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昨夜奸计得逞,小白成功化身间谍驻扎在了师傅身上,本上仙睡的一夜安稳。
果然不出我所料,第二日我醒来时,镜里香中早已没有了师傅的身影,只有剑雪在屋外轻轻叩门。
“主上,这是仙上临走前,给您留的信。”
本上仙装出一副心碎神伤的模样回道,“放那里吧,我过些时候再看。”
剑雪面无表情的退了出去,我猜她大约是去同师傅汇报情况了,我要是离了镜里香,她还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信中无非是讲让我定要乖乖的在这里待着,乖乖的养病,我的心他定有办法讨回来云云。洋洋洒洒上千字,委实不是师傅的风格,这让我更加坚定了我的一颗心早就被烧成灰了的事实。
后来就在我为了怎么打发剑雪而头疼的时候,一个小身影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娘亲,你还痛不痛?”阿轩一张稚嫩且严肃的小脸定定望着我。
心中瞬间一片柔软,就这么柔软柔软着,脑中忽的一下灵光一闪,何不借着儿子,借着本上仙一颗伤情的心,来圆这个谎。
“阿轩,娘亲的师傅,去做了一件很要紧的大事,娘亲要去帮他,你是要同娘亲走?还是想留在此处。”我很认真的征求儿子的意愿。
阿轩在听到留在此处后,眼中划过一丝恐惧,急急伸出了一双小手牢牢抓住我的衣袖。
“阿轩再也不要同娘亲分开。”
竹藤编的小茶几上,一壶还剩六分余热的茉莉花茶安然其上,自紫砂茶壶细细的嘴里升起股股稀薄的水汽,茶香氤氲,水汽清白。
儿子肩上背了一个小小的布包,静静的看着我左一件右一件的收拾行李。
“娘亲,好了吗?”
“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一炷香后。
“娘亲,好了吗?”
“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
又过了一炷香。
“娘亲,好了吗?”
本上仙将昨夜在竹园中捡回来的折扇往袖中一塞,“好了,我们走。”
我在经过门口之时,顺手又揪了一枚干辣椒,掰开揉碎,朝着眼角一把招呼过去。
剑雪正在打理花园中蔫头耷拉脑袋的花草,见着我眼睛通红拉着儿子一人一个背包的情景时,神情微微错愕。
“主上。。。你。。。”
我捏着一块手帕,在眼角虚虚蹭了蹭,哽咽着嗓子道,“剑雪,你有没有尝试着爱过一个人?”
“啊?”剑雪清冷的神色被我这句话成功击溃。本上仙乘胜追击。
“同是身为女人,有些话,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又捏起手帕在眼角蹭了蹭,“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苦,哎,不说也罢。”
“主上。”剑雪神色有些许柔软,似乎是隐隐约约看懂了我的假装含蓄的心思。
“仙上定然不愿主上这般心伤,主上还是看开些。也好。。。”
然后本上仙就做出了一个果断决绝的眼神,将手帕往袖口中一塞,吸了吸鼻子,扯出来一张泪中带笑的脸,“如今我已不愿再为这般情事所累,既然终究得不到那人的心,还不若去寻那个真正将自己放在心头的人,他负了我一片痴心,我却不能再负了他人的一片痴心。”
“主上的意思是?”剑雪神情有些紧张,我不知道她在紧张些什么。
“今日我来,是想同你辞行的。”
闻言剑雪紧紧拉着我的手臂问道,“主上要去哪里?”
我将在身旁一直低着头的儿子往怀里扯了扯,慈祥一笑,“如今师傅为了六界生死存亡奔走人界,我亦帮不上什么忙,索性不再给他添乱了,我这就带着阿轩,去苍梧之野,去寻他爹沧溟。”
怀中小身子轻轻一抖,我顺势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笑得人畜无害。
剑雪嘴巴张张合合许多次,似乎是想要阻拦,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毕竟本上仙携子寻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虽然满脸的纠结不情愿,但是剑雪还是默认让我们离开了镜里香。
除了镜里香结界,连忙将困在怀中的儿子拉了出来,只见他一张小脸红彤彤的,脑门黑黢黢的。
“阿轩?可是方才娘亲将你憋坏了?”我赶忙关切询问到。
“。。。。。。”阿轩没有理我。
人界红尘三千丈,沉沉浊浊,九黎方樽启动过程中的厉气,穿不透这层厚厚的屏障,此刻人界的景象,远比我的花界亮丽上许多。
小白通过灵识与我传讯,说是师傅朝着西南方向去了,四大门派地处西南的,应该就是峨眉一派了。
地处人界西南方向蜀地的峨眉山,山路险峻,艰辛难行,小白告诉我师傅脚程很快,不仅仅已经到了峨眉山脚,更是礼貌又不失巧妙的破解了峨眉派掌门师太静一所设在峨眉山口的阵法,得到了峨眉派全体女弟子的青眼和崇拜。
至于师傅是怎么礼貌又不失巧妙的破解了峨眉掌门静一师太所设的阵法,小白说它万分抱歉,师傅解阵解得太快,而且这阵法并不是看你来人的武功修为,而是要考验你的智商。故而它一只脑子米粒大小的虫子,记不住难度这么高的事情。
峨眉山口的阵法,实乃一虎羊死局,虎羊棋是佛家特有的一种棋局,不同于象棋与围棋的大谋略大智慧,而是佛门弟子用来消遣打坐的一种娱乐性极强的棋局。
小白把一路道听途说的没用的消息,一一向我说了个仔细,这盘虎羊残局乃是五百年前峨眉派一位德高望重的师太去后山修习之时,天上忽然划过一道青光咂入半人高的草丛当中,师太寻着声音的源头找去,竟然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具身穿峨眉弟子衣袍的女尸。
尸体上少说有不下二十处剑伤,其中致命的有三处。
师太大惊,想不到佛门净土,竟然有人对派中弟子下如此很辣之手,正在师太义愤填膺之时,这具女尸居然蹬了蹬腿。
师太大惊之后隧大喜,想不到这弟子被伤的这般严重,竟然还有一丝气息尚存。
命硬的女弟子被师太捡了回去,悉心照顾着,终于睁了眼,却在师太询问她是为何人所伤之时,犯了迷糊。
女弟子失忆了。
据说这位大难不死的女弟子,醒来后就性情大变,以前一个性格闭塞之人,瞬间变得活泼开朗起来,而且精通奇门遁甲和许多脾气古怪的门道。
峨眉山山口那局残棋,就是这位女弟子与师太对奕三日的成果。
一盘简简单单的虎羊棋,能下三日之久,可见师太与这位女弟子均是无聊之人。
虽然本上仙不是什么棋场高手,与师傅对奕万把年从未赢过他一局,但我是生命无限长的仙,来解一盘凡人留下来的残局,应该不算太难。
本上仙为保存体力,英明的买下了一匹气宇轩昂的黑马,千里迢迢拉着儿子来到这峨眉山山脚,极目远望,便瞧见远处山口处孤零零的卧着一座飞檐四角亭,山路陡峭,小亭子歪歪斜斜的杵在凹凸的石头之上,四方的角落处倚着大大小小若干石头快,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小亭子不安稳。
手臂勾住儿子的小身子,纵身一跃跳下马背,小黑马走这崎岖的山路亦有些累,鼻孔中吐出来一股一股的白气。像一朵朵小小的白云。
时值深秋,峨眉山中有些冷,漫山遍野的枫树染上一层一层血红的艳色,山间小溪倒映着天空的影子,墨中透青,青中泛蓝,远远望去,我还以为峨眉山掉进了浓墨重彩的染缸之中。
虎羊棋我以前有所耳闻过,不要觉得是本上仙见多识广,套用师傅的一句话是:以我脑子里的沟沟壑壑,也只能玩这种难度较低的棋了。
我一看石头桌子上的残局,脑门就降下了三道黑线,虎羊棋居然还能下到这种境界。
虎羊开局有二虎二十四羊,对奕双方各种充当虎方或羊方,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每一条交点都是一个落脚点,若一虎对一羊且身后有路,则虎棋跳过羊棋并且脱掉羊棋,若在一条路径上羊棋的数量在一个以上,则虎棋无法吃掉羊棋。
最终的结果有二,一是虎棋吞掉了所有羊棋,二是羊棋将虎棋围困,虎棋寸步难移。
可是眼下这盘残局,一方的羊棋被吞掉五颗,其余羊棋处境半安半危。而虎棋的下脚点也是危机重重,一不小心,便是被困其内。
这盘棋,双方皆是寸步难行,难怪叫残局。
眼瞅着山头的太阳就要红了脸羞怯的遁了,我却还要在这里对着这盘棋抓耳挠腮,若不是小白察觉我的心思,我差一点就直接掀桌子闯进峨眉山了。
“仙友可是想要进入我峨眉一派?”一声清脆的嗓音响起,堪比天籁。
我从石凳上一跃而起,朝着声音的源头转身。
“正是!不知这位道姑可否通融些许?”话音刚落我就想嚼了自己的舌头。眼前之人年轻貌美,三千烦恼丝垂至腰间,哪里是峨眉山上清一色的小道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