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丑女”上妆(上)
可以在病榻前侍候秦麟,阿囝自是喜不自制,对冯妈的有心照顾也自是千恩万谢,当然,冯妈还是没忘了嘱咐阿囝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那脸上的胭脂是绝对不能漏了馅儿的,否则就别再想呆在府里看见想看的人了。
秦麟的病直到秦员外回来也没见好转,于是乎秦员外开始大张旗鼓重金礼聘各路名医来给秦麟诊病,一时间秦府车水马龙,来来去去的皆是各宗杏林高手,秦麟的病本就是一个顽疾,想要彻底根治不是短时间可以做到的,各种调理的方子开出来,负责购买药物的小厮手里每天都能握着几十张药方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吃谁的好。
再说阿囝——自从冯妈给她想出了瞒天过海的一招之后,便再也离不开那些装点颜面的东西了,整日里为了遮掩大量的胭脂膏散出的香气,她只能选择再扑上一层厚厚的粉和配上一张血红的嘴唇来加以混淆视听。一个侍候人的小丫头手里能赚几个钱?当然是舍不得花了全部的家当去购买那些奢侈品,所以从阿囝身上飘出来的往往都是那些呛人的刺鼻香气,每每叫人忍不住都要打上好几个喷嚏,再掩鼻嫌恶的离开——也因此府里的人发现阿囝脸上的那块碍眼的斑迹是越发的鲜亮了,配着那同色宗的烈焰红唇,简直就像是一个赤面血口的母夜叉,也难怪她侍候在秦麟的身边经常被人耻笑嘲讽,还气得秦麟总是怒瞪双眼喝叱着她让她赶紧退下。
府里来来去去的人多了,秦府里有个东施效颦的赤面母夜叉爱红装的消息也就不胫而走,城里好些人都笑骂那善妒的秦夫人终于给秦员外找了个‘极品’的侍候;也有很多人对于秦员外的遭遇倍感同情,夫纲难振啊——天天在家里守着那么一堆不是丑的惊人,就是满面褶皱的老皮老脸,任了谁都会把心思往外使劲的,那秦员外老来才入花丛也算是有耐性的人了。
秦员外和秦府的颜面也被城里沸沸扬扬的关于阿囝的事闹得一扫而空。不过当事人倒是不甚在意外间的那些流言和恶意的评价及其府里时不时递来的白眼和嫌恶,她依旧我行我素的画着浓妆,任由身上呛鼻的劣质香粉气四处散播,更不在意秦麟对她的百般嫌恶,她只要能守在他身边,看着他,就已经足够了。
阿囝身上浓重的香粉气甚至成了驱赶蚊虫的最好帮手,秦夫人还曾经笑谈阿囝的所作所为也不是全无用处。其实阿囝也不想把自己推到这个浪尖上,只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涂脂打扮的经验,如果不是因为脸上那块血斑突然不见了,她甚至这辈子都不会去想有那么一天自己会与这些女儿家的奢侈品为伍,单单那脸上胭脂画出来的红斑就足以每天折磨她半个多时辰,越涂越厚的胭脂只能配上厚厚的粉才能遮掩下,才会显得不那么假,一来二去的经验是累积了,可习惯却是养成了,丑就丑吧,总比离开秦府看不见想见的人要来的好,特别秦夫人还是百般的纵容,更让阿囝的丑成为了能够安身立足在秦府的得力本钱。
燕二公子是缁临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败家子,仗着胞姐嫁了个走镖舔血过日子的镖局当家人,倚着祖上遗留下来的丰厚家产,家里又豢养了一群凶恶的家丁护院,这燕二公子就成了这缁临城当地头上的一大祸害。
一人势单,两人成群,三人成虎,这燕二公子每每出现在缁临城内都是呼呼喝喝,身边随从家丁打手外加几个志同道合的损友浩浩荡荡好不气派的排场,当然与他成日为伍的人自是也没什么大志的游手好闲之辈。
一声响亮而流气的口哨声随口吹起,燕二公子的眼睛轻佻的随着躲避不及离得他老远一路小跑过去的两名小姑娘的身影飘去,唇边还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淫。笑,连带着身后跟随的一众人也色眼咪咪的起着哄。
“不错啊——”
“少爷有心思?那咱们就……哎呦——痛——”一个献媚的家丁卖好的凑了过来,微微弓着身,一脸的奸佞。
见他做了一个掠人的手势,燕二公子将手中的折扇不客气的敲打在了他的头上,引得那家丁抱头痛呼。
“傻了你?上回那小寡妇的事儿还没完呢,虽然我爹是打断了那碍事的瞎眼老太婆的腿,叫她别再闹事,可我爹也给我了一顿好骂,你现在还给我生事儿,你还想你家少爷我挨骂是不是?”
“不是不是!这不是见少爷您喜欢嘛——”那献媚的家丁一脸的委屈,抱着自己的头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再说了,就那模样还不至于值得本少爷挨顿骂。”
“是!是!是小的错,是小的太眼拙。”
“长点眼力见儿,别老叫少爷我教你!”
又是一记扇骨敲头,那家丁再次痛呼了一声应道:“是、是!”
‘哗啦’抖开扇子,燕二公子一副风流相的迈着方步继续前行,所到之处无不是侧目低首能假装看不见就假装看不见,能躲得远远的就躲得远远的,谁沾上他就意味着谁要倒大霉。
“刘大——”
一个卖菜的老翁远远的一见燕二公子一众人呼啸而来,低垂着头手忙脚乱的收了菜摊,担起还没卖出多少的两筐菜就打算开溜,却没想到人才一扭身,燕二公子就眼尖的唤住了他。
“二、二公子——”人才一愣、脚下才刚一迟钝的功夫,燕二公子身边围拢的家丁护卫就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把个颤颤巍巍的卖菜翁圈在了中间。
“刘老头,你干嘛一见了我们公子就想跑啊?你儿子欠我们公子的帐还没清呢,你该不会是想逼着我们公子把你那个傻儿子给废了吧?”一脚踢翻筐里的菜,适才献媚挨了两扇子的家丁出言恐吓。
“二公子,求求您,行行好,您就开开恩放过小老儿和我那不知事的傻儿子吧?他已经让您打的半个多月了还在床上咳血呢,您就行行好,看在他是个傻子的份儿上放过他吧?”
“废话少说!我那才买的八哥就被他那么不开眼的惊飞了,打得他才半个月起不了炕太便宜他了!刘大,我也不欺负你,那天你那傻儿子败了我的兴致这笔账我可以当我倒霉不和你计较,但是我那新进手的八哥飞了,这笔账我可不能不跟你好好算算,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一百两,只要你能拿出一百两银子出来,我就放过你儿子全当之前的事儿没发生过……”
“二公子……”刘大一听燕二公子竟然开口索要一百两银子,当时就双腿一软抖成了筛子老泪纵横了起来,“二公子,小老儿一贫如洗,哪里拿得出一百两……”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我那八哥是我花了五百两银子买回来的,被你那傻儿子一吓就飞的无影无踪了,要你一百两算是便宜你了,再多废话我就拉了你那傻儿子扒光他的衣服游街示众!”
“咦——少爷,好主意啊!这穿街过巷的肯定特有趣——对了,刘老头,你那傻儿子不是老嚷嚷着要娶媳妇吗?说不准哪一家的大姑娘一见你那傻儿子的身材好就动了心,我们少爷这杯谢媒酒你可千万别忘了请啊?”
“哈哈——”身着护卫衣的一人一席话引来了一片哄笑声,燕二公子更是讥笑的看着地上被气得嘴唇发紫的刘大。
他从来都不缺那一百两银子花,事实上那天被吓飞的八哥也是他从一个小孩儿手里抢来的,他只是气那天刘大的傻儿子被几个小孩儿追打好死不死的撞跌在了他的身上,鸟飞了不要紧,他硬是被那傻子乱没形象的压在了地上,虽是意外,可毁了他自认为风。流。倜。傥的形象。平时无事他都要生出些事来,更何况是刚好撞在了他的身上,于是他叫人把压在他身上的人打得只剩半条命,如果不是刘大苦苦哀求和捕快说情,想那刘大的儿子是难逃一死的。
人是打了,可气还未消,如果不是因为抢占人家小寡妇的事儿被他爹严令喝斥,叫他最近收敛行径,他绝对不会就此甘休!如今见了半个来月不见人的刘大,他当然不会就此放过这个奚落的好机会。
“二公子,您就行行好,我给您磕头了——”
“少废话!一百两银子一分钱都不能少。”
“二公子,您就算是把我杀了,我也没有一百两啊——二公子……”
附近的人们早就跑的远远的躲避起来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正大光明的跑出来看热闹,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殃及池鱼,燕二公子的所作所为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咬牙谩骂,可明面上谁都不敢给他脸色看,谁叫人家是这城里的一个毒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