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从石油小镇到机场,开车至少六小时,夜间行车不安全,陆仲与和季景行决定先在附近小镇过度一晚,第二天再出发。
离开地下室前,陆仲与又从箱子里拿了块新车牌。
季景行一瞧,好家伙,箱子底下一打打的未拆封车牌,数量能凑一桌扑克,不知道的还以为误入办/假/证窝点。
西城模范公民季景行问:“这样不违法吗?”
陆仲与转动螺丝刀,装上新车牌,熟练得像个惯犯:“放心,不违法。”
过往执行任务时,车辆需要伪装,这里面的每一块□□,在后台系统中均有特殊备案记录。
西北地域广,路旁大片荒地,也没有安路灯。在条件有限的驾驶环境中,陆仲与开车速度也算快的。
到达最近的小镇只花了四十分钟,镇上没有星级品牌酒店,只有当地私人开的宾馆、招待所。陆仲与在为数不多的选项中,挑了家最贵的。办入住前,季景行立在大门口,看陆仲与自顾自绕店一周,像是在勘测地形。
偏远地区,信息管控不严,只需登记一位住客身份即可。陆仲与从钱包中拿出证件,照片上的他更为严肃,身着制服,短发干净利落。
“我要两间无烟房,连在一起,楼层越低越好。”
“朝北别朝南。”
“后院请给我留一个专门的停车位。”
陆仲与提了多项入住偏好,前台是个年轻姑娘,没听过这么奇葩的要求,往常的客人,都喜欢住高层,朝南边。
陆仲与声称和季景行是兄弟,解释道:“我弟弟恐高,不喜欢乘电梯。南边临主干道,太吵了,我弟弟睡不好。”
不明所以的工具人季景行表示:我哥哥说的没错。
见他这么配合,陆仲与嘴角微微扬起。
安排好房间,陆仲与却不着急入住,与前台交谈起来。他说带弟弟来旅行,可人生地不熟,希望前台小姐姐跟他介绍下周边状况。
天色已晚,客流量不大,陆仲与又生得俊朗,前台十分热情地为他介绍附近吃喝玩乐点。陆仲与把人哄得咯咯笑,又是借水笔记东西,又说手机没电,借前台电话给家里捎个信。
陆仲与总是戏精上身,季景行看得一愣一愣。
甚至怀疑,陆仲与是不是看上前台的年轻姑娘了,不过到最后,陆仲与也没上前要联系方式的意思。
房间安排在二楼,朝北,正对停车场。
陆仲与先去季景行房间,上上下下检查一遍,确认无异常后离开。临行前说:“明天早上七点,大堂见。”
季景行,著名起床困难户,对早起有天然抵触。虽身处特殊时期,但大脑对「早起指令」做了条件反射:“这么早?”
说完觉得不妥,立刻补道:“好的,我没问题,就七点。”
omega的眼皮下隐隐泛青,有一段时间没休息好了。陆仲与改口:“八点吧,去机场也正好。”
季景行不愿给人多添麻烦:“没关系,七点我起得来。”
陆仲与走前带上门,同时留下一句:“开了一天车,很累,我起不来。”
宾馆铺了地毯,因洗过多次而颜色泛白。墙纸接缝处微微翘起,家具以曾流行一时的猪肝红为主,木质座椅的扶手、以及床板表面布满深浅不一的划痕。天花板上一盏方形吸顶灯,冷色光源,是屋里唯一的照明系统。一开灯,显得整间房更冰冷了。
虽然硬装软装都很过时,但好在整洁,连电视柜下方的抽屉沿边,都摸不见灰尘。
季景行脱下外套,随手挂在衣帽架上。宾馆的一次性拖鞋薄且硬,撕开透明塑料袋,一阵化纤味扑鼻而来。
季景行不喜欢如此刺鼻的味道,索性直接脱了鞋躺上床,拉起被子一角,盖住肚子不受凉。这样睡其实不舒服,但陆仲与要求他合衣休息。
陌生环境,季景行一时半会难以入睡。他摸了摸后颈的抑制贴,确认各项身体指标都在正常范围波动,不比常用的特殊抑制贴效用差。不愧是军方用品,质量就是好,季景行琢磨着回西城后,好好研究军用抑制贴的材质和成分
辗转反侧之际,隔壁的陆仲与早已入睡。
在各种复杂环境中快速入眠,是一项很厉害的技能。陆仲与深知保存体力的重要性,任何可以休息并恢复体能的时刻,他都不错失。
与季景行一样,他也穿着衣服睡觉,甚至没脱外套。随身携带的手机、手表、钱包有秩序地排列在床头柜上。
屋里没拉窗帘,床紧靠窗边。陆仲与后脑勺枕着双臂浅眠,呼吸绵长,胸膛微微起伏,深邃硬朗的五官沐浴在月色中,显得格外严肃且有距离感,像一座雕塑。
他耳朵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小型电子设备,是个监听器,上面长亮着一个绿色信号灯。
夜里突然刮起风,气温骤降,宾馆空调制热不佳,季景行嫌冷,迷迷糊糊中把被子裹得乱七八糟。
一墙之隔的陆仲与仍保持原先睡姿。忽然,监听器上的绿色信号灯转红,并且有规律地一闪一闪。红灯亮起的同一时刻,陆仲与倏然睁开双眼。
他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抬手,镇定地调高监听器音量。
先前办入住时,他悄无声息地在前台电话机、台面上安装了吸附式监听纽扣,所有声音都会传导到他耳朵上的监听设备。
红灯亮起,则说明有电话打入。
电波声混着杂音,声音很熟悉,是那个阿琛:“他们两人住哪间房?”
前台接到领导通知,如实回复阿琛的问题,至于客户隐私什么的,先放一边。
陆仲与听到阿琛电话里说“我马上到”的时候,他已戴好手表,用事先留存的备用房卡,刷开季景行房间门。
没有开灯,摸黑走到季景行床边,盯着床上一团东西好无奈,这家伙睡相也太差了吧。
艰难地从被子里挖出季景行,对方睡得七荤八素,以为在做梦,胆大包天地一推陆仲与:“怎么还来梦里喊我起床,你不是说八点见吗。”
熟睡中没什么力气,推人也软绵绵的。并且说完又把自己埋入被子的小山堆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时间不等人,陆仲与手定格在被子上方,犹豫几秒,继而毫不犹豫地掀掉被子,季景行冻得一机灵。
方法粗暴但有效,瞬间睡意消退,季景行彻底清醒了。黑黝黝的房间,只能分辨陆仲与的轮廓,季景行疑心自己睡过头惹人发火了,于是不确定地拨开窗帘一角,疑惑道:“西北的早上八点,天这么黑吗?”
陆仲与不合时宜地笑出声,说:“现在是凌晨两点,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车上再跟你解释。”
季景行全然信任陆仲与,起身穿鞋,径直走向房门口。在他的认知里,所谓「离开」,是从宾馆大堂出门离开的正常方式。可手还没摸到门把,就被陆仲与一把拉回:“我们不从这边出去。”
借着月色,季景行眯了眯眼,挨近细瞧,这才注意到陆仲与的腰间系着一条尼龙材质的安全锁带。
陆仲与上前,将锁带的另一个固定环套在季景行身上,季景行张开双臂,由陆仲与帮他系搭扣,并联想到一个形容: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们要爬窗户下去?”
陆仲与拉了拉绳索,确定已绑紧:“嗯,害怕的话,等会儿闭着眼就行。”
陆仲与接受过专业训练,爬个区区二楼不在话下。但季景行毫无经验,陆仲与怕他有闪失,额外多套了一个安全结,将两人更紧密地固定在一起。
以床为踏垫,两人翻窗而出,要是有人路过,可能以为他俩准备逃房费。
季景行按照陆仲与说的「等下抱着我,别看下面」的嘱咐,自觉搂紧陆仲与的腰。精壮硬挺,值得信赖,季景行很有安全感。
而陆仲与却一僵。
季景行催他:“还不走吗?”
陆仲与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红,单手抱扶季景行,另一手握紧绳索,双脚抵着墙壁慢慢下行。
季景行不怕高,人生中没有过那么刺激的体验,左看右看,稀罕得不行。
陆仲与故意松了松手,季景行立刻粘紧他,听对方警告:“别乱看,注意力集中。”
下去就是停车场,季景行这才明白,之前陆仲与要的停车位,距离下落地点非常近,原来他一早就想着逃跑路线,谨慎刻在骨子里了。
深夜的小镇一片宁和,如果亮起车灯,过于醒目。陆仲与坐在驾驶位上,拿出先前手绘的一张地图,复习一遍路径,便带着季景行绕小路离开了。
陆仲与此前没来过这个小镇,但抄小路十分熟练。季景行恍然意识到,下午的时候,陆仲与和前台小姐聊那么久,就是为了摸清附近路况。电子地图只显示主要道路,偏远地区的田连阡陌还得咨询当地人。陆仲与记忆力惊人,甚至还记得避开一条正在修的巷道。
季景行之前对陆仲与的职业一直很好奇,但看对方没有多说的意愿,他识趣地不提。
可他现在想更了解对方,意愿十分强烈。
汽车渐渐远离小镇,行驶到远处的柏油路上,陆仲与这才亮起车灯。
季景行第一次那么忍不住好奇心,问:“陆仲与,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他的嗓音本来偏清冷,半夜起床,还带点沙哑,听着很乖。
陆仲与转头,与季景行短暂地对视一秒,又转回去看前方黑暗不见头的路。他双唇微张,正欲说些什么,车内自带的无线电响起:
“陆长官,你要的名单整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