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桥几
之后又有十几日,谢青眉除了早起例行跑步早操,晚间按时洗澡保养之外,其他时间一概跟初六泡在练功房里,除了例行科目,初六还给她单独加了香道和古琴,于是谢青眉日日都在对初六的嫌恶中度日如年,而初六日日对她尽心尽力跑前忙后。
自从冥嫁阁之后,谢青眉果然听话不少,初六承诺给他一个月时间让她与众不同。
谢青眉已经没有退路也别无选择,在無非里她只能选择相信初六,相信他的能力。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谢青眉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成长惊人,从开始的无所畏惧到如今的笃定目标绝不撒手,释仙阁的助力也使她艳光乍现,皮肤在初六的精心保养下愈发细嫩白皙,皮囊在初六的调教下愈发艳丽逼人,经常引得赐紫调侃她。
这期间赐紫常带绀殷登门,说怕初六心狠手辣把好花给摧没了,到时她在宫主面前没法子交代,其实明眼人都瞧得出赐紫是紧张了,紧张自己的地位难保,紧张自己的姿色难保。
谢青眉也慢慢了解無非的情况,無非共分为四个部,分别是刑部,枫部,瑞部,和鬼部。
刑部隶属于宫主,下设刑房,监狱,和那夜到过的冥嫁阁。
枫部隶属于创始人,下设诸多武艺高强的影侍及所有影侍的统领。
瑞部也隶属于创始人,除了医蛊虫和花毒,谢青眉还晓得释仙阁。
鬼部隶属于宫主,现今还能清点有名的,共有三十个女杀手。
枫部和鬼部各自有等级分类,鬼部共有三十个女杀手,其中巽一级便有十七个。
鬼部自下而上的分级是:
候补,女杀手有在外帮宫主选人的权利,挑选出的候补要先经过三个月的训练,三个月后会有一场海选,如果被选上就有机会晋级成为巽,如果没被选上就要被赐死防止泄密。
巽,理论上是被选上的候补连出三次任务,每次都保证成功便可晋级,但有时也有例外。
艮有八个,经过巽的历练,姿色及武功普通的就是艮,只需要对宫主和厝雍绝对忠心。
坎有四个,只对宫主直接负责,只接手高难度的刺杀任务。
理论上可以有两个离,但历年来都只有一个,就算有两个也会因为宫主的授意,一个杀死另一个从而成为宫主的心腹,以此保证地位的稳固和长久,同时也是所有女杀手的统领。
枫部自下而上的分级是:
男仆,出任务失败主子已死,或出任务成功主子已死,或在無非里犯有重大过错和过失,必须降级为男仆,然后就需要等待创始人重新进行发落,也有可能直接会被赐死。
影侍,经过三个月训练的普通影侍,可与女杀手两两结对执行任务。
统领,当普通影侍的主子晋级到离一级时,她的随身影侍便可直接升任枫部的统领,枫部的统领只有一个,当新任统领继位时原先的统领会被其杀死,或者提前就被杀死以绝后患。
简单来说無非里的每次任务都很凶险,所以才需要不断挑选培养谢青眉这样的候补。
这天晚上洗过澡做完保养之后初六要给她加课,谢青眉一万个不情愿:“就不能改天?”
初六晓得她对加课有情绪,于是识趣的撤到门口才开口:“今儿晚上把前儿学得曲子再练上一练,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换衣服做准备,我在琴房等你。”
谢青眉虽然晓得趋吉避害,却断不能完全照初六的话去做,于是两炷香之后才露面。
琴房里初六席地而坐,修长白皙的十指搁在琴弦上,浅灰色的衫配乌木黑色的琴,很有几分淡定优雅的意境:“上次学得临江仙还记得吗?”
谢青眉也跟着他坐下盘腿:“不就是晏几道的梦后楼台高锁。”
初六点一点头,点起桌上的一只琉璃香炉:“就是这一首。”
香是好香,合香蜜丸的檀香玫瑰,清香入鼻:“我忘得差不多了,要不你再教我一回?”
初六不语抬手搁在离自己最近的细弦上,转腕拨动第一个弦音:“我只弹一遍你听仔细。”
起初琴音浑厚调子低沉,有些昏昏暗暗的迷蒙意味,之后调子忽然急转腾空,变得轻灵辗转,似早春植被的萌芽,轻轻绽放轻轻生长,这时香炉里的一颗蜜丸也烧到极致,极致的麝香极致的深沉,花香馥郁曲调密集,如同情人的温言软语热情不止,谢青眉听得凝神,细小的停顿间初六来了个双弹,调子便随之蹿上一个至高的高音,高音往下愈发平柔舒缓,后面是一连串的轻拂打抹,逐渐逐渐低不可闻,逐渐逐渐收住了曲调。
其实这曲谢青眉原就学会了三成,不过是为了刁难初六多听一遍。
初六怕她耍诈,于是打开乐谱:“这个是最简单的,下个月结束之前你还要再学五首,所以除了熟能生巧还要学会背谱子,真到海选那天你连谱子在哪里都见不上。”
正说着门外传进赐紫的笑声:“都快子时了,妹子怎么还没睡?”
谢青眉如今已经学懂了软刀子杀人,也荡出个笑来:“紫姐姐怎么也没睡?”
赐紫抬眼去瞧天上明亮的星子:“我嘛,自然是来接妹子的,宫主召你去一趟。”
这消息来得突然,谢青眉有些不明就里:“可是我还没到期,宫主现在召我。。。。。。”
赐紫拖着她站起身:“召见就是召见,妹子哪来那么多为甚么,跟我走就是了。”
宫主就是给谢青眉改名的那个人,那个美的霸气美的要命的宫主,除了改名那夜,之后谢青眉再也没有见过她,谢青眉晓得赐紫曾经说过,在無非宫主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所以宫主必须有威严,也必须深居简出的有威严。
谢青眉还晓得,宫主名叫墨嬗,宫主的影侍叫厝雍,他俩已经统治無非超过十年。
她和赐紫进门时墨嬗正伏在桌上,一笔一划描花样,听到脚步声抬头朝她俩点头招呼。
谢青眉高悬的一颗心肝终于放平,很长时间墨嬗都没有再发话,房间里只有一扇窄窄的落地窗,夜半时洒进的月光有些发凉,屋里只有头顶的宫灯灯芯,发出噗噗的火光烧灼声。
过了一会赐紫开口:“宫主不是要青眉过来拿解药?”
墨嬗有些不耐烦蹙起眉头:“厝雍他到底想怎样!这么久都不露面,莫非老得走不动了?”
赐紫大气不敢出,只得赔着笑脸道:“想来刑部事情繁杂,耽搁了也未可知。”
墨嬗再次不耐烦:“你去催催他!就说麻烦他行行好,不要又害死一个长得帅的影侍。”
赐紫领命去喊厝雍,谢青眉继续站在屋子中央,百无聊赖看墨嬗在白软的人皮纸上描花样,翠绿色的枝干,鹅黄色的迎春花,几分钟后门口走进来个人,语带笑意的道:“宫主如何晓得我老得走不动了,还是说宫主在关心,我是不是已经老到走不动了?”
墨嬗冷哼,将手一指屋子中央的谢青眉:“她的影侍快要死了,你就不去行行好?”
与宫主对话的男子年纪比较大,但还没大到要说老,不过是步履沉着的稳重罢了,身上穿一袭墨蓝色的阔袖交领细麻布长衫,那墨蓝色浆洗得快要泛白,但黑色细麻布的修身长裤倒还色泽浓厚,配上黑色细麻布的长筒厚底靴,一看便让人有靠得住的安全感。
谢青眉晓得,这是刑部的负责人,墨嬗的影侍,冥嫁阁的主人,大名鼎鼎的厝雍。
厝雍行至书桌前,递上一叠软嫩嫩的人皮纸张,动作中透着些许爱意:“新近觅到了几个不错的新皮子,今儿就是给宫主准备人皮纸张才迟了,这位小姑娘的影侍是普通影侍吗?”
墨嬗终于放下手中的狼毫,抬起头来去看他:“你就是这样敷衍我的吗?”
那儒雅的男子笑了,对住她的眼睛道:“那么她的影侍中的就是樽月了。”
墨嬗被他瞧得莞尔,别过头去不理他:“快点把解药给她,不然她就参加不了海选了。”
厝雍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只雨过天青色的小瓷瓶,拔出塞子倒出里面的解药,一小束扎紧了的火红色的干巴植物,见谢青眉瞠目结舌再次和声细语:“小姑娘你还是个新人吧?那便更要听好了,这药只能用一次,一束药兑三碗井水,井水武火先煮沸,然后下药转文火,一刻钟后关火放凉,你的影侍服下之后至少休息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内不能沾冷水。”
谢青眉不知是否该接,厝雍晓得谢青眉不知情,转而问墨嬗:“她不晓得你找她的意思?”
墨嬗一扶额道:“糟了,定是赐紫那丫头没有告诉她实情。”然后坐直了身子正色“你的影侍中了花毒,每个月都需要这解药来续命,而你每个月都负责要来帮他拿解药,当然,如果你心情不好也可以选择不给他解药,因为你是他的主子,在莲澈有着绝对的处置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