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西北海之上,我眼睁睁的看着师傅将那一瓶浮生若梦尽数洒在了无边万里的海面之上,顿时一阵头痛心焦。
头顶呼啸而过的鹏鸟同情似的发出两声悲鸣,十分应景。
“师傅,何时你做事也这般果断决绝了?”我木愣愣问道。
却见眼前之人云淡风轻的捏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青瓷药瓶,理所当然开口道,“既然是芷兰用来坑害战神的,那自然是撒了干净。”
“怎么?你打算留着这药?”
“没有。。。没有,徒儿也是想这么做的。。。”
“阿轩的事,你不要着急,为师会替你寻他,你就不要再去魔界胡闹了。为师保证,必定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孩子。”
“师傅您是如何知道的?”我还未从刚刚毁了浮生若梦的阴影中走出来,就被师傅当头一棒打的眼冒金星。
“命格星君近来几日为了整理汇总之事忙至闭关概不见客,又怎会有闲暇时间照顾孩子。纵然他对自己有那个精力的把握,你会放心将孩子交给他?”
虽然我自打十万年前初入清净天时便知,便是极尽我平生的智慧,也不一定能扯出来一个不被师傅识破的谎,但是我万万没想到,当日镜里香中我拿来搪塞武夫沧溟的一席话,竟然就生生被师傅推理出来我儿子遭芷兰绑架的定论,想来这武夫和智者脑子的构造是不同的。
师傅的智慧,我真的是无法理解。
“总之你老老实实的回你的花界,不要再去魔界便是了,除非你连我青衡的话都信不过。”
“信得过,自然是信得过,师傅是天上地下无人能及的尊神,定然能将阿轩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信得过,自然是信得过,我的师傅多么牛逼的人,化尘都能重生,六界之中又有何事能难得住他?可是我的师傅青衡是无上的神,我却只是一个普通的仙,更准确的说,我是一个不免落俗的仙。
所以我修不成大业,我堪不破道法,我成不了上神,我注定做一个俗人。
所以,我放不下我儿子。
“师傅,那既然如此,我便回了镜里香等候消息了。”
所以我必须要同师傅玩铜钱战术,外圆内方,表面上安抚住他,然后背地里继续找我儿子。
在师傅沉沉的目光注视下,我朝着花界而去,然后半路上打了个回马枪,直奔魔界。
我在进迷林之前,曾对瑟瑟说过,若是我三日之内还没能出来,就让他同沚渊速速离了魔界这是非之地。也不知我这一睡,睡了多久。
不过沚渊应该能感应到我的所在,那个发簪会告诉。。。
发簪!发簪呢?
下意识的随手一模头顶,却发现头上空无一物,那桂花玉簪,定是在我昏睡之际,不小心落入了西北海之中,数万里的大海,让我怎么找。
沚渊,我委实对不住你三万年的修为。等这段日子挨过去,青樾定然领着儿子去你的都广之野负荆请罪。
等我到了魔界,却觉得今日的气氛与往日不同,魔界之南的迷林之外,早已没有了瑟瑟的身影,恐怕我昏睡早过了三日,那沚渊应该是回去了吧。
殊不知我前脚才刚迈进沚渊的屋子,眼前便飞扑而来一个绿油油的身影,直直的冲到我面前,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开始嚎啕大哭,“花神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三哥,我三哥他流了好多血,他是不是快死了!”
我先是被瑟瑟这丫头吓人的迎接仪式唬住了,后来又被她这段话惊住了。
“你三哥?沚渊他怎么了?快带我去看看。”
瑟瑟手脚哆哆嗦嗦的从我大腿处分离开来,拉着我走到了床边,我一看床上躺着的人就彻底傻眼了。
床榻之上的沚渊一身墨兰衣袍大片大片的满是触目惊心的血红,双目禁闭,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看的我一阵惊心动魄。
“瑟瑟!你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沚渊他怎么了?”
一把拉过正在小心翼翼牵着床上沉睡之人手指的瑟瑟,不无焦心的问到。
只见小姑娘腾出一只手摸了两把眼泪,断断续续同我讲了我不在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那一日我走进魔界之南的迷林之后,瑟瑟在迷林之外等了三日无果,于是便急急的回到了沚渊的住处,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没想到沚渊听后沉默了片刻,少卿便赤手空拳的走出了屋子。
然后再度回来之时,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沚渊带着满脸的血污,一身的血腥味跌跌撞撞的冲进了房门,一头栽倒在床上,直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
“那你可知他是去作什么了?”
“不知道,三哥一句话都没同我提起过。”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曾有医者为他看过病?”
只有听到我提起了这个,瑟瑟悲戚的神色才有所好转。
“说到这个,魔君对我三哥还真是仁至义尽啊,又是名医又是好药的照顾着,千年灵芝一送就是一箱啊!”小姑娘神色担忧道,“我听闻这魔君万八千年除了那一位夫人和我四姐之外,便再也没有旁的女子做妾了。这魔君,该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他该不会是瞧上了我三哥吧?难怪三哥这么容易就混进了魔界。原来是这魔君在背后放水呢。”
“我知道三哥仙姿俊逸,向来就招天界女仙的喜爱,却没想到,三哥的风采居然挡都挡不住,女人已经不能显示他的卓尔不群了,现在都开始吸引男人了!”
我被她一套滴水不漏的理论说的满头黑线,现在的小姑娘心思果然活泛,本上仙老了委实跟不上她们的思路。
“我不在的这几日,芷兰她,可有来过?”
“唔,说起来也奇怪,我都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四姐了。”
挨着床沿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床上之人的气息,虽是微弱,却也悠远绵长,想来只是受了较重的外伤,于心脉之处应该是完好的。
我摸着瑟瑟乱糟糟的头发柔声安慰道,“沚渊不会死,他只是耗损了大量的修为,多休息几日,应该就会好了。”
“真的吗?”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将我望着。
“真的,你去把那个魔君送来的灵芝什么的,遣人熬了汤药给他服下,养养身子补补血。”
“怎么了?怎么站在这里不动?”
“花神姐姐。。。”
“叫我樾儿姐姐。”我打断她更正道,花神姐姐这个称呼总是觉得不能够将本上仙亲切和善的一面展现出来。
“樾儿姐姐,我不放心她们魔界的人,万一,万一给我三哥的药中投毒,那可就不得了了。”
我一想也是,沚渊光是赤手空拳的出去了一趟,就弄了这么一身伤回来,这魔界委实不安全,不过担忧归担忧,瑟瑟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樾儿姐姐,我在这里守着三哥,你去给他煎药可好。”待说完这句话,小姑娘整张脸已经常成了熟透了的苹果。
我觉得甚诡异的点了点头,也没多想,就拿着桌子上大棵大棵的灵芝出了房门。
这才走没几步,迎面就撞见了冰山脸魔君大人,头皮一阵发紧。
“魔君。”左右无法,只好上前舔着脸打招呼。“魔君也来看琴师的伤势?”
万年冰山淡淡瞟了我一眼,打鼻孔里喷出来一个,“嗯。”随后拂袖而去。
真不是本上仙没素质要听墙角,只是瑟瑟先前提出来的假设太过诱人,魔君这个万年冰山脸,看不出世上还有什么事能去得了他的尊眼,却对沚渊受伤一事这般上心,莫不是,莫不是真是瞧上他了吧。
这么想着就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将耳朵贴上了房门,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