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哑巴小四
小四抖着双腿一步步走近时那票人早已经离去半个多时辰了，就连几个留下善后的随从也已经追随而去多时，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死人，被那散毒的女人毒死的人脸色都是青黑色，模样狰狞痛苦好不吓人。战战兢兢的走到那被利剑刺穿身体的女人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小四在看了这么久后被吓得无力逃开的两条腿竟然就这么鬼使神差的迈向了她。女人趴伏在血泊中一动不动，那被最后一剑刺穿的洞就在心脏的位置，血已经染遍了她的全身，分不清究竟是脖子上的伤重，还是身上的更重。她应该已经死了吧？小四的手抖得不能控制，两腿无力的一软跪坐在了女人尸体的旁边，那些人都疯了吗？杀了这么多人，特别是那个男人，竟然那么无情的就可以将那冰冷冷的长剑刺向一个弱女子，他们都疯了吗？原来外面的世界竟然这么疯狂……
手扶着身边的树干慢慢站起，小四忍着阵阵袭上来的呕吐感想要离开，脚步才动，脚上一紧，吓得小四‘哇哇’哭叫——
为什么是‘哇哇’？而不是喊‘救命’？甚至在目睹了一切之中小四都没有发出惊呼叫喊声？那是因为小四是个哑巴，虽然不是天生，却也是终身的残疾。
紧抱着树干，小四哭叫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遇到鬼，壮着胆子回头看，才发现原来是地上的女人拉住了自己的脚，女人似乎没有死，但是也只是拉着他而已，连趴伏的姿势都没有变过，看来她也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抓住救命稻草而已。就这样，小四为了救人也顾不得自己被惊吓的早没了力气的腿和入山来拾了一半的柴火，跌跌撞撞的把伤势严重的女人连背带拖的救回了家。
小四的家里很穷，事实上这个只有十几户的小村子里就没有一户是有钱人家。大家的层次都一样是吃得饱上顿未必吃得饱下顿，这样的条件想要给女人找个像样的大夫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好在小四发现女人的身子很神奇，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愈合的速度简直惊人的快，就算他只是给她上了一些寻常的草药，听天由命的把她的命交给上天做裁决，她的顽强也叫他惊愣到佩服，就连那被仅仅刺偏了一点点就直入心脏的血窟窿也是封口的极快。女人虽然一直没醒，可身上的伤在半个月之后竟然神奇般的好了七八分，这真是叫小四迷惑，他甚至觉得她的身上应该是有什么法术或者是有神仙在护佑，否则又怎么会在这样的重伤之下还能奇迹般的存活下来？
就这样，小四守着这个活死人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看着她身上的伤渐渐结痂，再渐渐脱落，再到痕迹浅显，再到有些较浅的伤处连半点痕迹都找不到，女人还是那样静静的毫无半点动静的霸占着他家里唯一的床，半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我说小四啊——那姑娘还没醒吗？”村子里本来人就不多，来来往往的也没几个外人路过，自从小四将女人辛苦背回来后，村子里的大叔大婶、大姑娘、小媳妇们没事就来看看问问，虽然小四不会说话，又是一个孤苦的孩子，但是村子里的人对他都还算是照顾。
小四见邻里的张大妈进门，急忙起身丢下手里的劈柴搬了个小木栅给她坐，一边热情的招呼着，一边无奈的摇着头。
“还没醒啊？这都多久了，总不能就这样尸挺下去吧？小四啊，你也不能老这么看着她挺一辈子啊？你还没说个媳妇呢，现在屋里就挺着这么个大姑娘，你可叫那些想要和你好的姑娘人家怎么想？难不成你还想和这个死倒似的人儿就这么对一辈子了？”
小四听完，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笑容傻傻的，憨憨的，腼腆的很，不过也才一刻，马上便见他急忙忙的伸出双手拼命的摇摆着。
“你呀，就是心善，你要说这姑娘要是真醒了，对你报恩能不嫌你穷跟了你还好，可要是……再说就她那一身的伤，看着就吓人，说不准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再给你惹了什么祸事来——你虽是救了她的命，可也别为了她丢了自己的小命不是？再说你也没存了那叫她报恩的心思，那你究竟图意个啥？”一见小四的反应，大妈的脸上现出了一抹不解和担忧。
小四听完大妈的话，‘阿巴、阿巴’的比划了半天，大妈才长叹了一声摇头离开了，她看明白了小四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说屋里的人不管是不是坏人他都不管，那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他救她也没想过会得到她的回报，如果有一天她醒了，她愿意留、愿意走都随她，如果愿意留，这村子人少，也没有什么外人经过，不会有人知道她是谁，更何况她在别人的眼里也已经死了，任谁都不会想到那样的她还会活着，所以他不怕她给他带来麻烦。
傻傻的小四窝在破旧的小屋一角为自己后搭起的木板床上发着汗。这两天天气不好，湿冷湿冷的，前天上山拾柴脚下一滑滚了坡，爬起来的时候脚被尖锐的石头刮破了一个一尺来长的口子，再加上夜来寒气侵入，家里的被褥都被他给床上的女人用了，自己便受了寒，好在邻里知道自己病了，好心的大娘们给他新做了一套百家被送了过来，又寻了些寻常的可以医治伤害的草药来，他这两天才算是没有病得一塌糊涂一发而不可收拾。只是可怜了床上的女人，平日里就算是自己不吃，他也会多少给女人灌些东西吃，可这两天自己都起不来了，又怎么能顾得上她？邻里的人都觉得她是个麻烦，本就不赞同自己留下她，现在自己病了，自然就没人原意来帮忙照看了——在村里人的眼睛里巴不得她能早点咽了那口气，至少也不用再脱离他了。
“咳……咳、咳——”迷迷糊糊中，小四听见了几声虚弱的轻咳声，只是几声，小四的心莫名的砰动了下，不顾自己身上是不是还在汗渍矜矜，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还病着，扬开身上的棉被，几步跑到女人的床前，激动的握住女人的手，小四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女人那张平凡无极惨白的脸。
“咳……”身子抖动，又一声轻咳，小四激动的紧紧握住女人的手，他多想大叫，多想呼唤她醒来，可是他无法出声，只能默默的看着她，用自己手上的力量告诉她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在等着她醒来。
眼睛慢慢睁开，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被高热包裹着，眼前是土坯的瓦棚，四周静的出奇，脑中空白一片，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身体有些麻木僵硬，独有左侧靠近心脏处有那么一丝丝的疼痛感，不过并不严重。
转眼看向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激动万分到热泪盈眶的人，脑中对这个人的身份模糊一片，他是谁？在心中寻求对方身份答案的同时，女人又在下意识的考虑了另一个问题——自己又是谁？
“我想喝水。”理不出头绪，女人心想，看男人对她醒来的态度他们之间一定很熟，于是不再去深究那些被遗忘的事情，她虚弱的开口。
男人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急忙忙的松开手，不好意思的双手合十的猛搓了搓，一时间又反应过来刚才人家是要向自己讨水喝，急忙忙的又跑到单薄陈久的木桌前手忙脚乱的翻出水碗倒了一大碗的凉白开端了过来。
女人静静的看着男人的一举一动，直到男人将她的身子扶起，再将男人手里端着的一碗水都喝光，女人也没有听见男人对她开口说过一句话。
“这里是哪儿？”女人问道。
男人想了一想，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才会懂，思前想后男人撒腿往外就要跑去，女人一见不明为何，心里称奇，一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却是怕着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离开——
“我是谁？”
她这么一问，男人倒是惊愣在了原地，她是谁？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刚刚醒来的她竟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了，难道她失忆了？想到此，他急忙忙的收住脚步，回身也不管女人拒不拒绝的就揽过她的头，上下左右翻找了起来，翻了几下恍然顿悟，她身上那么重的伤也只是一个月不到的功夫就恢复如前了，就算是头部曾经受过伤，现在他也不可能找见了。难道当初自己太过大意，她头上有伤自己没发现？所以才会人醒了却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恨死自己的大意，男人泄气的狠狠举起拳头往自己的脑袋上招呼了两下，女人看着如此悲喜交叠的男人，忍不住抿唇笑了出来。
“你怎么不说话？”
男人听见女人再次发问，而且问的是自己，又看见女人看见自己的傻样笑了，一时脸红了。
女人看着脸红的他，心里忽然有点暖，于是再次轻声询问——
“为什么不回答我？”
男人往后微退了一步，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耸了耸肩无奈的摇了摇头。
原来他竟是个哑巴，不过还好，他还能听到她说的话。女人暗自庆幸着。
“你是我什么人？是哥哥？”女人定定的看着男人的举动，想从他的比划中看清楚他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男人摇手。
“弟弟？”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到‘弟弟’两个字的时候，女人的脑中出现了一晃而过的影像，快的犹如闪电捕抓不住，心中也为此有一点莫名的痛，不过女人下意识的将它们统统暂时忽略了。
男人又摆手。
“那是……”
“他是你丈夫！”女人迟疑的再次发问，这一次得到了一个很明确的回答，而这次回答她的人却是从门外不请自入的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干瘪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