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动情
顾飒说的晚上很快来临, 心水惦记着他的话,心急如焚。
原因无它, 只因着皇帝爹爹罚她整整一下午都跪守在大殿小佛堂内,眼瞅着天快黑了,她却无法脱身,因此焦急。
心水正左右为难,忽见一个与自己年纪身量相仿的小宫女进来添灯,推门而进的刹那,那宫女与她相视一笑,心水始知是阿颜着人帮自己来了。
“公主。”那宫女一进门,便紧紧将门关上,而后迅速脱下自己的衣衫递给心水, “承蒙顾飒将军年前赐金, 奴才得以救回病重老娘的性命, 公主放心, 顾飒将军都安排好了,公主且换了奴的衣裳,趁着天黑, 赶紧出去吧。”
被顾飒施过恩的人真多, 这宫里还有多少被他帮过的人?心水很是好奇。
但天色越来越黑, 她感激地看那宫女一眼, 再来不及多加收拾和过问, 便匆匆离了大殿。
也是奇了,一路竟无太多阻拦,只在一个拐角看到了皇后身边的侍女,心水快速避开,恰宫墙边适时撒下了一只云梯。
心水见左右无人, 连忙攀上云梯,翻越宫墙,偷偷溜出了那困她已久的四方之城。
及至城墙下,心水这才发现,因着快跑,自己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随后身后传来几声窸窣声响,她诧异回头,却见那云梯竟迅速消失在黑夜中,好似特地来帮她的一般。
心水正暗暗称奇,隐隐有觉这应该也是顾飒安排的,她本想前去致谢,但又恐自己穿着宫女的衣服立在宫墙下太过招摇,易被巡防的侍卫看到,于是再顾不上其他,转身便走。
可还没跨出几步,心水的胳膊便被人拉住了。心水做贼心虚,心下大惊,以为行动败露,一脚便往那人身上踢去,结果很不巧踢至了他的两腿之间。
“甜心儿,你不能自毁幸福。”
身前顾飒面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很是夸张地捂腿退后几步,双眉紧蹙,装作极为忧伤和委屈地朝心水说道。
听着熟悉的声音,心水这才安定下心来,知道原来是他在等她,她又惊又喜,立在朦胧夜色下看他。
顾飒故作痛苦不堪地模样,使得心水忆起刚刚伤及了他的要处,毕竟男女有别,心水面上顿时闪过一丝潮红。
“我又不知道是你。”心水低声道一句,微微垂首,转身以背朝他,随意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儿,以此来消除自己的尴尬。
“知道是我,就舍不得这样伤我了是不是?”身前人儿着实娇羞可爱,顾飒看得心下喜欢。
他三两步跳跃上前,见她似乎还在脸红,于是端正立于她面前,双手撑膝,半俯下身子,与她目光相对,仰面向她。
“我的甜心儿知道心疼我了,也不枉我费尽心思央求宫内人帮我,幸而宫内好人居多,都喜欢看有情人终成眷属。”
原来真的都是他安排的,心水不由得多看他一眼,又想起昨日他在牢中的淡定,隐隐总觉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厉害多了。
但他这人向来放肆,刚刚说的话更是大胆无比,他完全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心水瞥他一眼,赌气又侧过身子,不再搭理他。
此刻夜市初上,处处张灯结彩,因着前些日子连绵阴雨天的散去,原本萧条的街市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甚至更胜于从前。
街道两边高悬着成串的大红灯笼,远远看去,仿若给整个街市披了层暧昧朦胧的轻纱,看得人心襟荡漾。
心水举目远眺,又想起自己的梦境来,穿着一身铠甲的年轻将军,冷冽无情,置她不顾,以背对她,义无反顾,走向了烽火战场,直至大火将他吞噬,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苍凉梦境,与现实中立在她面前的年轻男子,隐约之中,总觉有几分相似。
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份吧,一样都是武男子,一样都要投身战场,有出发之期,却不知归来之日是何年,心水烦恼地想着,被扰乱了整个心绪。
心水想了想,为了说给他听,更多的是为了说服自己,她向他嗔道:“登徒浪子,休要胡言乱语,你于我不过只是救命之恩,我待你好,竭力救你,此刻赴约,均是为了还你恩情,你切莫要自作多情,以为我心许于你……人情债,不可能肉偿的……”
心水顿了顿,又道:“我绝对不会喜欢上一个武男子,兵哥哥,也就是说……我绝对不会喜欢上你。”
女子原先流露出来的小女儿的憨态,一点点褪去,随即而来的却是与年纪极为不符的果断决绝,还有这坚定拒绝下被深深掩埋的,无法提及的悲伤。
她的这些小小的心绪变化,一丝不落,皆落在了顾飒心底。
他知她缘何如此,原本想要去抚摸她脸颊,与她亲近的手,却是一顿,随后默默收回,最终上前一步,只以手轻勾了勾心水衣袖。
“不喜欢就不喜欢嘛,何故要这样伤人家,说得这样绝情,让人家的心碎了一地。”顾飒故意借用闺中女子的语气假意调侃,以此来消散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着的畏惧和担忧,
他其实真的怕,怕她想起所有,也怕她上一世的那句“我再也不会爱上你”落地生根成为现实。
再世为人,与她相逢,若如此之下还是错过,那将是他最不能接受之痛。
“走,今晚你就放心大胆地跟着我走,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看花灯,逛戏楼,不求天长地久,只图一醉解千愁。”
仓惶下,顾飒忙转移话题,假意很是轻松地说道。
恰他话音刚落,远远地一串烟花窜上了天空,在夜色下炸开,瞬间照满星空,落下万千缕火树银花,灿然夺目。
如此,自然而然地吸引了心水的注意,使她举目往高处看去。
顾飒在她身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底的难受却是一点点蔓延,最终随着散去的烟花,一同归为灰烬,无声沉没至漫漫长黑夜里。
他黯然地发现,前世的记忆她虽是暂时没有了,但她前世的伤痛,在她身上却是无处不在。
他真怕,或许有一天,她终会因为上一世而恨毒了他。
“今儿我可没有银子。”宫内太过压抑,好不容易出了宫,心水觉着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
“你既和我在一起,当然是我……养你。”顾飒笑答。
这个时候还要占她便宜,心水瞪顾飒一眼,转身就走。她不知顾飒心境,只觉烟火璀璨,使她心生向往,再不愿浪费好不容易偷来的时间,于是催促着顾飒向前。
顾飒压下心头的担忧,一把搂过心水肩膀,将她拢进怀中。
心水瞧他举止大胆,得寸进尺,更有意抬手肘去推他,可他却是岿然如山,纹丝不动,依旧我行我素。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心水见甩他不了,一抬脚,狠狠踩到了顾飒脚上。
顾飒吃痛,却仍不肯松了她,央求着继续带着她往前走,并故意威胁她道:“夜晚多流氓,有我罩着你,你才可安然无恙。”
“如若不然,像你这样姿容出众的年轻姑娘,一到落到他们手上,他们可不分什么高低贵贱,他们只会图色,图钱,图身子。”
“信你才怪。”
心水挣不过他,又见街市人多,其中不乏喝醉了酒,耍酒疯的油头大耳男子在街边调戏良家子,心水默默看了看自己小小的身量,最终放弃了与他的争辩,只随着他牵着自己,一路往繁华深处去。
及至一家裁缝铺子前,顾飒拉着心水停下了脚步,并示意她往里面看。
“你要买衣服?”心水回眸看他,侧首想想后,又自言自语道:“也是,你要去边关,确实需要多备些……里衣……”
心水的想法其实是边关沐浴不方便,洗衣应该更是困难,多备些换洗的里衣理所应当,故而如此说了出来。
可顾飒听了,却是一掌轻拍到了心水屁股上,“想什么呢?”
心水被他拍得一把将他推开,恼怒向他,“你不要动了口又动手……”
小小女子杏目圆瞪的模样着实可人,顾飒知她想歪,顿了顿,只好耐下心来好好解释,“你身上还穿着宫女服,我可不想玩到半路被官兵又捉起来关进地牢,再按一个拐卖宫女的罪过。”
心水闻言,默默侧首,接受了他的理由,他说得有道理。
既然无法反驳,那只有听他的,而且她不得不承认,顾飒其人,看上去大大咧咧粗糙无比,但其实观人做事细致周全,胆大心细。
如此情形下,心水一扭头,直接进了裁缝铺子,恰热情的店家正面迎来,开口就是一句,“好年轻的俊俏小娘子啊,您相公娶到您可真是福气呀。”
这人怕也是顾飒安排的吧?怎么一入店就开始乱点鸳鸯谱?
心水无奈回瞪顾飒,可那沾了便宜的人却是一脸沾沾自喜,并顺着店家的话接了上去,“可不就是嘛,能娶到我家娘子,就是我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我前儿还去西山拜月老,感谢他赐我的这份好姻缘呢……”
顾飒这话是在含沙射影那日她的爽约呢,心水连翻眼睛,假意没有听到。
而那善察言观色的店家在听了顾飒的话后,更是眉开眼笑,连忙谄媚向顾飒道,“正好我们这儿有一件大红色长裙,最适合处于新婚后不久的新人穿呢。”
那店家一壁说,一壁从木质衣架上将她口中所说的适合新婚女子的红裙取了下来,递给心水。
那衣服是用上好灯笼锦做的,借着明亮灯烛的照耀,更显流光溢彩,美丽动人。
心水向来喜欢亮色,更爱明艳亮眼的大红,所以此刻见了这红裙,心下顿时喜欢不已。
“去试试。”顾飒瞧出了心水心思,鼓励她道,“放心,小爷我有的是钱。”
店家闻言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对着心水道:“夫人真是好福气,这年头能陪家中夫人出来逛街的公子简直是太少了,而像公子这般细心体贴的,那更是少之又少。”
心水撇头看向顾飒,只见他斜靠在一侧衣架上,满面春风,连连点头,“正是正是……不过我待我家夫人好,我家夫人待我更好……”
这脸皮,堪比城墙了,心水不愿理他,提着衣裙便进了里间去试。
华灯高上,虽是夜晚,但店内外却是游人如织,来来往往,热闹非常。
心水试了衣出来,她本就肤白,此刻穿上红裙,更显唇红齿白,一阵晚风吹过,撩过她两边鬓发,衣袂飘飘,宛如画中仙子。
“怎么样?好看么?”心水走至顾飒面前,踮脚转了两圈。
裙摆舞动,灿若盛开的芙蓉花,顾飒盯着她看一眼,再挪不开视线,只随着她的问话答道:“我夫人貌比天仙,无论穿什么都好看。”
“又贫嘴。”心水怒嗔顾飒一句,可他这样的反应,令心水很是满意,为表喜欢,她又连转几圈,宛若翩翩起舞的蝴蝶。
“这小娘子谁家的?这么漂亮。”一侧,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进了顾飒耳朵,使他瞬间从迷离中万分谨醒地回过神来。
顾飒从心水身上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说话之人,却是三五个面相熟悉的纨绔公子哥儿,瞧着穿衣打扮,家里定是非富即贵,其中一人顾飒更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管她谁家的呢,就算是宫里那位传言中娇滴滴的心水公主,我家表哥都能摘得,这天下还有我们兄弟团碰不到的的女人?简直是笑话。”其中那面相熟悉的人说道。
顾飒听了,顿时明了,难怪觉得这些人熟悉,原来竟是傅铮的表兄弟们,一个个油嘴滑舌,举止轻浮,真是近墨者黑,一丘之貉,没有一个好东西。
“那公主病殃殃的,有什么意思,闺房内又能折腾出什么水花儿来,干瘪瘪的,怕是都禁不住两次……”那自称是傅铮表弟的人吐沫横飞,满口黄牙的说道。
顾飒听了,心生恼火,假意随意挑着衣衫,可袖衫下的手却是取过一小块碎银子,毫不客气飞弹了出去,直打在那人屁股上。
“谁?谁打我?”几个公子哥儿瞬间乱作一团。
顾飒却是趁乱走到心水身边,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对着心水说道:“这衣服,你穿着很不好看,赶紧换了去。”
“真的?”心水有些迟疑地看着顾飒,见他目光飘忽并不在自己身上,微微蹙眉,随手取过手边量体的木质度量尺,轻轻敲过顾飒头顶,“你正眼看看我,可是我觉着这大红衣服很是配我肤色啊……”
心水一壁说,一壁低头细看,怎么看怎么都觉着自己好看极了,可她又怕是自己眼光不好,故而又有些不悦地怼顾飒一句,“你就是敷衍我,以后我不与你一起试衣了……”
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顾飒有口难言,他狠狠瞪不远处那几个乱作一团骂骂咧咧的男子一眼,继而很违心地说道:“不好看,就是不好看,我来给你重新挑一件。”
心水听他语气颇是坚定,心下也慢慢接受了事实,只以目光追随他,只见他抱臂从一排排衣架前走过,最终手指停留,从中间取过了一件青色衣衫,面露满意之色。
心水期待去看,结果却是连吐槽的话都不愿说了,而顾飒倒是满面欢喜,举着衣服,笑容满面,极为认真地说道:“甜兄,这件衣服好看,我看最合适你了。”
心水连翻白眼,她何时变成了他的甜兄?并且,他手里哪里是女儿家的衣裙,那直上直下的,分明就是男子的衣衫嘛……
他就是有意的。
心水赌气,气冲冲换下衣服,一把将那件红裙推到顾飒身上,心不甘情不愿地穿上了男子衣服,满腔恼火地出了裁缝铺子。
及至重回大街上,心水都不愿意搭理顾飒,只独自一人加快步伐在前面走着,口中叨唠不休,“臭男人,小气鬼,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顾飒瞧她憨态可掬,不急不慢,紧紧地跟在她身后,面上却是喜悦至极,欢喜之下,更是连吹了几声口哨。
“哼。”心水瞧他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就觉着讨厌,赌气转身又踢他一脚。
顾飒嬉笑着利索跳开,与此同时终是再熬不住,举手将原本藏于身后的衣服亮至心水面前,“瞧一瞧这是什么?”
精美靓丽的衣衫露出了一角,心水一下子便认出了那就是之前自己试穿,而不得顾飒喜欢的那件大红色轻纱红裙。
“你又买它做什么?”心水反问道,心下怒意更甚,只觉被他戏弄了。
果然,顾飒神色中带着浓浓地化不开的小得意,像是怀揣着什么不得了的宝贝,欣喜看向心水,“其实,我第一眼也就看中了它,但是那时候你穿着它,太多人看了,我就存了私心……”
顾飒不想再在心水面前提及傅铮,以及那些人嘴里的污言秽语。故而略去刚刚的小插曲不提,只表现出自己浓浓的醋意。
心水接过衣服冷哼一声,向着顾飒道:“我饿了,带我吃东西。”
此话正中顾飒下怀,随即爽朗应答:“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
心水怎么都没能想到,顾飒嘴里说的好地方竟然是百花楼。
彼时夜色正浓,百花楼前……呃……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站成了两排……
心水知道顾飒荒诞,但没想到他竟无耻到这种地步。
百花楼前,心水与顾飒并肩而站,内心却是几欲给他两巴掌,她说她饿了,他竟带她来逛青楼?
心水展开手中团扇,掩面在折扇后,压低了声音问向顾飒,“你什么意思?”
“甜心儿。”顾飒同样以折扇掩面,并抬手对心水勾了勾小指。
心水不解,凑上前去,却见他举手贴了一物在她唇上,心水用手一摸,却是一对假胡须,她心下无语,而那顾飒却是大笑着已经跨大步往百花楼而去。
“公子,来来来,里面坐。”不容心水愣神,早有青楼妈妈施施然而来,拽着她往里走。
不知为何,心水突然感觉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不应该啊?心水想。
可是哪里容得下她细想,那青楼妈妈早已经推着她和顾飒进了一间女子闺房。
那闺房甚是优雅清幽,一应物件儿皆精致无比,空气里更是隐隐散着淡香,不难看出,这是间女子的卧房。
心水一面细瞧,一面打趣顾飒,“玉面铁将军,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好情趣儿,这是你心上人的闺房吧?”
彼时顾飒正斜靠在梳妆台前,静静看着铜镜上那道不甚明显的裂痕,那是上一世里,他与她情动之下,他将她抱坐在梳妆台上,与她亲密腻歪时,因为过于忘情,于云巅时,无意中一把将它推落所致。
后来,她因着铜镜碎裂寓意不好,于是便要他找人重新将铜镜修复了一番,可是破镜难圆,无论怎样尽力,终究有了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
思及前世,顾飒只觉心下痛得无法呼吸,他环顾四周,这房内的一切摆设皆是按她前世里所摆置的一般。
现下情形,好似时光倒流,又重新回前世。
可是,前世的她,极爱极仰慕他,一声声喊他“顾哥哥”,更是痴缠着他。
但是,如今的她,虽与他一道儿有说有笑,但其实顾飒知道,她只视他为恩人,男女之情上,却是半分都没有。
纵如此,他还是很不甘心地接着心水的话说道:“公主,于我而言,心上人便是眼前人。”
这个人,情话张口就来,真的是够了……
“公主,你可觉这里有似曾相识之处?”顾飒忐忑问道,心下是既紧张,又害怕。
“没有,一点都没有。”对于这点,心水果断摇头,初时她觉着那青楼妈妈甚是熟悉,可是待进了这女子闺房,那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便完全不见了。
或许刚刚只是自己眼盲,心水想,紧接着顺着桌椅坐下,那桌上早已经备好了酒菜,时不时散着香味,勾得心水更饿了。
顾飒听了她的话,心下是既失望又暗觉庆幸,失望于这一世她真的很难对他动心了,又庆幸于她忘却了前世所有。
于是,他也不再多想,只坐下陪她一起用膳。
没多久,几杯酒水下肚,心水面上便如桃花盛开,而唇边也沾了酒水,更显得双唇红艳,看得顾飒心中柔情更甚。
他瞧见她嘴角边于无意中碰上去的糕点沫子,心下一动,隔着桌案,起身抬手想要帮她拭去。
结果就在他指腹碰到她双唇的那一刹那,他与她均是一震,目光相对,两人同时顿住,纷纷想起了他偷亲她那次的温柔触感。
顾飒如坠花海,终是再耐不住,一低头,轻轻地再次覆了上去,更以舌尖替心水卷走了那糕点沫子。
清甜的香味在顾飒嘴里散开,他只觉这样的攫取远远不够,于是借着酒劲,下意识用足了力气,想要将她完全吞噬。
他醉了,顾飒这样想自己。
她也一定是醉了,心水同样也这样想自己。
他给予她的迷离眩晕感是心水从未曾领会过的,她只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一根浮毛,沉沉浮浮,皆由着顾飒做主。
她被迫侧首迎合着他,手中酒盏打翻,酒水泼了一桌也无暇顾及,只能靠着他艰难地呼吸。
许久后,他才松开了她,重新回归的清冷空气瞬间让两人清醒。
心水与顾飒均是一愣,尴尬和羞涩在喧闹的空气中流淌,二人默默低头用膳,顾飒却是无声笑了出来。
而他对面的心水,因为瞥见了他脸上的笑意,心中羞涩更甚,于是连忙抬手去取水喝,试图以此来平复自己的尴尬,可谁知却是忙中出错,她取过杯子就喝,却没承想拿到的是顾飒的酒杯。
直到嗓子里火辣辣的,心水才无奈地发现自己喝错了,而更糟糕的是,其实她一点酒量都没有。
“女孩子家,在外面醉酒了是很危险的。”
半醉半醒中,心水想起了生母淑嬢嬢的话,于是她再不管顾飒,起身准备往外就走。
可刚刚走了几步,她便脚下一软,斜斜地往顾飒身前倒了下去。
顾飒被砸倒地,一时间香玉满怀,他却陷入了令他万分苦恼的难题。
此情此景,他是要了?还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