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彻夜(二)
“这个……算了,你不想说不用勉强。”凌潇潇暗下了神道。
“是……我杀了她。”血爪低下了头,看不出那深埋在头下的眼神,就如他一贯的做法,总是让人看不透。
“什么是江湖,江湖就像它的名字一样,一旦涉足,每一滴水都没办法让自己像原来那样干净。我是这样,蕊儿也是这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年前,邙山……
大雪铺白了地面,大地俯瞰下去就是一片白茫茫的河山,邙山前几里处,依稀有炊烟从中腾起。
“头儿,大雪封山,我们如何能进?”帐篷里,一飞鹰门弟子问道。
“只能等等看了。”开口的人将方才暖好的酒下肚,叹道。
“兵贵神速,这样下去,弟兄们都无心去剿匪了。”血爪道。
“话虽如此,可天降大雪,也是无可奈何。”
“禀告奇护法,我愿先带一小队人先行前去探路。”血爪跪下道,他跟前的,正是此次任务的头儿,飞鹰门护法奇爪。
“好,你先带人前去探路,若是前路安全可行,你便放烟火暗号以示。”
“是!”
难行的三路上,十余人在搜索着入山的路口,无奈此次的雪实在厉害,要道竟都被锁住了。
“血爪哥,这没路可行,难道真是天不助我?”
“说什么呢!”
“我听说邙山的匪都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此次大雪,定是上天阻止我们剿匪啊!”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扇过了方才开声的人的脸上,血爪冷声道:“此次乃是门主任务,岂会有错,刚才这些话若是被头儿听到了,便不是一个耳光的事儿了。”
“哎,血爪哥,你看那边那是什么?”一人惊声呼气。
血爪顺着所指方向望去,只见白茫茫的雪地里,竟然躺着一个人,那人的脸被一身黑裘遮住,分不清面目。待众人走上前看,只见黑裘下,俨然一张绝美的面孔,在寒冷的此刻,显得宁静而祥和。
“不会是死了吧。”
“姑娘,醒醒。”血爪扶起地上的女子,探了探脉搏,道:“脉象虚弱,不好。”
“那个人就是蕊儿?”篝火旁,凌潇潇不禁问道。
“没错,我在看见她那一刻便被她深深吸引住了,应该说,我把她带回了营里的时候,没有一个男人不被她吸引的,她的美,让人可以止住呼吸。”
“那之后呢?”
“之后……她很快就和营里的人打成了一片……”
“我家是邙山上的一户农家,我这次下山也是为了可以买点粮食,想不到竟碰到了这大雪。”女人的声音甜而不腻,似要将这营帐中人的魂魄都勾掉了。
“蕊儿姑娘可曾听过邙山寨?”奇爪问道。
“这帮贼子,我何止听过,他们每月都到山的村子里抢农户的东西,若是不肯,便要将别人家闺女抢去,幸好我娘从不曾让我与他们相见,否则……”说着说着,竟也啜泣了起来。
“姑娘放心,我们此次就是要去剿灭这帮贼人,只是大雪封山,我们也无可奈何。”奇爪叹道。
“你们如果信我,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哦?不知是何办法?”
“这边虽是常年有雪,但绕过邙山到其山后,倒是有一处有温泉的泉眼,那里应该没有封山,可以进入。”
“蕊儿姑娘可否带路?”
“可以是可以,但我又一个条件。”蕊儿神秘道。
“哦?不知是何条件?”奇爪问道。
“就是……让救我回来那位哥哥亲我一口……”
“这条件也太……”凌潇潇不禁道。
“我当时也被吓了一跳,自救她回来,我与她从未说过话,倒是奇护法与别的兄弟整日去找她。我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何要白白给这样一个便宜给我。”血爪淡淡道。
“你亲了?”
血爪无力地点了点头,道:“邙山后边确实有一泉眼,众人也是不费吹灰之力便登上了半山,可怎料就在半山上,我们竟然遭到了前所未有的伏击……”
“血爪,快走,带着蕊儿姑娘走,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飞鹰门护法,不得抗令。”奇爪将护法令牌交到了血爪手中,孤身一人迎了上去。
血爪不知道自己拉着蕊儿跑了多久,直到听不到一丝哀嚎声,闻不到一丝血腥味,飞鹰门上下一百多人,除了他,竟然都丧在了邙山。
“你,到底是谁!”铁爪架在了眼前女人的身上,眼前的人,眼中依旧闪烁着无辜的泪水,让人看了好不怜爱。
“这条路是你指的,如若不是你,有谁会知道我们会从后山进攻。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铁爪的力量又加重了几分。
“你真的要杀我吗?”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没错,是我,你现在可以下手了。”
“为什么?”血爪压抑着胸中怒火问道。
“因为我是邙山寨寨主,我有责任去保护我的山寨……”
“我忘了当时怎么下的手,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倒在了我的面前……”血爪深吸了一口气道,“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如果有来世,一定要喝我的血,吃我的肉。”
“所以你总是给蕊儿喂血?”凌潇潇问道,血爪的神情似乎已经沉溺在了过去,凌潇潇见状,又道:“其实也不全是你的错,你无需这般自责。”
血爪并不回答,只是继续道:“第二年,飞鹰门又一次发兵邙山,这次我们并没有遇到大雪,我们成功夺下了邙山寨,审问之下,我才知道,邙山寨从来都没有一个叫蕊儿的寨主,寨中也没有一个叫蕊儿的人。”
“什么!”凌潇潇惊声问道:“那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骗我们,她确实是山下一户农村的女儿,但邙山寨确实也是劫富济贫的好寨。当年那一战,邙山寨的人教她让我们从后山的路上去,她也是被利用,事后才知道自己害死了那么多人。”
“所以,她因为自责,骗你杀了她?”凌潇潇不解问道。
“我不知道。”血爪虚叹了一声,轻声道。
“如果她是骗你杀了她,她为什么还要说那般恨毒了你的话?”
“我说了我不知道,你要问的已经问完了,今夜之事,你若说出去半句,我决不饶你。”
血爪冷声道,但此刻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变得模糊,渐渐变得黑暗……
清晨初起的太阳晒化了雪,潺潺的水声惊醒了大地,也惊醒了原本属于黑夜的孤寂。
凌潇潇将从自己身上撕下的布浸湿了水,又一次放在了他的额头上,只不过这一次,她的手刚要触及额头试探温度,便被抓住了。
“你干什么……”他嘶哑着声音问。
“你别误会,我与你一样,只是不希望门主把你的死也归结于我头上罢了。既然你没事了,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凌……姑娘,额……谢谢你。”血爪支支吾吾低语道。
“江湖儿女就不必要纠结于这些小节了。”凌潇潇仰头望着洞口大小的天,“这个洞那么深,以我的功力是上不去的。”
“谁说的。”未待凌潇潇反应过来,血爪的右臂已然环上了凌潇潇的腰间,只见他运动内力一点地面,便已腾空向右处的石壁跃起,继而又借助右处石壁之力,腾至左边,如此几个来回,倒是离洞口越来越近。
凌潇潇侧脸望着那张一如既往的灰白,冰冷的脸庞,莫名别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