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望梅山女主
原本以为真如惜月所说的一般,沐子锂没什么好教她的也就不会出现在阿囝的面前了,可事实却刚好相反,沐子锂出现了,在阿囝好不容易平复了呕吐之后,在惜月扶着阿囝去床上休憩之后,在阿囝还在为客厅里那桌上的两本书和韩琪与沁原秋的吩咐发愁的时候,沐子锂出现了——如他的师傅玉面鬼医一般的大赤赤毫无避忌的突然出现在了阿囝的闺房床榻前。
“大白天赖床?”桃花眼轻瞟,快速扫视了一下床榻上被他突然出现而惊得一怔的人的情、色,“脸色怎么这么差?惜月没好好照顾你吗?”
“不是。”阿囝微微起身回答,在他的面前她始终松弛不下来,不如像面对韩琪和沁原秋那般自在。
“出息了,会回话了,起先我还真以为老头子弄了个又丑又哑的废物回来,没想到一别两年还真是不一样了。”沐子锂随性的坐在了床边,阿囝不自在的往后缩了缩,背抵着床帏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沐子锂侧目看了一眼,将阿囝的反应尽收眼底,也没有多加在意继续说道:“韩琪和原秋那两个小子都来过了?我看见你厅里桌子上放着他们送来的书。”
“是。”阿囝低垂眼目简单回答。
“恩,他们都说了什么?”
“两位师兄只说让我记好,背好。”
“恩,这两个小子都把看家的本事拿出来了,那你说我应该教你些什么?”低头沉思的片刻就将一张邪魅的俊脸无限放大在了阿囝的面前,惊得阿囝身子猛的又往后靠去,结果一个动作撞上了后脑,也引得床榻一阵晃动,沐子锂缓缓将身体拉直,目不斜视的瞧着面前惊惶失措的阿囝,等待着她的回答。
而这次,阿囝没了动静,她只是继续低垂着眼帘,手紧握着自己的裙角抖着。
“我习的是毒道,可偏偏那老头儿不叫你学这个,道理我也明白,依你的性子教了你也没用,还徒增你的困扰,可老头儿又说教导你的事儿是归了我们三人管,我若不出力日后那老头儿问起我也不好交代,你说是不是?”
阿囝身体缩的更紧,脸色也越发的惨白。
“哎!我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我被那老头子给耍了,偏偏我精的他就不叫你学,毒道如此,武功亦如此,偏那两个小子习的就是正道,我的就不行……”
激愤的一跃而起,沐子锂半真半假的在地上兜转了几圈,阿囝抬头看着他,不语。
暇目微侧,沐子锂的目光刚好与阿囝的目光相撞,阿囝迅速的掩下眼帘的行为引得沐子锂浅显一笑。
“囝儿……”学着玉面鬼医的叫法,沐子锂以极具诱惑的磁性嗓音缠绵悱恻般的低唤出口,惊得阿囝一阵战栗。
身形靠近,沐子锂笑容鬼魅的托起阿囝刻意回避的脸,“囝儿,我一定有什么可以教你的对不对?”
阿囝的脑袋‘嗡’的一声响,被炸得一片空白的脑子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于是她向被蛊惑了一般,就那样痴痴傻傻的看着面前邪魅的人开了口——
“大师兄可以教我习字吗?”
沐子锂笑了,他收回托住阿囝下颚的手,笑声愉悦的甩开大步离开了阿囝的房间,惜月进门的时候刚巧与他走个碰头,还没等惜月见礼,他便无所谓的冲着她摆了摆手而过,惜月站在门口遥望着他的背影久久,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大公子如此这般笑得张扬。
沐子锂的授业从第二天正式开始了,对于沐子锂来说,他爱死了这种安安静静与她独处的感觉,尤其爱极了与她共执一笔、耳鬓厮磨的每时每刻。虽然她的身体在他的靠近时依旧那么紧绷、抖瑟,虽然握着她冰凉出汗的小手写出的每一个字都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但是他就是喜欢——单纯的喜欢!纵然他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其实离开他的手把手扶助,她的字临摹的至少还能生硬的尚可算是可识得,可也比他们两个一起写出来的抖得落笔或轻或重、墨迹斑斑的强得多,但是他就是不想放过每一个可以亲近她,近距离看见她红着脸、红着耳、红着颈,连头都不敢抬,手抖得跟晒米一样的机会。这是他与她相处的特有方式,对阿囝来说也是他戏耍她的最有效方式,因为他在授课之时还会趁机小小的轻薄她一下,叫她羞臊的怒不敢言,更不敢回敬瞪视他,也致使沐子锂的授业阿囝每每都是从内心里小心防范警备着,课业内容自然也就学习摄入理解的慢了许多,但是似乎授业的老师本人倒是对此并不怎么在意。
与沐子锂的想法不同,韩琪及沁原秋直到沐子锂开始授课后的第十天才真正的明白玉面鬼医临走时丢给他们的是个多大的麻烦,因为阿囝这个学生绝对不是那种什么可以过目不忘、一目十行、记忆力过人、蕙质兰心、一点即通的天才生,甚至在他们的眼睛里,她基本上是属于那种接受能力极差、资质不佳的愚笨之徒!好在阿囝自己也有自知之明,难得的学习机会怎么都不肯随意辜负别人的心血,当然,他们也不可能给她机会让她去枉费了自己的心机,所以阿囝的刻苦认真,大有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竟也算少少的弥补了她天生资质平庸的缺陷。俗话说‘严师出高徒’,经过一番苦磨严教,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后来阿囝对沐子锂教学方法的逐渐适应,成果也还算是勉强差强人意,也促使他们的授业过程不算太过辛苦和愤恼。
如果说阿囝在某一方面的资质一时间让人头疼不已的话,还有一件事更是让三人抓狂——那就是固执!为此山里总会时不时的每日听到沐子锂几乎近似咆哮低吼声,每到阿囝一脸畏惧的垂目抖瑟,沐子锂一副吃人面孔的时候,沁原秋都会悠闲的坐在一边笑个不停,比如此时——
“我和你说过多少回了,你是主子,是这山里独一无二的女主子,不该你动手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你是不是真想逼着我剁了这几个奴才的双手,让你彻彻底底的知道什么叫做‘殃及池鱼’,‘不杀伯仁,伯仁却为你而死’的道理??”
“大、大师兄息怒,不关他们的事,都是我自己不好……”
“不关他们的事儿?都是你自己不好?做下人的自有做下人的本分,山里少说也有二三十个下人,如果什么都要我们做主子的自己动手,那还留着他们做什么?你在山里不是一天两天了,山里什么时候白养过闲人?哪一个不是各司其职,用得着你越俎代庖?”
“不是的,不是的,他们不是闲人,他们有干活的,是我自己闲着无聊才想找些事情做的,惜月有劝我,也有拦我,他们也有拦……”
阿囝说的这些话倒是真没撒谎,阿囝本就是个生来就低贱的命,出身贫寒的她经历颇多,早已养成了一身的奴性,每日叫她闲着看着别人忙来忙去她根本就坐不住。再加上她原就是这山里的药仆,虽然回来后模样变了,身份变了,可山里人对她的尊敬度还不够,对于阿囝想自己动手做些什么的事情,贴身的丫鬟惜月确实有拦过,不过也自是随口说说而已,至于听与不听那她就不管了,反正她也有事做,大不了眼不见也不算过。可谁知道今天竟然逆了龙鳞,平日只是吼阿囝的沐子锂把她们一干侍候的人都提了出来,准备杀鸡儆猴。
“有拦?有拦有个屁用!拦不住就是他们失责,主子不像主子,奴婢尽不到职,姑息的山里的奴才们都学着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偷懒,我已经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就算是你的错,身边的奴婢也终是没有尽到本分,一样要受罚,你把我的话都当了耳旁风了?醉月,把惜月拉出去挑断手筋、脚筋给我丢进山里自生自灭去,还有这几个不长记性的狗奴才都给我丢进龙谷塘里喂蛇。”
“啊——大公子饶命啊——姑娘救我,姑娘救我……”惜月傻了,其实怠慢主子并不是她的本意,实在是阿囝多年在山里的地位已经养成了别人对她的轻待漠视的习惯,纵是成了主子和奴婢之间关系的改变,可有了那样的过往,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因为地位身份问题转变了那根深蒂固的漠视方式?虽然知道是不应,可也心存着侥幸觉得只要身为主子的她不在意,那么也就不算是个什么大不了的错。所以在现下这样的情况下,惜月虽觉终是咎由自取,可也不得不说还是心存委屈。
“大师兄不要啊——求求您放过惜月,放过他们吧,下次……不!再也没有下次了,我一定学会怎样做一个主子,不是我做,不该我做的,我再也不敢做了,大师兄求求您了——”
这是近一个月以来最激烈的一次训教了,沐子锂鲜红的一身衣服配着此刻厉扈的脸色像极了浴血而归的玉面罗刹,檀口开启的瞬间,指尖轻点的刹那,就可以秒杀众生般的绝伐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