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突发事件(二)
好胜人者,必无胜人处;能胜人,自不居胜。
我以为,以我一向脆弱的神经,大半会受惊过度晕死过去;这不妨,是一个逃避现实的良方。事实上,精神违背了意志:我只是睁大了空茫的双眼,无可奈何地任事物朝着越发失控,和不可逆转的残酷方向发展。
我做不了什么。我的所有努力,均以失败告终。
我挽救不了谁。便是我自己的存活,也实属幸运。我,从来没有过,这样深深的无力感:在我自成一体,自我设定的小圈子里;我以为我不出去,就不会有人闯进来,就不会被打扰。生活,亦会一池静水地过下去。最后,化成水花飞溅之中,微乎其微的一个泡沫。
我不介意,过完碌碌无为的一生。对我而言,也许没有比这更好的人生。
可是,今夜,骇人听闻的一幕,触目惊心地发生在我的眼前——我,不止是单纯的害怕和震惊。它,带给我的视觉和思想上的冲击力,正以无法估量的破坏程度,扫荡着我的内心……
这个世界怎么了?那些旦夕之间,死于非命的人们,是怎么了呢?
离奇,又充满着诡异的死亡;会是怎样一个新的,可怕的开始呢?……。
没有多久,我们,仅活下来的三个人;被赶到的警方人员带回了警察局。
另外二人是什么样的情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由于我自身的交流障碍,不能正常地完成警方的询问笔录;被暂时性的,单独看管起来。
工作人员,扫描了我手腕上的身份识别id条形码。很快,不用我忧心,他们就会从电子档案中调出我的全部个人信息。从出生在哪家医院,到目前就业的地方,事无巨细,一目了然。哪怕是我几岁长过蛀牙,多大有了性—幻想;诸如此类的芝麻大的小事,也难隐于科学的窥视。
身份证的功能,于十年前逐渐被“id条形码”代替。相比来说,条形码打在身体上,不会造成肌体的任何伤害,而且更加简便,实用,有绝对的唯一性。
几条粗细不一的黑色线条,包含了我们的整整一生的作为,经历,喜怒哀乐;想来,总觉得无处言说的可悲,可叹,可笑。
当然了,他们也会知道,我不是有意做不成笔录,我真的是一个病人。
我是一个病人,这将是我身份的一个重要标签。
我倚在封闭室,一片纯白得有些让人绝望的环境中。室内,惟有的一件家具,便是那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小床。与其说,是看押犯人的羁留室,更像是医院的病房。
手捧着一杯温热的咖啡,我,惊魂未定……心里,默数着阿拉伯数字,等待着那个最终会来,将我带走的人。
在数到第3282数字的时候,一名警察打开了房门——诚贞,和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深更半夜,还穿着衣装笔挺的西服;这得是多么严谨,认真的人啊?!我无端猜测着,他的睡衣,不会就是正装吧。不知怎地,想起了契诃夫笔下《装在套子里的人》;心头对他,油然而升了一丝没有缘由的怜悯之情。
我想,我真是病得不轻。
诚贞,是弟弟的其中的一个得力助理。是少数几个,不会让我产生不安和排斥,且能与之对话的人之一。
她,身形高挑,柳眉丽目,行事风风火火。年纪比我大三岁,自带着“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英气。
通常在弟弟脱不开身的时候,都是由她出面处理我的大事小情。日子久了,我见她的时间,倒比见那个年纪轻轻,便成为行业领军人物的总裁兄弟要多得多。她,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伴随着岁月的沉积;使我不自觉地对她,越来越信任,依赖。
诚贞,一进了房中,先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视线,热切地像x光,上上下下将我从头到脚巡视了一遍……。目中,透出的焦急,关切;像是好不容易找到失散孩子的母亲,让人感动。
见她这般紧张,我不禁自责:自己,让她和弟弟担心了。我,又给他们添了麻烦。
“小若,你没事儿吧?!”诚贞,目光灼灼地盯在我身上,关心地问着:“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不愿地摇了摇头;心里明白,自己的身体没有一点儿毛病。大概我的面色实在很是难看,否则,诚贞不会一脸心疼,担忧的模样,望着我。
“我……。想…。。回家。”
我,拽着诚贞的衣角儿,整个身子,几乎全部要躲进她的怀中;笨拙地表达着我的意愿。
警察局,让我心绪不宁,有不好的联想。只有回到家里,才能让我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诚贞,轻轻地抚着我的肩膀,用她独有的沉着,温柔的声线;可以说是哄着我说:“好……小若累了,我们回家。”
她,抬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套子人”,声音响利了几分:“陈律师,我可以带小若走了吧?”
陈洵律师,这两年我是见过几次面的。虽然,每次见面,都是在我最难堪的时候。他是弟弟公司请的新派风头很劲的法律顾问,弟说,他年轻有为;和他属于同一种做大事,不拘小节的人。
我,不太懂弟弟话里的真实含义。但老板这么赏识他,想必他一定有过人之处。
陈洵,扬起脸上那抹飞扬的自信,有礼的笑容,说道:“你放心,手续我全都办好了。你带着杜小姐,快回去吧……让她,早点休息。杜小姐的安危,可是杜总首要关心的。”
“那好啦。如果还有什么事,你来处理吧。”诚贞,瞅他的眼神,有些不善。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好……丁助理。”陈洵颔首,笑意显得意味高深。
嗳,陈律师不是一直叫她“丁小姐”嘛?称呼,怎么变了?
诚贞,不作理睬,揽起我的胳膊,像护着一个孩子般地,领着我往外面走。她,瞳孔里放射出的温暖光线,犹如三月里的春光,有着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魔力。
我的心,在这一刻,安定了下来。
“小若,走吧……。送你回家。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她的嗓音,低低柔柔的在我耳边,仿似一曲悠扬的轻音乐,安抚着我灵魂深处的焦虑。
我,冲着陈洵点了点头,微笑着向他表示感谢。
我知道,我长得不美。但我微笑,便是风中的春花一朵;至少,可以尽心尽力地传达我的感恩和善良。
语言,既已成了我缺失的能力;就用微笑,向这个世界表达我的热爱和敬意吧。
可能是因为到了后半夜,我又刚刚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诚贞,不放心开启自动驾驶功能,而是让我躺在后座稍作休息,由她自己来开车。
车子,在灯火荡漾,万籁无声的深夜里,平稳地驰骋着。我半眯着眼睛,依然没有什么睡意。
那个,让耳机线生生勒死的白裙女生,时时面目青白,扭曲的脸孔闪回在我的脑海里……我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在一瞬间,死得那么稀奇古怪,没有道理?!
是突发的疾病吗?难道,全车的人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患了同一种怪病?很显然,这说不通。警方,介入了调查,恐怕也无从查起。这件事儿本身,便悬疑得令人啧啧称奇。
我有个不太好的预感:或许,这只是个开头……。。
半个小时过后,车子缓缓开进了弟弟位于郊区的花园别墅。
大门的安全锁开启之后,我透过车窗,再次看到了这幢在繁茂林木掩映之下的三层欧式建筑。
这栋三层小楼,面积约为700多平米;是弟弟在三年前买下的。我在这里,曾断断续续地居住过两年的时间。
我早想到了,出了今天的事,诚贞是不会放心送我回那间,我自己在市区租住的单身公寓的。
豪华,宽敞的商务车,停在了小楼门前。门廊下的桔色灯光,温和着浓烈的夜色,温淡着我心中的怅然;提醒着,我还有这么一个家的现实情况。
我想尽量活得低调,平凡,活得只是我自己。往往,事与愿违。
诚贞,下车,为我打开了车门。她对我总是太过小心翼翼,好像我是一块薄磁,碰碰就碎了。这也是我,不断找各种理由躲开他们的原因。
举目四望,熟悉又很陌生的院落:花木葱茏,幽深宁静。周边各处,散布着几个保镖在值班巡查。夜静难闻鸟语,叶落空聆水声。
心上,一时百感交集……。我终究,仍是他们摆脱不了的负担。
诚贞,似乎看出了我低落的情绪,指了指不远处大片的花圃,对我笑着说:“前些日子,杜总特意吩咐我,叫人种了一整片的郁金香呢!我找了你最爱的几个品种:英泽、白色梦幻、阿提拉、布琳达等等都有。再有半个月,全部就能开花了,喜不喜欢?……。”
瞧着她殷切的眼神,我说不出不喜欢的话来。
我根本不懂郁金香,花目繁多的品种。我不过是,看着哪种开着好看,喜欢哪种罢了。
有人,费尽心机地讨我欢心;这种感觉,不单让我感到受宠若惊,简直有点感激涕零。我不明白,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他们这般用心良苦。
我笑了笑,轻点了下头,说了一句:“谢谢。”
诚贞,开心地握着我的手,轻声说道:“别站在外面太久。春天的夜风凉着呢……。你刚受了惊,若是再着了凉;身体怎么吃得消?……。。”她,叹息一声地埋怨道:“你呀,就是不听话。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好?有杜总和我照看着,家里又有阿姨伺候着,偏偏一门儿心思地往外跑,出了点儿什么差错,可怎么办?……。”
“我,能…。。照顾自己……”我,听着她的牢骚,再次坚持着我的立场。
“才怪!”她,佯装生气地瞪了我一眼。
我不敢再火上浇油,听话地,任她将我推进了屋子,回到了位于三楼走廊尽头的,属于自己的房间。
作者闲话:
趁着没出差,多写几章。谢谢收藏的朋友,没有你们看文,作者也没信心写下去了。谢谢大家!鞠躬!请留言给我,大家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