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熟悉的声音
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天都的繁街盛景，大街上，走街蹿巷的货郎、摆摊叫卖的小贩、随场卖艺的浪人多不胜数。人来人往，琳琅满目，时值深秋佳节，虽少了点缀的娇花，然遍街摆卖的飘香的瓜果平添了独特的韵味，行于其间，果香撩人，叫人垂涎欲滴。
褚涩不以为然，漫步前行。他俊秀的面容本来就够引人注目，这下子又多了器宇不凡，气质华贵的魄火等人，更加惹眼。周遭行人频频回头，惊叹几人绝伦的面容，身子小心避让，不敢多做亲近，不知不觉间竟让出了一条道来。魄火和魄燚显然并不晓得此因，心中纳闷为何人人都要避让。褚涩早已习以为常，心想若是加上弄青和子君，想必声势更震。
咦？是了，弄青和子君呢？似乎从方才起就没看到两人的身影。褚涩驻足回头，只见不远处的面具摊前立着两个熟悉的身影，左右打量着各式各样的面具，脸上还各戴了青面獠牙的兽面和嬉皮笑脸的孩童脸。他顿觉哭笑不得。
“这是何物？”戴着兽面的子君拿起一个怪异的面具说道，那面具纯乎白色，上头狭小，下头宽大，显然不是人脸，但也不像兽，倒像是个……
“包子？”弄青疑道，面具还有包子脸的？
“这是卖给小孩子玩的包子脸，两位公子若是喜欢要不要买两个？”摊点老板胡柱堆笑道。
“那这个呢？馒头脸？”子君又拿起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脸问道。
“瞧公子说的，哪有黑色的馒头呀，这是棺材脸。”胡柱解释。
“也是给小孩子玩的？”子君疑问。
“这是给棺材铺的。”胡柱道。
子君前后翻看着棺材脸，心中仍是疑惑不解，棺材铺拿这东西来干什么？
一阵甜蜜的酥香飘溢而来，继而一声吆喝响起：“卖花糕喽——酥软香甜的桂花糕、梨花糕、杏花糕……”
弄青一个激灵：“有花糕啊，快去尝尝。”两人立刻卸下面具，转身向花糕走去。
“诶，公子，买一个嘛，两位公子……”老板胡柱在身后叫唤，好不容易来了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家公子，就这么走了，都怪那个卖花糕的！
看到有花糕卖，魄焱也奔了过去，不多时，几乎把所有的花糕都买完的三人悠哉悠哉的走回来。魄焱和弄青津津有味的吃着各自喜欢的口味，子君捏起一块菊花糕尝了一口，顿时蹙起眉头：“金盏菊花蜜混着花粉、糯米粉和糖，甜的。”
“花糕当然是甜的了，你不喜欢甜食？”弄青道。
“这也太甜了。”子君将手中那块吃完，把怀里抱着的包包花糕分予魄火等人。几人谢过。
褚涩暗叹一声，子君在堡中时人人敬而远之，完全看不出是失忆之人，这下一出来就原形毕露了。
一股甜蜜的香气扑鼻而来，一块桂花糕递至褚涩嘴边，褚涩略一错愕，只见魄焱笑靥如花：“褚涩高人，张嘴。”
褚涩尴尬，若是张了此举岂不惹人误会，不张又太不给魄焱颜面。正在他不知所措之时，子君将最后一包梨花糕递给他。褚涩松了口气，执起梨花糕向魄焱婉言谢绝：“谢过小姐美意，不过我自己有了。”
魄焱不悦的瞪了子君一眼，拿开花糕走到一旁。
几人吃着花糕漫步街上，按照计划魄火要先在天都查访，接着前往都南。所谓查访也不过走街蹿巷了解民情，除了不能去山水名胜，其实与游玩没什么两样。
大街上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无不吸引着子君，他不住的左顾右盼。有了吃食弄青倒是乖了很多。果不其然，加上了子君和弄青众人惊叹的目光更甚，尤其是子君的面容，美艳的令人无法直视，有甚者见之直接掉头远离，不敢走近半步。子君自然不晓得原由，心中纳闷为何人们见了他要逃？
嚼着花糕的弄青忽然问道：“子君你打算去哪儿？你失忆了吧，要去找回曾经的记忆吗？”他与子君本就不是跟魄火一路，只不过是同一个时间出堡罢了。
子君浅笑：“没那个必要，我想四处游历一番。”
“我也这么打算，咱们要不要搭个伴？”弄青道。未等子君回答，一旁的褚涩便开口道：“反正都是游历，干脆跟着我们吧。”他可不想一个人保护盛阳之光极强的魄氏兄妹，危险不说，还极其乏味。弄青自然看出褚涩的心思，鄙夷的瞥了他一眼：“你就乖乖的保护城主查访民情吧，如果不小心被觊觎盛阳之光的妖孽剥了剐了，来年春暖花开之时若我们游山玩水不慎途径你的埋骨之地，会记得去看望你的。”
这话说得……褚涩暗叹一口气，看向子君。子君的话一定会答应的吧。
“城主此番可要查访民情，我可不能耽误你们，”子君道，弄青小人得志的冲着褚涩得意的奸笑，只听子君又道：“不过我对这世事不甚了解，还需叨扰你们一路，待熟悉了一切，再离去不迟。”
他这哪是不甚了解，根本是一窍不通。褚涩转向弄青，模仿其语调道：“天大地大，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哪天你独自一人觉得寂寞了，不介意你来找我诉说你艰难坎坷、孤独难耐的旅程，让我乐呵乐呵。”
弄青瞪了他一眼：“你找茬儿是不是？”继而嘴中碎念：“一开始说得好听，让我一同回堡好好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结果让我吃了好长时间的素菜，好不容易央求侍女换了荤食，竟然只有飞禽和游鱼！到头来还是只能吃素菜！这下子出来了，看我不好好诈你们一笔！”
不愧是弄青，翻脸比翻书还快。不过这一路总算不会无趣了。褚涩怡然浅笑，待护完魄火一年，他的五年罚期也过了，到时便重返山门修行，荣华富贵也罢，位高权重也罢，后事如何与他无关。本来他就是为了消磨时光而来。周边人来人往，笑语声声入耳。仰望天空，浓云低卷，大雁南飞，秋高气爽，一切是那么美好。
“妖孽！还不速速束手就擒！”一个熟悉的声音蓦然传来，褚涩心头巨震，猛然转过头，热闹的街道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是错觉吗？不，他分明听的真真切切！褚涩张望几下，目光锁定不远处的小茶楼，其堂中围坐满了客人，过度兴隆的生意与其狭小的店面极其不符。正当暗忖思量时，那声音从围坐的人群中传出：“莫怪我手狠！”
果真是那人声音！褚涩二话不说，转身迅速向小茶馆走去，几人不明所以，叫唤两声，随其走去。
朴素陈旧的灰褐木匾上书“听书茶楼”，步入其中，双目凝集术法直接穿物而视的褚涩便一眼看到，众人簇拥之中乃是一个年过不惑的粗布麻衣男子，并非所想那人。心中略有失望，继而自嘲早已逝去的人怎会现身此地，即便是转世之人，现在也该是个孩童才对。
那男子大约是说书的，既来之便是缘，不如顺便听听他讲的是什么。正巧有两桌人起身离去，几人过去坐下。一脸堆笑的伙计过来招呼，正欲开口，忽见子君美艳的容颜，顿时怔住，屏息敛气，双腿一颤，后退一步，显些身形不稳。
“来壶这里最好的茶水，随便一些吃食。”褚涩道。伙计回过神来，连连应着“是”，快步退了下去。
“子君，你的脸太引人注目了。”弄青一手支在桌上，扺着脑袋，斜眼打量着子君，“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子君一笑。
弄青继续道：“光是一路惊艳的目光就够呛的了，万一碰上鹰君本尊，咱们的年岁也算到头了。”
“我与那鹰君当真如此相像？”子君道。
弄青眉毛一挑：“换身打扮简直可以以假乱真——说不准你就是被鹰君撞见重伤到失忆的。”
被鹰君重伤失忆？褚涩一个激灵，看向子君，正对上他温和的笑颜，顿时错愕，记忆中的身影与其重叠。
注意到褚涩的眼神，子君转向他道：“怎么了？”
褚涩回过神来，连忙转移视线：“没……没什么……其实你与鹰君也不是很像，至少言谈举止全然不同……”
“咦？”弄青瞥向褚涩，疑惑道，“你们术士不是都唤他鹰魔吗？难不成我隐居避世太久世道变了？”
褚涩一愣，不经意之间就脱口而出了。
说书之声响起，是沉郁沙哑的声音，与方才截然不同，几人兴致大起，静心聆听。弄青也懒得理会褚涩那句“鹰君”，静静听起书来。这书说的并非其他，正是……
“天下第一术士翁九兮亲自出马，哪有降不住的妖精，只听‘锵’长剑出鞘，天雷翻滚‘轰隆轰隆’，狂风平地卷起‘呼呼哗哗——’，翁九兮仅凭简单的一剑就叫那毛妖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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