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聚
告别了赵钢，格里尼正想到哪儿去转转。电话忽然响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喂，是不是帕科？”电话里传来非常别扭的汉语。“哪位？”“卡尔。约翰逊。我在成都，你在哪儿？”这次是标准的英语。“哇哈哈，你在哪儿？我马上过来。”接到地址以后，格里尼一顿小跑拦住了一辆的士。
好多年没见面，这对真正的亡命兄弟一见面就来了个大大的拥抱。“我听说你想离开这里回到意大利，想过来跟你商量商量。”卡尔还是那副事业狂。“那好，我这次回去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二人边走边谈，格里尼把几年来的经历详详细细的告诉了自己的老伙计。卡尔虽然可以用杀人不眨眼形容，不过为人绝对重义气够交情，否则也不会在美国为了朋友不止一次挺身犯险。“他和魏大侠倒是非常像，不过大侠是踢球的。他的职业，嘿嘿。说出来会吓死人。”格里尼谈到心中的大虾和全星那段经历时，一向“只谈事业”的卡尔也非常感兴趣。
外表冷酷的卡尔其实心里一直非常孤独，作为在美国长期歧视的人种，他有一种天生的自卑或者说偏执。他一直都没有找到自己内心世界的寄托：那种属于自己的团体，可以真真切切感受到周围的关心、志同道合、一起为一个共同目标出生入死的团体。格里尼和吴穆是他非常信赖的两个人。吴穆有一批为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就像他身边的李麟和杰弗森。每次参加吴穆的聚会，卡尔就觉得无论吴穆的兄弟们对自己多好，自己始终不属于他们。而格里尼呢？他天生乐观，现在一个人又融入了另外一个国家的“城市英雄”。其实格里尼未必像他想象的那样。但人的想法，尤其是卡尔这类人的想法总有点偏执。
“你说你在成体碰见了以前的老熟人？跟他说了你要走？那么你那朋友绝对会通知其他人给你践行。你约的时间，就是他们一起给你送行的时间。”卡尔自信的说。“确实，当我碰到赵钢的时候我就知道。但我不想骗他，或许我也希望临走的时候和他们聚一聚。”“足球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吗？我们美国人都不喜欢足球。”卡尔非常不解这个他一直考虑的问题。
“这么说吧，卡尔。足球场上的配合比我们之间的配合要复杂得多。那种交流，那种默契以及几万、几十万甚至更多人在支持你，为你助威呐喊带来不能让他们失望的责任感。当然，在成都，这个几千年历史凝聚的巴蜀文化，都在短短几年融进了这支球队。所以才让这么多人为之着迷。或许我说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你应该能理解了。”“就是很多人在一起做一件非常复杂的事。而当地的文化、精神都容纳到这支团队里，产生团队升华，像一面镜子一样反过来向家乡父老展示属于自己家乡的精髓？让无数支持自己的父老像支持他们的图腾一样找到自己精神上的寄托？”卡尔说话有点结巴了。洛杉矶贫民窟出生的他，为了自己的地盘，为了家族的繁荣，不知道多少人不懈努力了多少年，自己的哥哥为什么会有烂帐？还不是为了家族而欠下的。而今天，他们一样在为这个目标为之奋斗。“或许我们应该为这次聚会提点什么，做点什么。走，帕科。我们去做一件小事。”
两天以后，格里尼接到了早已等待多时的电话：“帕科娃？你龟儿想溜？不耿直，请老赵都不请老子哥几个。要不得哟，我们为了准备了送行酒，快过来喝酒。”电话里传来格里尼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魏哥？嘿嘿，我早就知道老赵绝对要通知你，你们在我这里来才是真的，地址：xxxx。快点，我和一位非常想见你的朋友在等你们，嘿嘿，你们会来多少人我都算好了。”格里尼放下电话，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布置，还算满意。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一群小车停到了格里尼给他们的地址：一座还不算郊外的别墅。
“龟儿帕科住的还多好，一直瞒我们，太要不得了。”魏大侠边走边想。忽然传来一声打雷似的声音：“咚、隆隆”。把魏大侠以及众多来宾吓了一大跳。“雄起、雄起。”巨大的高音立体喇叭传来久违的助威声。“阳光照耀着全星的旗帜，旗帜闪耀着希望的光辉，光荣的足球健儿重担在肩，万千球迷为你们呐喊助威!全星将士万难不屈，全星的将士无坚不摧…。。。”“是队歌”一位球员大声叫道。在别墅中央，无数“加油”、“雄起”的黄色旗帜众星捧月般围绕着一面全星队徽主旗，随着队歌缓缓升起。曾经的光辉岁月如今昨日重现，让众多全星队队员、教练、工作人员喉咙干涩、眼眶发胀。帕科。格里尼和卡尔。约翰逊身穿一身全星队队服站在别墅大门招呼各位来宾。“魏大哥”格里尼老远就使劲向魏大侠呼喊。“接着！”一个黑色足球猛得向大侠飞来。眼看猝不及防的大侠就要出洋相，旁边的“高佬”健斌同志长臂一挥，轻轻抓在自己手里。“老了，这点都反应不过来了。”大侠最近叹的气好像特别多，今天又见到了格里尼的精心准备，难免心里激动反应迟缓。大门左右金灿灿的对联让众将士嘘唏不已：“破沪广、灭京辽，九州掀起黄色旋风；保成都、吼雄起，巴蜀大地永存全星岁月。”横批：“几度风云”。
“整得好，整得好。”已经心跳剧烈的魏大侠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其他各位老全星也非常激动，格里尼向前一一问候，几年不见，很多人明显发福。“余老师、邹哥、姚哥、老马、山哥……里面请里面请。”
“魏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卡尔。约翰逊，美国人。”“你好，魏大侠”。卡尔用自己非常古怪的普通话热情地向大侠伸出了手。“你好你好。”大侠还沉浸在刚才见到的种种激动中，这个老外实在古怪的语言让他的心情平复了不少，这些年接触老外也比较多，再不像当初见到马麦罗、法比亚路那样新鲜了。“科娃儿，我们还说请你，结果你给我们弄了个这么热闹的东西，把我都吓了一跳。”“魏哥，本来我打算低调点消失的，结果碰到赵哥。我马上就晓得他肯定会通知你，反正都跑不脱了，还不如要整就整热闹，整巴适点。走走，里面说话，还有好东西。”格里尼刚准备招呼其他人，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不是孙骥海吗？
孙骥海现在成都踢球，这一次也来凑凑热闹。说起来二人也算有缘，在中国的第三年，格里尼曾一次因为自己的生意去英国出差，特地去曼彻斯特拜访了这位19岁就入选为国家队主力的球员。“孙哥，你也来了？哈哈，里面请里面请。”“我今天是厚着脸皮不请自到，你把这里弄得非常漂亮啊，很有全星的气氛。”“都是干一行的，说这些就没意思了。”魏峮转过身说到。“科娃儿不喜欢搞那些虚文，反正他娃儿有钱，你也吃不穷他。”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正厅。
这是一座中等规模的独栋别墅，地点不错，离市区大概20来公里，前面设有车库和花园，后面则是一个游泳池和后花园，大概加起来有接近500㎡。“科娃儿多腐败哈，现在寸土寸金，你娃娃居然住这么好的地方，以前还带我去你那破公寓，在成都假打听多了人学坏了。”“魏哥，你这就冤枉我了，先聚会，等下我们一起还有孙哥说点正事。”
别墅后花园里摆放这无数个长椅和野餐桌，看来格里尼是想把宴会搞成西方式的。两边的大投影机正在播放当年的“成都保卫战”。格里尼到成都的时候已经是全兴辉煌的末期，不过出于对这支球队的热爱，他几乎搜遍了球队历史——跟西方球队动不动上百年相比，这支球队太年轻了。
“各位，今天是大家给我践行，我也非常高兴看到这么多朋友来送别。与此同时，我也尽量想把这次聚会办成全星队的聚会，甚至以后每年一次，不管我在世界哪里，只要你们通知我，我就算走，也要走到成都。”话音刚落，下面的口哨声和掌声蜂涌而至。“这是第一，第二……”格里尼拿出一个全星队的队长袖标。“今天我和卡尔都穿的队服，你们不穿我不勉强。”格里尼指了指旁边，“我一共准备了40件全星球衣在这里，但我希望把这个袖标给我们永远的队长。”魏峮当仁不让，接过袖标非常熟练地戴在自己手臂上。“兄弟们，我不是当官的料，说不来官话。今天科娃儿请客，人家俩老外都穿我们的队衣，我们几爷子不穿就太要不得了，大家马上换衣服。还有今天要给他扎起，吃要吃巴适，耍要耍高兴。另外，今天就不要喊科娃儿了，我带头，喊他耙总。”“耙总、耙总……”下面的来客一阵乱叫乱笑，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青春岁月。“最后，耙总提出的每年一次聚会，你们愿意的举手。”哗啦，全票通过。“好，明年大家电话联系，现在我的发言结束，大家打牙祭放开肚皮整。”
酒过三巡，魏峮、卡尔、格里尼、孙骥海来到了一间书房。“科娃儿，你回去有什么打算？”
“我想回去看看当地的足球产业，有没有搞的空间。”“意大利足球现在走下坡路了，单从效益上看，不如英格兰。你看现在的收购都在英格兰。”深知英格兰足球的孙骥海说到。“孙哥，英格兰那边我也会考虑。但我毕竟是意大利人，对那里更熟悉，从起步来说，也是做熟不做生，做近不做远。我也考虑过先在意大利熟悉球队体系、管理模式……再静观其变。”“这样最稳妥不过。”孙骥海点点头。“孙哥、魏哥，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孙哥你是77年的吧？退役以后？”“我也是静观其变，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啊。老魏呢？”“我目前在四川队当教练。”魏峮说道，“但是中国足球真的太难了，我也没有办法，像我们一没技术，二没文凭，不吃足球饭吃什么？现在投资，哪里风险都很大。”“我更难，我现在早上起来在哪里都要想一想，在曼彻斯特？大连？成都？我在英国踢了几年，足球上是开眼了，可在中国的人脉就掉链子。你们都知道，在这里没有人脉关系，什么都很难。”“哦，这个你们可以放一下心，我给你们二位老哥想了办法，当然只是建议。魏哥，我一直在研究成都的房价，最近几年北上广房价太离谱了，很多人都往成都跑，你要是投资成都房产，稳赚不赔。”说到钱的问题，孙骥海也听得特别用心。“兄弟，不瞒你说，我投资了几套房子，都赚了点小钱，可我的开销也大。你知道魏哥花钱没个数，你嫂子说了多少次，本性难移啊。”“你认为成都的房子还会涨？现在那么高了。”孙骥海问道。他在英国踢球那么多年，收入肯定比国内高得多。“这个也只是我的估计，我专门请教过不少金融专家，花了不少感情和银子，至少这几年之内，成都是不会有太大风险。兄弟我在成都的产业有20多所，都是03—05年陆续买下的。”孙骥海心里打鼓，“这小子，哪来这么多本钱？”他不禁轻轻瞟了眼旁边一言不发的卡尔。“你个龟儿子，这么有钱。”魏峮笑道。而当初自己还劝他炒股，可他反倒劝自己炒房。幸好听了他一句话，当时也是不忍拂他的好意买了两套试试，现在看来这小子眼光的确不错。资本主义社会长大的娃就是对钱更敏感啊。“这套别墅也是你的？”孙骥海问道？“前天还是别人的，今天就是我和他的。”格里尼笑着指指一直没说话的卡尔。“没什么，当时这小子说要搞个告别会，我就想不能太寒酸，格里尼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友。我们一起看了看，就这别墅还将就。以前的主人是个什么什么长。和他‘勾兑’了一下，花了点零花钱买下了。”“xx--，500㎡的别墅零花钱买下？妈的这不是传说中李老师的‘让保姆坐奔驰车买豇豆吗’？看来这美国佬假打起来比我们四川人还凶。”魏峮愤愤地想。看到魏峮的表情，格里尼有点不过意，这几人都是以后还要合作的，瞒也瞒不长，就把话说开了。“魏哥，真不涮你，我们俩一人出了五万美圆。”“！！！买白菜啊？10万美圆，就是60多万rmb买500㎡别墅？”“这房子的主人以前是个官员，还是外地的，跟我有点交情。”“什么交情这么值钱？”孙骥海也忍不住了。要说这位老兄看起来也不是胡说八道的精神病嘛。格里尼还在想要不要直接说破。天不怕地不怕的卡尔就开口了。
“在中国，想跟那些老爷攀交情其实很容易。这位老爷干了点点犯忌讳的事被我发现了，于是他的档案财务资料就拿了过来。后来我们关系一直很好，这套房子对他来说只不过小菜一碟，我们合作发财才是大事。”虽然卡尔说得轻描淡写，但魏峮和孙骥海无不心惊肉跳，这位看来皮包骨头的瘦子是个狠角色。格里尼却知道，卡尔说不定哪天就会让这位“朋友”永远消失，或者扔进炼钢炉，或者丢进水泥搅拌机，或者拖到压路机下变成路基桥梁。“魏哥，孙哥，听我一句，这两年炒房没错，当然我也只是建议，你们自己斟酌了。我明天跟他一起到北京，后天转机到意大利，以后多联系。”
孙骥海率先离开书房，格里尼抓住了正欲离开的魏大侠，“魏哥，兄弟有件心腹的事想给你说。你有没得兴趣到国外去搞足球？”魏峮吃了一惊，“要说到足球，我们这一辈子啥子有分量的冠军都没拿过。当年马儿、山哥为了出国费了好多周折你不是不清楚，只要有机会。我肯定想去，但是我现在出国能干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最迟两年，魏哥。兄弟我一定跟你在足球场打出一片天地，你球员时候没拿过的冠军，兄弟让你在其他位子上拿回来。这个地方的大环境太差。生生把你们这一代好球员埋没了。”魏峮重重点了点头，“兄弟，看你有志气有脑子，王大师对你评价都很高，你为人也耿直。回去好生整，你看得起我老魏，只要觉得当哥的能给你扎起，哥子肯定不得拉稀摆带。”魏峮对于格里尼要回国始终想不明白，这几年中国开发正直火热，刚才他那个朋友一看就是有勇有谋的狠角色，而格里尼在成都人脉也不错，留下来发展的话大有可为。为什么还要回到意大利？莫非……现在格里尼给他交了底，看来这小子还是舍不得足球情节。“意大利的娃儿还是耿直，有事情都不瞒我，看来我得做点准备了，起码语言就多麻烦。”魏大侠兴奋当中也带有担忧。
看着几位“大佬”从书房走出来。大家在各个角落不停地招呼“魏哥，过来搓一圈。”“魏哥，过来帮忙，手气臭的很要洗白了。”得到重要信息，又和兄弟们再度重聚的魏峮心情不错，四处转悠。而在旁边端着一杯清茶看电视的山哥，则望了望最后出现的格里尼和魏峮，心里似乎猜测到了什么。
成都双流机场。众多昨天狂欢一夜的球员、教练员、工作人员一起送别故人，曾经的城市英雄忽然间大批出现在机场引起了小小的骚动，签名的、合影的络绎不绝。又让魏老大等球员一阵忙活。
“卡尔，我明天就到意大利，你准备在中国还是美国？”“中国也不错，至少在这里也能搞钱，美国那边的产业我也不会丢，现在只有两边跑。”“吴穆打算从那边派点人过来帮忙吗？”“估计有点难，我们最近把拉斯维加斯的三大赌场都合并了，还有我和我姐在旧金山的房产公司、汽车销售维修公司、洛杉矶跟阿杜那合作的贸易公司都需要人手。而且这两个国家文化差异太大，派过来估计也没什么用，有的时候稀里糊涂就把当地人得罪了。”格里尼知道其中很多公司都从事黑吃黑的勾当，有的公司自己也有股份。“也是，你还是要多注意本地人，还有，你在中国到处跑，也该有个自己的窝了。中国那么大，难道你一直打游击吗？”“这个问题我考虑过，感觉这些城市都差不多，暂时先在北京和成都这两个地方先看看吧。过段时间再做抉择。”“好，这个问题我就不多话了，你小子比我清楚，走了，电话联系，你也可以到意大利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