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话 追猎者（6）
“喂，德雷克，喂，听到我说话没有？”我在他耳边叫着，可他却根本毫无反应，不仅如此，他的鼻息已经越来越微弱了，整个人几乎陷入了濒死的境地，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即使在这样的世界中，即使我们得到了异于常人的生命力，生死，仍旧只是某一瞬间的事，而当它即将发生的时候，你根本无能为力。
我一连叫了几次他的名字，可这个混蛋却丝毫没有反应，整个人已经变得瘫软无力，我只能拼命的摇晃着他的身体，把嘴凑到他耳朵旁疯狂的吼叫：“喂，别睡啊，快醒醒，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喂，酒鬼，你他妈还活着吗？你倒是说话啊，别他妈跟老子开玩笑，这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赶快说话，别…别……”
我沉默了，眼泪，也止不住的掉了下来，从此以后只剩下我一个人的画面，又一次出现在眼前，这个和我相识了这么久，经历了如此多风风雨雨的兄弟，兄长，甚至形同父亲的人，就这样如同一座山一样，轰然倒下了，硬汉也终究敌不过这些吃人的怪物，冷风吹着我的头发，我跪在德雷克面前，双手扶着膝盖，痛苦的抽泣着，眼泪彻底洗礼了我肮脏的脸，可我却不愿发出声音，痛苦让我充满了负罪感，我深深的感觉到，是我将他拖入了死亡。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心急想去救她，就不会这样了，都怪我这个混蛋，明明应该让你休息的，明明我们才认识她没多久，虽说都是家人，可让我同时失去两个，我死都不愿意，求求你原谅我，我并不是故意要这样做的，酒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哽咽着说道。
“喂…你走吧…去…去救她……”德雷克突然说出了这几个字，而他的手也又一次无力的抚在我了的手背上。
我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擦着眼泪说道：“酒鬼，你怎么样？我就知道你他妈死不了，别跟老子装了，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再撑一会儿，就快天亮了，你看见没有，太阳就快出来了，我们很快就会好起来。”
我看到德雷克的嘴角划过一丝微笑，也看到他流出一滴眼泪，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却只是动了动嘴，痛苦的表情以及嘴角渗出的鲜血告诉我，他已经无力再说任何一个字了，当死亡真正放在面前的时候，竟然是如此苍白，我们根本来不及和那个重要的人去表达此时的感受，有太多话想要说出来，可却会在这样的场景面前，变得哑口无言，而时间，最终也解决一切，没错，时间要带走的事物，没人能留下。
“不…不对，不对，你不能死，德雷克，德雷克，妈的，酒鬼，你不能死，喂，你听到我说话没有，还有不到两个小时，两个小时！我求求你了，天呐，上帝啊，造物主，你在哪儿，谁来帮帮我们，谁来帮帮我，求求你了，把我的命拿去吧，请不要让这个人死掉，我求求你了，我说，你他妈有没有听见我说话，你这个疯子，你凭什么决定谁应该死谁应该活下来，凭什么，王八蛋，你倒是回答我啊，凭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你说啊！”
我对天咆哮着，想要把心中的所有愤怒全都抛到天边，我疯狂的对着天空大叫，叫嚣着这些完全没有答案的问题，为什么，哼，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当然，我只知道这件事不会有人来回答我，更不会有人为这件事负责，我们只是剧本中写好的那群该死的人，无论故事情节是否合理，也不会有人来讯问我们的意见，因为总有人会去死，总有人，没错，世界需要他们。
一切都结束了吗？不，不应该是这个结局，等等，我不能就这样放弃，对于一个无辜的死者，这种事无异于莫大的侮辱，而想到这里，我猛的站起身，把手放在德雷克的鼻子边上，我的手颤抖了，他已经没有呼吸了，而当我把耳朵贴在他胸前时，也根本没有听到一丝心跳，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我嘴里念叨着：“酒鬼，酒鬼，你醒醒啊，我知道你没死，我知道你死不了，你等等我，我来救你了，来救你了，你等等，没错，我一定会救你的，咱们是人类，生而为人，应该活得骄傲不是吗，这是你教我的，我们不能放弃，绝不，那些吃人的畜生根本不算什么，不过都是些卑鄙无耻的家伙而已，人类才是伟大的杰作，这话可是你说的，对吧，你还记得对吧。”
我一边说着，手里一边不停的忙乎着，回想着电影中急救濒死病人的桥段，两只手不停的在他胸前按压，试图尝试心肺复苏的方法，每按压几次，再进行一次人工呼吸，把空气吹进去，即使平时我总是嫌弃他把脸贴得很近，开那种令人厌恶的玩笑，但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他能醒来，用他的大胡子在我的脸上不停的蹭，就像之前那样，每次大难不死时，我们都会情不自禁的拥抱在一起，说些好无厘头的疯话。
可即使我的愿望是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我并不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在好一番折腾之后，事情仍旧没有出现奇迹般的逆转，德雷克死了，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也许我们的旅程已经到此结束了，我沉默了，全身都在发抖，再也哭不出一滴眼泪了。
我低头抚摸着哀鸣不已的凯撒，默默的拔出了手枪，对凯撒说着：“走吧，孩子，现在…你自由了，再不用跟着我们受罪了，随便去哪都好，反正这个世界不会难为你的，你只是个过客，我们的旅程…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