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告密
顾准的法子也简单。
“这三家既然还有隐田, 肯定是租给旁人种的。他们这些田想要瞒过别人容易,可想要瞒过佃户却难。若让官府去查的话只怕他们的反应还会更大,不如直接把这个清算出来的册子公示出去, 并且下令,若有人能举报隐瞒田产者,便与以奖励。”
还能这样?!
沈元彻震惊之余,不禁觉得这法子实在太损了。不过他喜欢, 唯一有一点不好的便是:“那些佃户有这么胆子告发么?”
“匿名告发,只要县衙不对外公示告密的人,谁又会知道是他告的密呢?”
苏墨言含笑:“这也不失是一个好办法了。”
沈元彻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那么一回事。不过这么一来, 倒霉的就是那三家了。这就等于跟整个县城里头的人说这三家还有田产隐瞒不报,而且要不了多长时间官府也能把这些富户实际的田产给摸透了。民不患寡而换不均, 不知道家底的时候或许还能装作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可一旦知道了家底, 想必便会有不少人对这三家恨之入骨了。仇富么,古往今来都是同样的。
沈元彻嘿嘿一笑:“你倒是挺损的, 这样的法子都能想不出来。”
“比不得你损。”顾准怼了他一句后, 又询问似地看了他师父一眼, 想听听他师父的意见。
李况只点了点头:“先按着你说的做。”
顾准眉头一松。
按照他说的来做,那就说明对他的法子还是认可的。顾准也不耽误, 立马下去准备。
李况是真的不准备帮他,就连公文也是让顾准自己去查衙门里头的往返公文,最后自己草拟出来的。
苏墨言见顾准只翻了几张公文之后便好似烂熟于心一般,写出来的告示也有模有样,心中好奇得紧:“顾兄难道把刚才看的都记下来了吗?”
顾准怔了怔,旋即坦白:“我记性跟耳力都比一般人要好。”
沈元彻已经在旁边让嚷嚷了上了:“你这该不会就是过目不忘吧?”
顾准也没否认, 只道:“差不多。”
“还真是!”沈元彻立马就来了兴趣,直接拿出一本厚厚的书准备考一考顾准。
这过目不忘的事他还是只在话本里面看到过,京城有那么多的才子,可没有一个敢对外声称自己是过目不忘的,就连苏墨言也不敢夸下海口。如今顾准既然敢这么说的话,那他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了。
可试来试去,沈元彻不得不承认,老天爷确实偏爱某些人。
他这本书是刚拿的,也确定顾准从来没看过,只是给他看了一眼之后,他便能背出来,一字不差。
沈元彻震惊不已:“世上还真有过目不忘的人。”
老天爷糊涂啊,不仅给了顾准一副好皮囊,一个聪明的脑袋,还给了他过目不忘的本事。沈元彻喟叹:“这么好的本事,怎么就不给我呢??”
若是他也能过目不忘的话,也不会每次背书都如赴刑场一般了。不过顾准还是太低调了一点,之前竟然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这件事情。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他能过目不忘的话肯定已经喊得人尽皆知了,少说也要换一个神童的名头给自己戴一戴。
“我可真是太羡慕你了。”沈元彻真心实意道。
顾准心道,你只是缺了一个不中用的系统,谁碰上那个系统都会有这个本事的。
只是他刚好被选中了而已。
苏墨言倒是没怎么羡慕,这世上之人的际遇是说不清的,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顾兄幼年失去父母,老天自然要在别的方面厚待他几分。只盼着顾兄往后的路能走的更顺坦一些,如此才不辜负他这么多年的努力还有如此高的天赋了。
前面闹出来的那些事情李况也听说了,不过他也是才知道顾准竟然还能过目不忘。
这可真是太稀奇了,不过仔细想开,似乎也早就应该发现这个苗头了。当初李况给顾准送书的时候,特意安了一个坏心眼,选的那些书可不是那么容易读懂的,即便读懂了也得花费不少时间。李况本来要考一考顾准的耐性,结果顾准每每读书却比别人快许多,有时候头一天将书拿回去,只过两三天便又将书还回来了。李况一开始多少有些生气,只是后来考过之后发现,顾准从不是囫囵吞枣地读完,而是每一本都读得细致入微,感悟颇深。
之前李况还以为顾准为了读书废寝忘食,如今看来,那是因为人家天赋过人。不过,收了一个天赋过人的当徒弟,他的运道貌似也不差。
李况想了想,又写了一封家书送回京城。继徒弟连中小三元之后,李况显然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可以显摆的事儿。他也不管家里人看到这封信会作何想法,反正他就是想吹嘘一下。
收了一个好徒弟,难不成还不能让他吹一吹吗?
另一头,顾准三人将公式拟好之后,方才请陈枫将其张贴出去。
官府的公文,一般都是贴在最显眼的位置。顾准还特意吩咐了,让他们在城中多张贴几份,每个街头的粉壁都贴上。若是到了村上,则由每个村的村正负责此事,务必告知到位,好让盐官县所有的百姓都知道这件此事。
这张告示的内容也很快就吸引了整个盐官县老老少少的注意。
上面明明白白的写清楚了各家有多少的田产,又注明了田产位于何地,其清楚明了的程度让外行人看了啧啧称奇。不过更让他们惊奇的,是后面的两排小字:
“这检举竟然还有奖励?若属实的话还能得500文钱,若是隐瞒的钱财数额过大,还能得个一贯钱世上竟有如此好事!”
“便是有这样的好事儿,你不也只能干瞪眼看着?难不成你还知道谁家隐瞒田产了?”
这话问得直接,问过之后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有人觉得遗憾,有人却已经思量开了。
温张宋三家自然是最着急的,温大老爷跟温如言已经前往各处巡视过一圈了,虽然底下那些佃户依旧恭恭敬敬,但是温家怎么都不放心。
这些人看着中心,可谁知道他们皮下有什么心思呢。养他们还真不如养条狗,养狗都比他们忠心耿耿,不像这些人,种着他们家的田还想扒在他们家身上吸血。
真是不知所谓!
同温家差不多的,还有张家的张松涛。
张松涛此人唯利是图,虽有家财万贯,却仍活的像个守财奴,每年都只想着如何从佃户手里多拿一些粮食。如今朝廷这么做,等同于是断了他的财路,张松涛怎么能忍?他可不像温家,做事那般含蓄,张松涛仗着自己背后有人直接去城外,并且扬言,若是有谁说了不该说的回头定不会让他好过。
山下的村民倒真是被他吓到了,连忙道不敢。
有倒是恩威并施,张松涛知道光恐吓是远远不够的,于是给他们一个教训之后便又送了一颗甜枣,将家里攒的那些没人吃的陈年米粮拿出来做人情。
唯有韩斯年对此嗤之以鼻,他才不怕什么张家温家,前段时间县城里头的人才将张松涛敲打一顿,结果还没过多长时间就故态复萌了。
韩斯年面上隐忍,是这已经开始调查张家隐藏的田产了。
早点告发才能早点让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得到教训。说起来他还真得感谢出着主意的人,若没有他,张松涛只怕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坐立难安了。韩斯年只盼着这次的粮税改革不是走了过场,也不是改着改着就又变成了从百姓口袋里面掏钱去养活那些贪官污吏。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韩斯年当真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
县衙里头,顾准几个也在等告发之人。
沈元彻等得最认真,他本以为过一两天便会有人上门,结果等了好久都没看到人影。
沈元彻便觉得,是不是那告示上面写的钱子不够。都说财帛动人心,既然他们心不动,那肯定是给了钱不足以让他们告密了,是以沈元彻鼓动顾准去改一改告示,把奖励的钱翻一番,翻一翻不行那就翻两番,总之他有的是钱,不怕没钱兑现。
顾准当然不至于听他的。朝令夕改,这危害可比没人告密来的大多了。
“这才过去几天,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顾准见他又在屋子里头晃来晃去,晃得他眼睛疼,别说了这么一句。
沈元彻怪他不知道急:“什么叫才过去几天?这都两三天了还不见动静,说明你这法子根本行不通。”
顾准白了他一眼:“你这火急火燎的毛病,看来这辈子都比想改了。”
“我这是为了谁着急啊?”
“反正肯定不是为了我。”顾准轻飘飘道。
沈元彻都快被他气死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急得上火还不是为了你,结果你这家伙竟然一点都不领情。好,既然你不急那我也不管,我倒要看看要是一直没人过来的话,你又该怎么收场?”
顾准睨着他:“你就这么笃定没人来?”
沈元彻胡扯了起来:“要来早来了,现在不来的话以后也不可能来!我早就说这法子没用,你偏不信我。”
最后一句刚刚落地,陈枫便兴冲冲地从外面奔过来,素来的稳重都便成了急不可耐,见着顾准便道:
“顾公子,外头有人要告温家隐瞒田产!”
顾准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元彻。
沈元彻杵在原地,老天这是在耍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