他从心底里厌恶刘磊，怕自己无法完成任务。可现在，沈默心里清楚，即使摘掉这副隐形眼镜，他也觉得“刘磊”是英俊的、迷人的，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莫名其妙的举动都令更有魅力，也令自己深深沉迷。
“疯了。”他道。
要么，就像系统555所说，这是渣攻和主角受之间难以抗拒的引力，他被剧情支配了，要么……
沈默的心难以抑制地跳动着，他想到一个人。
会是他么？这颗心会同时为两个人跳动么？
“………”
主角受看样子被自己吓得够呛，谢珏心道人渣变态这个人设算是立稳了，他满意地挥手：“走吧，我需要的时候再叫你。”
“是。”
沈默缓步后退，走到宴会厅的边缘，他和领班耳语几句，悄无声息地从侧门离开大厅。
谢珏转过头，目光追随他的背影。
038：【宿主，他不会被你吓跑了吧？】
“急什么，不是还有剧情？”谢珏道：“他会回来的。”
说着，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摸了下眼睛，然后摇头。
……
发生在会场中的一幕并不起眼，然而由于刘公子的身份，被许多人收之眼底，其中包括沈墨。
身体矫健而又修长的青年弯下腰，用白色丝帕擦拭刘公子的脸颊，动作亲密、气氛融洽。
绿头鱼的服装也挡不住他完美的身材，和强烈的魅力。
而刘公子虽然看不清表情，却并未拒绝青年的殷勤，他甚至勾起唇角，摘下自己的墨镜，按在了那名青年脸上。
不需要语言，也能看出两人之间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气氛，有一层柔光笼罩在他们身上，仿佛能飞出粉红色泡泡。
沈墨抓紧高脚杯，有些难堪地意识到，自己先前所料没错，刘公子确实未对自己另眼相待……原来，他对自己看上的人，是这样的。
“沈少，我之前说的，你感觉怎么样？”身穿蜘蛛侠服装的青年在他耳边笑道。
沈墨什么也没听进去，他走到一边，叫来领班，低声吩咐，“待会儿我们去山上的时候，把他叫上。”
领班点头，看向沈墨手指的方向，他一愣：“可……”
“可什么？”
可你不是刚刚才让我把他从宴会上赶走么？领班脸上露出完美的笑容，心里却腹谤。
这些有钱人，说一套做一套也太厉害了，背地里都有两副面孔。
领班谦恭道：“我明白，会为您安排的。”
……
宴会厅之外，沈默实在没忍住，他走到空旷的地方，点了一根烟，给助理打电话。
“喂，老板，什么事？”
“查查刘磊有没有审美障碍。”沈默道。
“啊？”
“让你查你就查。”
刘磊身边美人无数，显然和他今天的表现不一致，联系到系统不经意间透露的信息，这个世界上可能还有其他宿主和系统，沈默心中不由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还有，”沈默摘下墨镜，手指抚摸镜架，镜
架内侧有一串银色的编号——这只墨镜是奢侈品牌的新品，为了防止伪造，每只眼镜的编号都是独一无二的。
沈默道：“去查，这个编号的墨镜是被谁买走的。”
“……是。”
身为打工人，被老板为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点小要求算什么？助理道：“给我四个小时，一定帮你查到。”
“很好。”沈默挂断电话，掐灭烟蒂，这时，他听见走廊末端传来两个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