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七七死了
“般若寺有一些走投无路，饿得只剩皮包骨的北方人来投靠。他们不求每日能有粗糠馒头，只要能得到一碗清淡的寡粥就会很满足。治兴三十七年的时候我还去过北方，见到荒野沟壑，见到干涸河流，也还见过路有饿骨，到死都不曾体会过温饱的滋味。”
“那时便在想，要如何能帮到他们？”
“父亲曾告诉我，男儿一生戎马天下，为万家百姓，也为国家。”
“奈何我没有本事，不能当英勇将士一展血气方刚，唯有在白纸上指划一二。”
他的话突然变多，像在倾诉心事。
谢怀锦从来都没有否认李家为齐国做的贡献，也从来没有否认过李湛对齐国的忠心。
“李家忠骨，天下皆知。”
她目光清凉如水，继而轻松一笑：“要是先皇还在，肯定没后悔钦点你为丞相。”
李湛身形一怔，无声苦笑，或许先皇会后悔的。
窗外出太阳了，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有一缕光倾洒进来，落在谢怀锦的身边，她伸出手试图接住。
光亮照在手掌清楚了掌纹，她轻声问：“丞相可有曾最后悔过的事情？”
高大的身影微微叹息，话语间夹杂着往昔，“太多了，我竟不知道哪一件才是最后悔的。”
谢怀锦眸子一沉：“所以，去般若寺是求佛还是悔过呢？”
说到底，他根本没做什么作恶多端的事情。
而她记恨的，也只不过是当初他跟谢怀康站在一起，那样冷冷的无情的面对自己，仅此而已。
“宛宛，你大概问的太多了。”
李湛选择不答，也不必回答给冒充着身份的谢怀锦。
宛宛，宛宛。
从他口中喊出来的两个字，真好听。
谢怀锦撇嘴，装作没放在心上。
院外苏御急急匆匆跑进来，喘着大气歇也不歇，破门而入道：“主子，漪春楼出事了！”
谢怀锦一听，整个神经绷起来，“何事？”
只离开两日，能发生什么大事？
“我也不知。是一个叫明苏的女子过来找你，好像……出人命了。”
明苏……她自己来的？谢怀锦神色瞬间紧张，抓住他的手腕迫切问：“她人呢？”
“在……在外面。”
当即拔腿就要出去。
却在将跨出门槛那一步时，被李湛叫住。
“如今你是李府的人，想出去，得我同意。”
若非火烧眉毛的大事，楼里的人绝对不会亲自上府来找。
谢怀锦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也不想耗费时间，却也耐着性子没跟他争执，努力平复语气：“大人，奴婢有点私事需要处理。麻烦通融一下，让奴婢回趟本家可好？”
真是不懂规矩，有谁把青楼当作本家的？
即使李湛有心为难，此刻见她眼中的火急火燎，也忍不住阻拦。摆摆手，让苏御随行：“跟着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苏御是他的贴身侍卫，从小便不离身，更没保护过别人。
此刻跟着出府，只怕是想保护她吧？
谢怀锦不自然的说了声多谢，随即大步离开。
急忙跑出府，果然看到明苏焦急候在外面，一见有人出来立马扑上来，俯在她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道：“七七死了。”
谢怀锦双目震惊：“发生了什么？”
七七是漪春楼安插在刘府的眼线，待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自打听情报开始，从来都是安然无恙，怎会突然死了？
注意到身后跟着苏御，明苏没敢多说，使了使眼色，进到马车里才说起缘由。
说起此事，明苏眼角泛红，心尖儿都是颤着的。
“早上打扫街道的人发现了尸体，就扔在漪春楼不远处的巷角。身上很多鞭痕，死前……极为痛苦，眼睛都不曾闭上。”
“花娘以看她可怜要做善事将其埋葬为借口，偷偷带回楼中。姐妹们看到尸体心都碎了……”
谢怀锦周身的气温降到极点，眼眶微微泛红，手掌紧紧抓着衣角，一言不发。
七七是组织里的孩子，当初自愿去刘府做的眼线。
因为她的乖巧和善于伪装，一直都让人放心，没曾想竟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谁杀的？”
明苏掩嘴难过：“肯定是刘疆做的。今天上午刘府还传出消息，说打死了一个偷盗首饰的丫鬟，可见……就是七七。”
她蹙着眉，心里很不好受。
刘府故意放出消息，也故意将尸体扔在漪春楼不远处。
他们或许查到了什么。
驾驶马车的苏御内功深厚，车内所言听的真真切切。一面为那个叫七七的姑娘感到惋惜，一面又为谢怀锦的举动背景感到诧异。
漪春楼的人为何要在刘府？
是眼线吗？谢怀锦跟刘府有什么仇，为何要安插眼线？
事情紧急，苏御驾的快，马车很快到达漪春楼。
楼中还有客人，然而能感受到的是，压抑在空中的沉重气氛，好似有一双极宽厚的手掌正压在漪春楼之上。
谢怀锦不愿让苏御插手进来，只让他只在一楼大堂喝茶等候，自己则上二楼跟江野花娘汇合。
路过客房，隐约能听到几声女子的哭泣，姐妹们都在为七七的死伤心。
江野没在，花娘一见到谢怀锦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抹掉泪珠叹口气：“小七她……你去看看吧。”
接着把房内姑娘全带都出去，明苏也候在外边，只剩她一个人。
终于等都周遭彻底安静下来，谢怀锦提步走向内室。中间隔着珠帘，明明能清楚看到内室光景，此刻却是模糊的。
躺在床上的小小人儿，已被姐妹们收拾干净打扮的极为漂亮，紧闭双眼，双手安详的放于腹上。
如果没看到身上触目惊心的鞭痕，不会有人猜到她是如何死去的。
谢怀锦掀开珠帘缓步上前，静静看着眼前沉睡的已经僵硬的七七，欲说话，张张嘴又怎么都开不了口。
早知道刘府是虎狼之窝，她还是同意去了。
谢怀锦自责，扶着床沿的手扣的死紧，眸中多了丝戾气。
有人从外面进来，是江野。
将七七抬回楼中以后，他出去查情况，弄清了她的死因。
“刘疆看到罪责书后，开始怀疑府中有眼线。于是假意传出要跟其他官员商议的消息，引得七七几次冒险泄露身份。刘疆抓住她想套出咱们。七七一向骨子硬，受尽严刑拷打也没招……最后竟被那畜生活活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