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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总角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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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在这里滋事?”一声喝斥传来,怀远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正色厉声。

    几个少男少女看到怀远,都毕恭毕敬作揖:“怀远子。”

    嫦羽将剑藏于身后,上前道:“怀远子,这个小丫头实在可恶,竟敢使用法器伤我。”

    “法器?笑话,她一个普通小丫头,哪会使用什么法器,刚才那一掌是我发的。”

    “什么?”嫦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为何要帮她?你昨日在膳房不是也很讨厌她吗?”

    原来昨日在膳房,他们也都在看好戏啊,难怪这么嚣张。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如今我是她半个师父,自然要罩着她点。尔等有何不满吗?”

    嫦羽还想说什么,被她哥哥一把拉住:“不敢。都是误会,是误会。嫦羽,我们走吧。”

    嫦羽跟着她哥哥悻悻离开。

    我倒是挺欣赏怀远刚刚正容亢色的威风模样,他的话多多少少化解了一些我对他的成见。不过感谢的话却卡在了喉咙口,说不出来。

    “怀远子?”我顿了顿,好奇道:“你不是叫怀远吗?他们为何叫你怀远子?那是你的小名吗?”

    怀远被我气得嘴都歪了:“子是尊称,你听说过孔子吗?就算你没听说过,也该知道夫子,公子吧。”

    “哦,是这样啊?”我恍然大悟道:“那他们应该叫我盈月子啊。”

    怀远又瞪了我一眼,讥讽道:“盈月子?我看你还是叫坐月子算了。什么都不懂,却偏偏爱信口雌黄。”

    什么坐月子啊,这名太难听了,我还是不要什么尊称了。

    我一撇嘴道:“不懂才要学啊,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跟我一个小孩计较。”

    “你平时都是这样尊敬长辈的吗?”

    “长辈?”我哑然失笑:“你师父跟我先生是师兄弟,我们两个应该也是同辈吧,何来长辈一说?”

    “你。。。伶牙利嘴,小小年纪就争强好胜,巧言善辩,以后有你苦吃的时候。”

    我想起师父的教导,觉得自己也有些过分了,毕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怀远看上去脾气臭了点,心眼却是不坏,不如放个软当,试着将他纳入麾下,今后难说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想到这我冲他双手作揖行礼:“好了,你老人家不要生气了,我跟你赔不是还不行吗?刚刚你出手帮我,我多谢你,怀远子。”我故意将最后那个字拖得很长。

    “你身上有玉佩,还需要我出手吗?你也不要跟我套近乎,要不是师父他老人家,我才懒得管你。”怀远冷笑了一声,这话听着好像不怎么友好。

    “玉佩?”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是小青:“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谢谢你,谢谢你替我解围啊。你这个人情我记下了。”我说罢抬脚要走,他一把拉住我:“错了,去草药谷不是这条道,还是我带你去,省得你一路瞎撞又生出什么事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草药谷?”我一惊,转而又泄气道:“哦,我忘了你会识心术。这样不是很要命,我心里在想什么你都知道。”

    他冷笑道:“你有什么事不想让我知道的?”

    “有很多啊,比如说,我想上个茅房啊。”

    “打住,我可没兴趣时时去打探你心里在想什么,白白耗费我的元气。我的元气可金贵着呢。”

    “那就好。”我拍拍前胸,长舒一口气。

    看着我的表情,他终于忍禁不俊,边走边道:“我发觉你这个小丫头越来越有趣了,小小年纪,说大话,爱逞能,一肚子鬼点子,爱诓人,天不怕地不怕,口无禁忌,有时脑子还不好使,还真是个活宝,比我当年还强。”

    他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怀远,”我快步跟上他:“那个叫嫦羽的姑娘,我和她无怨无仇的,她为何要这样对我?”

    “哼,树大招风!你知道来通灵山的有多少人想拜亦虚师叔为师吗?你这小丫头上辈子是积了多少德啊,才让师叔他如此待你。不过呢,你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以后你说话行事都要小心点。”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你,怀远子。”

    见我一本正经地跟他道谢,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挠着头道:“谢什么啊,谁让我是你半个师父呢。其实。。。”他欲说还休。

    “其实什么?”我追问:“哦,我知道了,你也想拜我先生为师对不对,所以你昨日才会那样对我。”

    “小丫头!”怀远被我说中了心事,气得瞪了我一眼:“怎么这会儿脑子又好使了,你知道就好了,干吗非要说出来?”

    像怀远这样的修真奇才,先生为何不收了他?我还想再问什么,但看他有些不高兴了才住嘴。

    后来我才了解通灵山每年三月会有一个比试大会,所有弟子只要打入前三名便可以拜亦字辈的高人为师,如果是夺魁的,还可以自己选师父拜。在每年的比试大会上,怀远都是夺魁的,执意要拜先生为师,但先生就是不收徒。这样过了十年,无奈之下怀远拜了亦玄道长为师。

    怀远告诉我掌管草药谷的是亦渺道长,通灵山还有个迷香谷和炼丹谷,分别由四清峰和二幻峰掌管。

    “那我家先生管什么?”我好奇地问。

    “他什么都管,也什么都不管。”

    “此话怎讲?”

    “几百年前,先祖师飞升上清时便把掌门之位传给师叔,但两百年前,他突然自己卸去掌门一职,闭关修行。大师伯只好暂时接管,但一直觉得道法修为不如师叔,所以不肯正式担任掌门。后来师叔出了关,但也是来无影去无踪。”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草药谷。原来草药谷就在三渺峰下,这里可真大啊,各种各样的花草,地上栽着,空中吊着,水里长着,让人目不暇接。里面的男女老少,来来往往忙乎着,好不热闹,有采药的,有洗晒的,有在碾压草药的,有在制药丸的,还有不知道在干嘛的。。。

    我们说明来意后,门口一位小道士将我们带到了一间药膳房。我一看妙心正在埋头抄写着什么。

    “妙心姐姐。”我高兴地跑上前去叫她。

    妙心抬头见是我,脸上露出了笑容,立刻搁下笔问我:“盈月,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是怀远哥哥带我来此的。”我指了指身后的怀远。

    妙心这才看到怀远,急忙站起身来作揖:“妙心见过怀远子。”

    怀远从鼻腔里嗯了一声,自顾自地走到木架子旁,看里面放着的药材。

    “姐姐,你在写什么?这么认真。”我低头看她放在案几上的账簿,低声念道:“百草1两,紫苏2两,决明子1两,苍术。。。”

    怀远听到我的声音,扑哧一声乐了,转过身来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笨丫头,这个字不念shu,念zhu。苍术zhu,明白吗?”

    我揉揉脑门,不解道:“你骗人,先生教过我,这个字念shu。剑术的术啊。”

    怀远摇摇头:“这是个多音字,懒得跟你说了。”

    “盈月,”妙心赶忙安慰道:“怀远子说的对,这个字在这里的确是念苍术zhu。你只需记住,别管那么多。”

    我点点头:“姐姐原来是在这药膳房做事啊,每天就记记账吗?”

    “是啊,今天送来药膳房的药材可真不少,这不,我到现在还没称完记完呢。”

    “不如让盈月来帮姐姐吧。”妙心还没来得及说不字,我已经伸手抓起了一把药材放在了量器内。

    妙心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怀远一把将我拉了过去:“小丫头,我带你来,可不是让你来捣乱的。过来,这些抽屉内的药材你看好了,你每日必须要记住三味药材,要熟到闭上眼睛能闻味识草,并能说出其功效。”

    谁说本郡主是来捣乱的?本郡主正想多学点本事,名正言顺做先生的弟子,让你们还敢小瞧我?!先生答应过我以后上街出诊时要将我带上,我先在此处锻炼锻炼也好。

    至此我每日午后来草药谷的药膳房学习药材,我还带了几本草药书到六虚峰研究。碰到记不住或是记错的,我便将草药画下来,仔细琢磨。渐渐地,我从每日只能识得一味药材到每日能识得几味药材,闻到味道便能准确说出药草名称,形态和功效,一个月下来,我竟已经识得了草药谷内的所有药材。连耳濡目染的阿紫也能识得几味草药了。怀远自此对我刮目相看,这是后话。

    当下他提溜着我过去,我佯装不乐意,心里却别提有多高兴了。

    正当我用心看着这木架子上的草药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惊喜:“盈盈,你怎么在这里啊?”我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陆潘,心中也是惊喜万分。

    “潘哥哥,太好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你的伤可好了?”我走过去拉着陆潘左看右瞧。

    “已经无碍,昨日亦玄道长将我送到了草药谷,这草药谷的草药甚是神奇,妙心又悉心照料了我一夜,现在我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你不用担心。”

    “这药还真是神奇啊。”我啧啧赞叹。

    “这么巧,原来盈月是陆兄的妹妹啊,难怪我跟盈月这么投缘呢。”妙心笑着说。

    “盈月?”陆潘疑惑道。

    我解释说:“盈月是五师伯给我取的法名,妙心姐姐妙手回春医好了潘哥哥,以后盈月一定把妙心姐姐当亲姐姐看待。”

    我们正说笑着,旁边怀远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我赶忙说:“潘哥哥,这位是亦玄道长的弟子怀远子,也是盈盈的半个师父,他正在教盈盈识草药呢。”

    陆潘也发现了旁边的小不点,一听我说,上前作揖道:“在下陆潘,见过怀远子。”

    “你就是她的潘哥哥啊。”怀远子上下打量了陆潘一番,态度甚是高傲。

    我想到我刚才打坐时心中想着潘哥哥,被怀远用识心术探知,故此他才这样说话。

    我凑近陆潘,在他耳边悄悄低声说:“潘哥哥,你别看他小,其实他有八九十岁了。。。”

    “笨丫头,你过来,今天不把这些药材背出来不准回去。”怀远怒不可遏地喝道。

    耳朵还真灵啊,我吐吐舌头,乖乖走到他身边,嘴嘟囔着道:“谁笨了?先生从来都没说过盈盈笨。”

    怀远见我这副模样,笑道:“我喊笨丫头,只有你应声过来,你不是笨丫头还有谁是?好了废话少说。”

    陆潘见状告退:“盈盈,那你好好跟怀远子学,我先去休息了,迟些再来找你。”

    后来我听陆潘说草药谷正好缺人手,亦渺道长答应让他留在草药谷做事。于是,陆潘,妙心早上同我一起上早课,午后我们便都去草药谷。陆潘负责从山上收集草药后送至药膳房,妙心负责记账。我则跟着怀远学识草药,闲时便跟着陆潘练剑。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日又一日,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我也已经把草药谷的几百种草药一一记熟了。而且我发现我的嗅觉特别灵敏,对于只要闻过一次的东西,我便能记住它的气味。

    妙心对事物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其实她比我早来草药房也就两个月而已,但却在那两个月内把那些草药,医书读得烂熟于心,她小小年纪医术已经好得没有话说。亦渺道长非常器重她,有意要栽培她。但说来也怪,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道法修为却没有如她的医术一样迅速提升,按理来说凭她过目不忘的本事,那些个经书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后来我听怀远说她心思太过缜密,难于开化,像我这样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缺心眼的反而容易开化。怀远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妙心的确是个非常细心谨慎的女孩,做事思前想后,非常在意别人的感受,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会唐突了别人。对我和潘哥哥也是照顾有加,平日里会做些衣服啊,鞋子啊,吃的啊,用的啊什么的送给我们。就这样,我和妙心成了最要好的朋友,简直无话不说。后来亦渺道长收了陆潘和妙心做徒弟,他们两个便成了师兄妹,这是后话。

    怀远也逐渐爱和我们玩在一处,在我十三岁那年,有一次妙心偷偷跟我说:“盈月,你有没有发觉怀远子好像长大了?”为了求证妙心的话,我特地跑到怀远跟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观察他。

    “你又发什么癫?”怀远被我瞅得浑身不自在。

    “怀远,你在长胡子。”我摸着他的脸,惊奇地叫道。我这才注意到他的个子也长高了,上嘴唇,下巴上竟生出了稀稀拉拉的短毛。我几乎天天见他,却从来没注意到他的这些变化。

    听到我的叫声,他的师兄们都跑来看热闹。怀远一巴掌劈开我的手,红着脸钻到了地里。

    怎么回事啊?他为何突然想让自己长大了呢?估计是看到我们都在长,不想让自己看上去比我们小。我一下乐了:这个怀远,什么都不愿输,到底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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