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会试
顾准他们是头一日晚间入场的。
大梁府试乡试都是连着考的, 几场考试考完了之后才能被放出来,只是会试格外不同一些。会试分开考,三日一场一共三场。
初九这一日开考, 顾准他们前一天晚上就已经进了贡院。彼时顾准也早就同沈元彻约好了要一同进院。
秦王跟秦王妃都颇为看重此次会试, 尤其是秦王, 还请了假特意过来送儿子。不过送归送,秦王嘴里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的,哪怕都已经送到了贡院门口了,他却还是十分嘴硬:
“虽不指望你能考得有多好, 但好歹也别考个倒数第一, 你父王我多少还是要点面子的,别一天到晚地给我丢人。”
“谁丢人了?会不会说话!”若不是因为这是在外头, 秦王妃指不定要跟他吵起来。
都还没开考呢就在这说风凉话, 有这么当爹的么?
沈元彻压根没生气, 他已经习惯了。
被打击的次数多了, 他也不大相信自己能考得中。不过就是一路被赶着逼到了如今这个田地,不得不进去考了。
这两人只送到了门口便止住了步子。
贡院看守森严,闲杂人等是不得靠近的。顾准也是直到快进去的时候, 才让韩斯年把李钰他们给带走。
目送他们离开,正要折返的时候, 却远远的看到苏家的马车。沈元彻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事儿似的,一个劲的摇着顾准的胳膊:“瞧, 真没想到苏家过来的人也有这么多。”
好家伙,不就考一场会试吗?至于这么劳师动众?沈元彻怀疑他们把人叫过来的人都给叫过来了, 往贡院门口一站,便给人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这就是苏家的气势。
苏家人太傲慢了,哪怕不说话站在那儿都让人觉得格外的不好惹。从这一点上看, 苏墨言简直就是苏家的异类,跟他那个当贵妃的姐姐相差甚远。
苏墨言一声不吭地望着他母亲,心底无奈。他本也不想让这么多人送他,只是他在府中说话一向没有权威,纵然不喜也无可奈何。
苏墨言也看到了顾准跟沈元彻。下意识的,苏墨言便上前想打一声招呼,可想想自家这一堆破烂事儿,最后仍旧忍住了。
都快要考试了,何必坏了他们的心情呢?
苏墨言只当做从未看见过他们,甚至主动遮住了这两个人免得他父母看到。
苏秉跟苏夫人站在贡院门□□代了好些,才终于离开。儿子的学问他们是不用愁的,为了这一回的会试他们家上上下下不知下了多少的心血,只求苏墨言能考中一个好功名。
其实以苏家如今的身份地位,功名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只是时人人推崇科举入仕,风气如此,他们也不能视之不顾。
待人走尽之后,苏墨言才终于找到机会上前跟顾准闲聊了两句。也就只有这么两句的功夫,再多也没时间说了。
进了贡院,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院中的氛围过于肃穆,两边都是严加看守的士兵,夹道里头守着士兵里头那些还是带着刀的。那些左顾右盼的一看到这阵仗哪里还敢有什么小动作?全都安分了下来。
顾准取了号之后便去入座。
他在选号房这件事情上多少还是有些运气的,这回跟上次一样,选的号房位置极佳。
其实这宫院里头的号房都不算太差,除了臭号。且就算是臭号也比乡试那会儿的臭号好了太多。那会儿正值夏秋,天气炎热,房里头味道也大,那个天儿坐在臭号旁边是真的受不住。如今却不同,虽然已经到了春天,但温度还没彻底升上去,号房的味道自然也就小了许多。
跟顾准比起来,沈元彻的运道就稍微差一些了。他再一次被分到了臭号旁边。
虽不是正儿八经的臭号,但是隔的并不远,多少沾点臭味儿,似有似无,叫人作呕。如今考试还没开始,里头也没有飘出什么过分的味道来,可谁知道考了几天之后这味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沈元彻欲哭无泪。
他知道号房改不了,只能硬着头皮认了。看来他这辈子臭号都撇不清了,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耍他,像他这么爱干净的人怎么偏偏就被分到这么恶心的地方?
这回要是不考个进士,都对不住他这几回遭受的折磨。
沈元彻塞了两团布条进鼻孔,决定防患于未然。等到这旁边彻底臭起来再塞布条那就晚了。
别说,这玩意儿好歹还是有些用处的,随着考试正式开始,接下来两日号房的味道不断加大。沈元彻靠着这几个布条艰难地活了下来。他不仅安然无恙,甚至还有心思把自己的稿纸写的满满当当。
这里面有些题沈元彻确实不会写,但是他已经尽力了,况且这样也不怪他,要怪只能怪他父王,都请了那么多老师那是没有给他交透。
沈元彻一板一眼地写着答案,生怕自己一个不好写岔了。跟他相比,顾准还是要轻松许多的。这些题目顾准都见过,虽然在细微之处有一些差别,但总体上系统送给他的那些题没什么两样,换汤不换药罢了。
写到中途,顾准发现这些题竟没有一个能难得住他的。即便有些稍微难写,略一思索思路也就顺了。如此通畅,让顾准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此次会试的考题过于简单了。
系统看他竟然这么想,忍不住提醒一下:“你看看你对面的。”
号房两两相对,顾准的对面也坐着一位。
系统道:“你看他抓耳挠腮的,就知道这次的考题其实并不简单了。你如今能做得这般顺遂,是因为比旁人多了许多机遇。”
不说有它这个逆天的存在,单单就是李老太爷几个也不是一般人能请得起的。那几位便是外头的大儒也比不过,能得帝王启蒙,难道还教不了一个顾准?系统道:“说实在的,有这几个老师教你要是还考不过别人,那就回家种地去吧。”
这是站在多少人的肩膀上,占据了多少得天独厚的资源。也就顾准他自己还觉得自己平平无奇呢。
顾准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这里显然不是吵架的好地方,顾准打算考完了再跟系统好生说说。
几日功夫一晃便过去了,第一场结束,顾准被接回了李家。
李家的后辈考科举的次数多了,如今顾准考了一半儿回来,府里众人也是不慌不忙的。
老夫人跟老太爷一早就吩咐了下来,等顾准一到府上,便有大夫过来给他请安脉。
大夫摸着脉沉吟片刻,便同老太爷笑着道:“老太爷老夫人不必忧心,公子身子康健,如今脸色不好只是因为过于劳累,歇息一晚上便能缓过来了。”
“谢天谢地。”老夫人双手合十虚空拜了一下,“万幸你底子好,我前头几个孙子去考科举,回来之后确实受了好大的罪,大病了一场把咱们都吓死了。我本以为读书人都是这样,却原来只是他们自个儿身子不好。”
顾准其实早就给自己号过脉,知道自己一点毛病都没有。
老大夫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位公子虽看着柔弱,但体格却比常人好上许多。”
李钰机灵道:“当然好了,我们允之哥哥还会骑射呢。”
顾准笑了笑:“待你大了我也叫你骑射。”
李钰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期待慢慢:“真的吗,我也行?”
老太爷有些心疼得别过眼。
若是可以他也想拿这些话哄自家孙子,但他孙子身子不好这是事实,别说以后学骑射,就是能不能长大都是未知。
这些是老太爷总不忍心去想。
他十分生硬的扯开了话题,让顾准同他说说考题是什么。李钰的注意力果然又被这个吸引了过去。
在李府歇息了一整日,待第二场开考的时候顾准又去了贡院。他的底子摆在那儿,区区会试也难不倒他。第二次考完之后,老太爷照例让他默了自己的答卷。
在看到顾准的答卷之后,老太爷嘴上不说心里却不住地点头。
若是按照这架势,名次便不用愁了。只是不知这最后的策论究竟是什么题目,可真跟他们想的一般。
第三场如期而至。
顾准在看到策论题的时候,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也是巧了,之前几个老太爷轮番给他押题,其中有一个便是如今策论考的这一道。
这题目跟顾准也有些渊源,因为此事本就是因他而起。
策论考得是如今的税法改革。
改革在南北各分了几个试点,京畿一带亦有试点。盐官县一带因有李况压着,未曾出过纰漏,可其他地方进展却未必这么顺遂,不少富商大户明晃晃地反对变法,不停地给官府使绊子。不知情的百姓对这一变法也颇有误解,如今不论是朝廷还是民间,渐渐想起了两道声音,一种反对,一种力挺。
这变法究竟何去何从,还未曾有个定论。如今考题便是论此次变法的功过是非。
功过本就需留给后人评,如今谈起功过,大多带着各自的立场并不公平。不过上头也未必要求公允,力这一考题只是为了探寻一下读书人的变法的意见看法。
顾准毕竟参与其中,又对其见解深入,不过想了一会儿便有了打算。
他顿时收起杂念,心无旁骛地开始打起了稿子。
又过了两日,会试才真正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