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乡试总共有三场，每场考三日，加上提前进场这一日，这也意味着莫小玖进来后，便得在衙门逼仄的考棚吃住足足十日才能出衙门的大门。
莫小玖自搜身过后便不见巫师爷，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在考棚里呆着有点难受外，考试她游刃有余。
十日过后，莫小玖考完，走出考场，在衙门前舒展筋骨，四下张望下，不像先前那般见到阿束，也不见有巫师爷，便有些失落。
这时正见先前在客栈找她合住的许原同学朝她走了过来，拱手道：“莫同学，这回考试可有把握？”
莫小玖早在入场考试时便见到许原，没与他打招呼，只眼神交汇了片刻就离开了。
她其实对许原并没有什么坏印象，先前也不过是担心他会拉着自己要合住才有意避开他，现下不必担心那桩事，便对他也有了笑脸，拱手谦然道：“并无什么把握。”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其实她觉得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必竟自己在现代就是个考霸，考试于她来说并非难事，不过在这古代可不好说，就不说那些官员会做些弄虚作假之事，就说阅卷也是很要有运气的，也就是说得阅卷老师恰好能看得中她所写的文章，所以她自然也不能说有十分的把握。
她看着许原，反问：“那许同学呢？”
许原道：“亦无甚把握，”
莫小玖见他说得轻松淡然，倒是觉得此人指不定有几把刷子，现在肚腹空空，便指着街边一间食肆道：“难得与许同学相识一场，不如我们去那里坐下边吃边聊。”
许原拱手道：“在下一介穷书生，从未进过食肆，一般都是街边买两个馍馍凑和，不然，上回也不至于想与你一道合住了。”
莫小玖见他说起来便是囊中羞涩，但他说话无半分的自卑，一脸坦然之色，对他印象又加了几分，便道：“既然是我邀请你去，自然是由我来请。”
许原指着那家食肆旁边一家很破很小的面馆道：“莫同学若是要请在下，那不若在那家吧1
莫小玖心道此人好志气，于是点头应下，俩人一同朝那家面馆走去。
这家面馆虽是又破又小，但其实和食肆里差不多，也烧菜，只是菜品要少些罢了，莫小玖第一回到布政司衙门来便在这里吃过一回，这里的煨肉面相当好吃，她看着许原很是清瘦，想必是鲜少吃肉腥的，便作主点了两碗煨肉面，另加蒸鲈鱼、烧虾仁和一盘清炒莴苣。
许原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菜单子上的名字，当是看着，便咽了好几回口水。
莫小玖待到伙计去后厨，她指着桌上的小陶罐道：“上回我来吃过，这八宝酱味道非常不错，呆会面来了，便弄些进来拌着一起吃，保管你下回来还会想要吃。”
许原拿起陶罐闻了下八宝酱的香味，又咽了咽口水：“光是闻此味，便很让人期待了。”
莫小玖看着许原，问道：“不知许同学如今住在何处？”她没在客栈见过他。
许原道：“我另寻了家便宜些的客栈安顿了下来。”
莫小玖微微颔首，想着那日他求着与她一道合住，心下也是有点替他难受，想必那家便宜客栈条件差了许多。
许原对这位样貌俊秀，心肠好且大方的莫同学十分好奇，于是客气地打探道：“在下只知莫同学姓氏，却不知名字和贵庚？”
莫小玖微微笑道：“小玖，今年十八。”
许原笑起：“在下今年二十二。”
莫小玖拱手道：“那往后便称呼你为许兄吧！你唤我莫小玖或是小玖都可。”
许原听着便觉欢喜，忙也拱手，称呼一声：“有幸与小玖相识，许某深感荣幸。”
接着两碗煨肉面端了上来，几道菜也慢慢地上了上来，许原还是前年中秀才才吃得一顿肉，许久不吃，如今吃得令他几乎要哽咽了，便与莫小玖讲起了自己的家世来。
原来这许原是个落魄贵族，祖上曾在前朝为官，官拜三品，后来朝廷更替，一大家子人便到了山里避难，自此家道中落，食不裹腹。
许原才刚出娘胎时，家族便对他寄以厚望，望他能重振家族威望，再度入朝为官。
他家虽是落魄，但幸存下来的书籍不少，家族中但凡是男儿都得念书，但因为生活过于穷困，饭都吃不饱，又哪来的力气读书，到了他这辈，也唯有他坚持了下来，且他资质在家族中也算是最好的，前年考上秀才，却与廪生失之交臂，没有衙门资助他食粮，又因他需得专心读书，无法做工，日子便过得穷困潦倒。
而那场考试中的廪生，听说是富商人家的公子，不学无术，连字都认不全，当他知道这桩事情后，本也想过要理论，但无奈自己势薄力微，也深知官官相护，他若是去官府理论，无疑是以卵击石，不仅毫无用处，还会连累自己得罪官府，失去秀才身份，于是就没再为此追究。
许原说到激动处，有感而言：“若是这回我考试能上榜，将来能有机会做官，定是要当个为民作主的好官，绝不会再让像我这样的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莫小玖听着他这番肺腑之言，心中很是敬佩他，宽慰道：“布政使司不比下边的衙门，考官又是朝廷委派，自是会公正公平，你放心好了，只要你考得好，文章写得好，就一定能上榜。”
许原听着她这番话，心中的确是宽慰了不少，拱手道：“托你吉言，但愿能高中1
俩人吃过聊过后，便一路走到客栈。
许原所住的客栈离莫小玖所住的客栈并不远，莫小玖刻意去看了下许原住的环境，那当真是破败不堪，许原的箱笼都被人翻动了，许是箱笼里只有几件打着补丁的衣裳和几本旧书，翻他箱笼的人还在这些衣裳和旧书上狠狠地踩了几脚，将衣裳和书本都踩脏了。
莫小玖见许原很是淡定，似乎是司空见惯了一般，只将衣裳提起来抖了几抖，书本拍了拍，便将它们全都归置回箱笼内，又朝她笑道：“此处不甚干净，小玖还是请回吧1
莫小玖便与他拱手告辞，离开了这间破客栈。她其实手中的银钱足够帮助许原住间好客栈，但她看得出，许原是个有尊严之人，定是不会接受她的施舍。不过再多的困苦也只是暂时的，待到月末放榜，许原就能离开这里，到时若是高中，便不会再受困苦；若是不能高中，亦可返乡归家。
待到莫小玖离开，燕巫时自小巷中出来，对身侧的麟风道：“许原之事便交给你了。”
麟风拱手应下，随后当街拉住一位身着旧布袍的青年，将自己身上的锦衣与之交换，而后便去了许原的客栈，向许原道明自己的困境，但又不愿屈住在这里，想与许原一同寻间好些的客栈，以保周全。许原自是欢喜不已，忙收拾了箱笼跟着麟风走了。
次日莫小玖过来请许原一起去吃午食，便见许原不在此，说是与人一道去别处合住了，心道许原终于找到了一起合住的人，她也可以放心了。
接着的日子很是无聊，莫小玖依然未见到对面的蓝曦，也未见燕巫时来找她。到了月末放榜，莫小玖前去衙门，在众考生中看到了许原从人群中退了出来，一脸哭相，忙上前宽慰：“许大哥，这回考不中没关系，三年后还可以接着考。”
许原哽咽一声，哭道：“小玖兄弟，不是我没考中，是……”只见他眼白一翻，晕倒在地，
莫小玖吓了一跳，正想把他的脉博，却见他的手腕上伸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来，一道熟悉的感觉迎面扑来，侧眸一看，却是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