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黑眼
看到徐雅铃的目光竟投向自己，路源一惊，脑中思绪纷飞。
路源已经在这间教室里死过三次，而且丧失了所有的记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够在这间教室不断重生，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始至终徐雅铃的状态就没有出现过变化。
无论出现了什么情况，徐雅铃都带着那抹孩童般的灿烂笑容，做出残忍的屠杀之举。
而方才明显的反常举动，是徐雅铃长久以来唯一的变化。
联想到自己的眼睛，路源明白了，将注意力集中到远处的黑板上。
他的眼睛几乎失去了眼白，无数颗芝麻大小的黑点密布在眼中，它们不停地蠕动着，看上去分外诡异，而随着路源微眯双眼，密密麻麻的黑点开始组合，将整个眼珠变为了黑色。
与此同时，黑板上的数学题也瞬间拉近，在路源的眼中清晰可见。
路源的嘴唇微动，他紧盯着远处的黑板，大脑飞速运转，黑点在眼中颤抖，而黑板上的无数个数字也在路源的眼中逐渐相加，组成全新的数值，三位数四位数
徐雅铃的速度很快，她绕过早已身死的29号，俏生生地站在了路源的面前，涂着红指甲的手指轻轻地点在课桌上，示意路源回答问题。
路源唰地站起，他眼中黑点跳动的频率加快了一倍，显然正在加快计算那庞大的数值，冷汗从脑门流下，他咽了口唾沫，缓缓地举起左手，竖起一根手指。
“一分钟，老师，请再给我一分钟时间。”
路源的手掌上青筋暴起，正在微微颤抖着。
“天呐，快看他的眼睛！”
有女孩惊呼一声，教室内的众人将目光集中在了路源的眼眸处，他的眼眸一片漆黑，而其中又有无数小黑点在蠕动着，这足以让并非密集恐惧症的人感到严重的生理不适。
徐雅铃眼睛亮了起来，她舔了舔嘴唇，“可以是可以，不过”
唰！
教鞭划过，路源的左腕传来难忍的剧痛，豆大的汗滴瞬间从额头流下，他咬紧牙关，身体趔趄了一下，勉强稳住了身形。
而他的整只左手整静静地躺在地上，还保持着竖起一根手指的状态。
“605958”
徐雅铃将教鞭抱在怀里，笑嘻嘻地看着面如金纸的路源，他的左腕血肉模糊，身体半弓着，但眼中的黑色却仍未褪去。
教室安静了下来，剩下的只有徐雅铃冰冷的计时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路源身上，等待这位身形瘦削的年轻人能否创造奇迹。
但奇怪的是，除却刚被斩下左手的剧痛外，路源的不适感竟在逐渐消散，而左手腕处也传来隐隐的麻痒感，就好像伤口在逐渐愈合一般。
“2827”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路源轻咬舌尖，打起精神，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黑板上。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所有人也提起一口气，紧张地看着路源。
“5，4，3，2，1，时间到。”
徐雅铃手中教鞭轻轻点在课桌上，“告诉我，问题的答案，30号学员路源。”
“路源？”
路源隐约听到有人发出惊呼，但他无暇顾及，因为他的计算只剩最后一行。
艰难地张开嘴，路源回答道，“我的答案是”
“太慢了。”徐雅铃摇摇头，她举起手中教鞭。
见状，学员们均是发出一声低叹，眼中涌现绝望之色。
而在挥舞教鞭的瞬间，徐雅铃突然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看向教室右侧，面庞上罕见地露出了讶异。
因为右侧空地上站着一位短发女孩，她瞪着眼睛，毫不示弱地看着徐雅铃。
茉莉花香的味道再次弥漫。
“竟然真有奉献者”徐雅铃喃喃自语，她手臂轻挥，那柄金属质地的教鞭破空而去，径直穿透了短发女孩的心脏，残余的巨力有所减弱，但仍然将她狠狠地钉在了右侧墙壁上，绽开了一朵血花。
“叶小娇已死亡，学号:77”
冰冷的声音响起，茉莉花香随之消散，而教室内的众人也重新获得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徐雅铃的目光转向路源，她微微叹了口气，“说吧。”
路源眼中的黑点已经恢复正常不再跳动，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愤怒，他大声说道，“答案是18888！”
啪啪啪！
徐雅铃用力地鼓掌，眼中再次泛起笑意，“回答正确，路源同学，奖励10点数，要再接再厉哦，请坐。”
教室内传来极力压抑着的欢呼声。
路源铁青着脸缓缓坐下，他并不在乎什么点数，只是惋惜那位为他而死的陌生人，但他不敢有任何表示。
低叹一声，目光转向窗户，窗外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建筑物的轮廓，路源无法判断这间死亡教室的位置，也不知道怎样能逃离这个死亡游戏。
但至少，经历三次死亡的路源终于摸到了门路，走到了这场死亡课程的新阶段。
“好，辛苦大家，今天的课程到这里就结束啦。”徐雅铃站在讲台上，身体微微前倾，“各位同学要拿好手册，即便是离开教室，也不能胡作非为哦，我们明天再见。”
幸存者们交换眼神，迟疑着站起身，确定徐雅铃并未阻止，便开始缓缓地向前门移动。
“哎呀，差点忘记了。”徐雅铃突然出声，诸位学员立刻像木头人一张呆立在原地，惊恐地看向徐雅铃。
“今天搞得乱糟糟的，要指定一位值日生。”徐雅铃抱着肩膀指向坐在原地没动的路源，“路源同学今天表现不错，你留下来做值日吧，怎么样？”
其余人立刻松了口气。
路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其余人快走吧，门口会有老师领队去宿舍，记得排成队哦，要听老师的话。”徐雅铃歪着头看着如行尸走肉般的其他学员。
很快，教室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讲台上的徐雅铃和座位上的路源，以及遍地惨死的尸体。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路源问道。
“把尸体清理干净再说。”徐雅铃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她一屁股坐在讲桌上，点燃了一根香烟。
路源看着模样大变的徐雅铃愣了一下，“这里什么工具都没有，我要怎么清理尸体？”
说着，他看着自己失去手掌的左臂。
“找找自己的断肢。”徐雅铃吐出一口烟雾，“这不是你第一次来，你应该对这里很熟悉了吧？”
路源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在地上搜寻，自己原本苍白的左手已然变成一片猩红，它似乎自己具备了生命一般，正在尸体上轻微颤动着。
他大惊失色，猛地后退一步，身体撞在身边的课桌上。
“怎么回事？这是我的手？”
“去把所有尸体都找来，堆在那里。”徐雅铃提醒道。
路源照做，他费力地用一只手拉扯着尸体，将共计四十二具尸体堆积在左手处，做完这一切后，他疲倦地坐在地上，擦了擦头上的汗，洁白的宽松衣服上沾满了血迹，而地面上也满是拖拽的痕迹，看上去分外骇人。
但奇怪的是，路源看着自己亲手堆积的尸山，却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贪食欲望。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正当他为自己产生如此想法而感到罪恶的时候，徐雅铃轻笑一声:
“怎么，看饿啦？”
路源没回答，他看着自己那只血肉模糊的左手，心中的饥饿感越来越强，他没由来地产生了扑上去撕扯血肉的冲动，甚至还想用牙齿咬碎骨头尽情吸吮骨髓。
他的喉咙蠕动了一下，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咬紧牙关，试图抵抗这如潮水般涌动的欲望。
不知何时，那只左手发出了令人作呕的吮吸声，它陷入尸山，开始贪婪地吞噬着血肉。
而随着吮吸声的响起，路源的心神彻底失守，意识陷入了泥沼，他低吼一声，手脚并用地冲进了尸山中。
很快，一大一小两道吮吸声响起，回荡在空落落的教室里。
徐雅铃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出了教室。
不知过了多久，路源被难忍的奇痒惊醒，他从冰凉的地面上支起身子，看向自己本该缺失的左手。
“我的左手？”他抬起左手放在眼前，仔细地观察着。
他的手掌骨肉匀称，透过白皙的肌肤能隐约看到青筋，路源缓缓发力，他的手掌略微膨胀一圈，细密的血管缠绕在表面，整个左手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厚重如熊掌，筋肉虬结。
可惜的是，这种怪物般的进化仅仅限于左手，其他部位并无展现。但路源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里还残存着一股类似的悸动，正等待着某个契机，从体内破壳而出。
“是那堆尸体的原因么？”路源低声喃喃道，他能感受到左手的破坏力，如果将这种改造遍布全身的话
说不定自己能逃出去！还能找到自己遗失的记忆。
路源心念一动，左手恢复原状，他的额头渗出汗液，呼吸略有急促。
这种状态大概能保持一分钟左右。
做完这一切，路源这才有时间环顾四周，他还处于教室里，只不过原本漆黑的窗外变得阳光明媚，整间教室里也充斥着光明的味道，地面、课桌、墙壁上的血迹碎肉不见踪影，就好像未曾出现过一样。
而整间教室里，也仅有他一人。
路源困惑地挠了挠头，正准备起身搜寻，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教室的前门被打开，一群人蜂拥而入。
他们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教室里的路源。
“怎么了？”路源下意识将左手缩在袖口，率先开口问道。
门口齐刷刷地弯下腰，对着路源恭敬地喊道:
“路哥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