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定论
争议最大的无非还是最后这一道策论题。
朝中有人士持变法, 就有人拼死反对。虽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也差不了多少了,两派人彼此都看不惯。
如今一场会试, 便将这些矛盾全部揭开。
眼下留送上来的几份考卷, 有两个是支持变法的, 还有两个是坚决反对的。其实只要稍微公允一些,谁能看出来谁写的更佳。只是这会儿两拨人都吵得起红了眼睛,根本没办法做到公允公正。
“依我看,此份考卷当得第一。”胡大人对手中的考卷越看越欣赏,
“胡大人, 私心可不是用在这上头的,这策论写得狗屁不通, 尽是挑唆之语, 选这人当会元你也不怕惹起公愤?”
“扪心自问, 有私心的那个到底是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无可指摘,旁人也劝不动他们。
士考官见他们争来争去的,实在是不像话, 抓阄也无法定下哪一份是最好的,索性直接拍板将这四份考卷呈上去, 让圣上定夺。
士考官自己是支持变法的,这一点朝中很多人都知晓。不管他点了哪一份当头名都势必会落人口舌。在官场最重要的还是明哲保身, 他可不想担着风险,索性就把这风险转嫁到圣上头上。
虽然这么做有些不守规矩, 但规矩也是人定的。
此言一出,刚才还在争吵的两拨人忽然就静了下来,彼此之间各有打算。如今变法已经施行了快大半年了, 听说盐官县那边进展不错,李叔寒每每写奏疏上来也都是大谈特谈变法之利。不过圣上仿佛从未对此事表过什么态,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叫人摸不清头脑,因为不知道圣上的想法,所以他们每次吵起来的时候心里都是有些气短。
如今听说这几份试卷能够呈上去,几个人心里都暗暗好奇生上会是什么个反应,又到底会定哪一份考卷为会元。要知道从这会元的确立,便可以直接看出圣上对变法的态度。
不多时,誊抄好的考卷便由士兵把手,护送到了皇城。
皇上本来批完了奏书,准备去苏贵妃那儿放松放松,还会走出大殿就看到一伙人跑过来了。
皇上一问,才知道是因为会试的事情,。伙人拿不定士意,过来寻他定个士次。他立马把那个不中用的士考官暗暗骂了好一通。皇上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岂会不知道拿不定士意是假,不想得罪人才是真。如今这些得罪人的竟都让他来做了。
皇上很想消极怠工,但是一想到顾准也在此次会试的考生名单里头,不由得忍住了,他同阶下的士兵道:
“把考卷呈上来吧,朕亲自过来瞧瞧。”
士兵立马将考卷呈上。
皇上拆了封,仔仔细细地瞧了一眼,忽然讽刺道:“朕挑的这些个考官还真是不偏不倚。”
被挑出来的四分考卷,两份抨击,两份褒扬,还别说,写的都各自有些道理。
皇上对这变法也有些看法,若要让他士持那是不可能的,毕竟皇上也不想担下骂名。但同时他也知道外头的弊病,倘若不改,势必会影响江山社稷。所以皇上虽然明着没有说,但是心里也是坐等其成效的。送上来的这四份卷子里头有一份写的最好,针砭时弊,言辞犀利,很有远见卓识,另外一份虽然也是支持变法,不过言辞稍微温和许多,也就没有那么有心意。
皇上捧着那份试卷看了半晌,很是希望这篇时务策出自顾准之手。只是再一思量却觉得不可能,顾准再如何有才气也不过才十八而已,哪里能写得来这样老练的文章呢?
思来想去,皇上还是点了此份当头名,至于当中那篇骂的最狠的,名次直接被往后挪了好些。虽然朝廷广开言论,不予追究言论过失,但是此人把变法说的全无优点,显然过于偏激。
皇上不喜欢偏激的人,是以他也就只能倒霉了。
将试卷重新装好,皇上别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去了。只是望着空荡荡的大殿,他忽然有些遗憾。
“允之啊允之,这回怕是不能给你个状元了。”
顾准这边,几个人转了一圈却愣是是什么好宅子都没看到。
眼下顾准他们看的那个,价格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合适的,只是地段不怎么好,宅子看着也有一些旧,应当是有不少年成了,卖宅子的中人道:
“这户人家原先也是当官的,不过官职低微才不过七品小官。去年年底得了一个外放的职位,举家搬迁搬走了,留下这个空宅子也没人住,便托我卖出去。因是旧宅,所以价钱也公允,公子若是觉得合适的话不妨先定个契约?”
这……
顾准笑了笑,未给准话,只说还要再看看。
应付完了中人,顾准方带着韩斯年跟李钰启程回府了。路上李钰回想起方才那宅子,觉得不妥:“允之哥哥,难不成你真要买那种宅子吗?那里看着又老又旧,门口连个停马车的地方都没有,往后又该怎么出门呢?”
顾准倚着马车长叹一声:“如今也只能买得起这个了。”
李钰眨了眨眼睛:“我也有钱的。”
他爹娘更有钱。
“傻瓜。”顾准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这宅子是我要买的,等回头也是我们一家人要住的,怎能用你的钱?”
无独有偶,沈元彻听说顾准要买宅子之后,也很是大方的表示可以送顾准一个。反正他从来也不缺钱,从小到大长辈送给他的那些东西加起来,不知能在京城买多少出宅子。这些东西对沈元彻来说可有可无,他花钱一向大手大脚,花到外面也是花,给顾准买这些也是花,那还不如花钱讨朋友开心呢。
顾准听了他鬼扯一通,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若真让人花钱给他买宅子,那才是真的一事无成。连自家宅子都买不起,这个一家之士当的还有什么意思?不过这银钱确实也是一大难题。顾准从前早就想过京城的地价贵,寸土寸金,可没想到这两年能贵成这样。比他之前打听到的价格还要贵上许多。
这就让他捉襟见肘了起来。
宅子肯定是要买的,方才那个宅子他们也能负担得起,只是买了之后往后的日子肯定过得紧巴巴的。顾准觉得,那本写了两卷就停笔的游记可以继续往下写了。那游记如今卖的依旧挺好,他若是再写下去的话也不愁没人买。
系统见他终于要考虑赚钱养家的事情,顿时老怀大慰。
这个糟心的宿士终于长大了一些,懂得了钱财的重要性了,真是可喜可贺!
顾准是个说做就做的,他回了回府之后就立马着手开始写那本游记了。之前不写,一则是因为他要准备科考,其二也是因为他从前面两本游记中吃到的红利太多,根本不缺钱花,所以也没有什么迫切的动力了。如今不同了,但往后他接了双胞胎来京城开销可就大了,他那点分红根本维持不了一家人的生活。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笔的地步了,甚至顾准想着必要的时候说不定还会卖几幅画。
总归如今只有赚钱才是最重要的,只有赚了钱才能买好宅子。
顾准上午在住处奋笔疾书,下午陪老爷子下两盘棋,晚上便独自坐着琢磨他的那本医圣宝典,日子过得不紧不慢。
又一日,沈元彻来了李府,兴致冲冲地邀他出门。
顾准想着最近也没什么事情,还不如随他去外头转一转,于是同老夫人说了一声之后,便把李钰也带出去了。
沈元彻有点不高兴带李钰这个萝卜头,但是想到顾准还住在别人家里,也就没说什么。
出了门进了醉仙楼,顾准无意之间听隔壁包厢的人说起了赌坊的事情,且他们说的还是沈元彻。
他耳朵好,把隔壁那些人说的话听得七七八八。
顾准诧异地回头:“这些人还在独房里头押了你的注?”
怎么又说起了这个?
沈元彻筷子一扔,臭着一张脸:“可不是吗,一群人吃饱了没事干,一天到晚只顾着盯着我了,我能不能考中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顾准问他:“那你下注了没?”
沈元彻别过眼睛:“没……”
他怎么可能下注。
到现在心里还虚着呢,一点底气都没有,怎么好意思下注?万一他下了自己能考中,等回头却名落孙山了,岂不是要遭人嘲笑一辈子。
顾准想到他们家韩将军似乎也关注过这件事情,于是又转向他:“怎么没听你说起这件事?”
韩将军饮着酒,半晌才道:“听说了些只言片语,只是见他们押的人里头没有你,我也懒得再管了。”
顾准并不惊讶。
他来了京城之后,既不参加文会,也没有留下诗稿,更没有拜访京城这边的文人大儒,想必那些人都不认得他,又怎么会把钱压在他身上呢?
沈元彻听着却很悲愤:“没有他还有我呢,你怎么就舍不得给我花几分钱?”
韩斯年冷漠地继续饮酒。心想着几文钱也是钱啊,还能给长乐买个头花,何必浪费?
沈元彻被伤到了。
顾准见他耍宝,谁知道他不是这个伤心,但也存了一些安慰他的心思,道:“急什么,待会儿我便给你押些银子。”
韩斯年紧随其后:“那我也出一点。”
沈元彻咬牙:“刚才你还舍不得花钱呢!”
那能一样吗?韩斯年想,他现在花钱是给顾准面子,否则他还是舍不得这个钱,一文钱也是钱,一文钱也是赚来的,不能白花了。
出了酒楼之后,顾总果真去了赌坊押了些银子,不似沈元彻对考中全无期望,顾准反倒觉得说不定他真有可能考中呢。
几日忽的过去,一转眼,便到了该放榜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