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折射
方小洁这样总结孟建华。孟建人:
“若换我,他们那里敢去找房东理论。”
方小萍:“到时候你洗洗眼睛看着他们可敢?!”
孟建人:“我首先搬家出门之时便要打招呼,这是我的决定。尚若他们有任何意见便冲我来?否则,若要闹出孟建华那簇戏,今后便永远没有这个儿子了。”
方父说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方小萍指出必须的。方小丽:
“如果能预见不制止,那就是自己的无能。”
尔后。方父说人家也只是等一句话的问题,有你的这句话,拿钥匙是分分钟的事。
方母询问贾杰敏是否恨孟浩然夫妻。
忽然提及。贾杰敏沉默。方小萍:
“我妈也是的,专挑人家的软肋刺。”
贾杰敏:“二姨妈对我说过一个泥匠与木匠的故事……”
大家笑出。方父说这不足为奇的,只是建造房屋这样分别对待都不地道,更何况是自己的亲侄女呢?
方小洁:“在他们眼里,杰敏连泥匠都不如……”孟建人以眼色游离。方小洁:
“那天晚上,你三表哥披衣出门要去给你开门还吓了一跳。你姨爹像门神一样站立在西屋那里,灯也不开……”
孟建人打断。孟建人:
“我隐约觉得屋门前有黑影,掏出打火机一照,一双无神眼死死盯着我……”
方小萍:“妈呀……!”
方小丽:“装神弄鬼吓唬你不要去开门。”
方小洁:“人家那里是吓唬?人家直接下命令。”
又说:“你三表哥当时也是考虑想搬出来,便不用去顶撞闹得不愉快而坏了事。”
方父:“那杰敏那天晚上没有进屋?”
方小洁:“门被‘门神’守住,那里进得去。”
二老狐疑的目光交汇贾杰敏。贾杰敏:
“我去了张丽慧家睡。”
方父:“张丽慧,家?”
方母:“嗯……!”
方父:“你二人没有告诉她?”
孟建人点头。方小洁:
“刚才过来时一路都在说张家的事呢!”
方小丽:“我也是佩逼服,一头公猪生下猪仔,即便再是肉泽鲜嫩,怎么能够嚼吧嚼吧给吞进去了呢?”
方小洁:“所以说畜生就是畜生。”
方父转向孟建人。方父:
“所以,你这个做表哥的要告诫她今后不能再踏进张家的门。”
贾杰敏:“泥水匠还期待能用啥好地儿可睡?不要流落井边就不错了。”
方母:“睡井边那是猫儿狗儿。在我们家从来没有泥水匠、木匠的区别。”
方小萍:“难怪刚才三姐夫会说夜晚过来跟我睡。”
氛围轻松愉快,晚饭便烧好。方小洁起身扫瓜子壳。方小萍抢过扫把。方小丽忙洒水压灰尘。
饭后。三人沿途返回。却在巷道中遇到了张丽慧。招呼过后热情邀请到家里居住。贾杰敏婉言谢绝。张丽慧眼带狐疑悄然而去。贾杰敏忽然感觉不安。
孟家堂屋。吕梅仙手抱烟筒坐在灶门前。孟浩然歪斜依靠在孟建人的屋门的木柱上嘴含拇指想心事。孟建国犹如护卫一样坐在另侧。一口烟雾而出。吕梅仙询:
“你们可是在方家吃的晚饭?”
孟建人瓮着声音回答:
“过去后,人家挽留,可是还能跨出那道门栏?”
孟浩然:“那杰敏呢?”
方小洁:“当然只能一块喽!”
吕梅仙一眼斜瞅过去露出沉色。吕梅仙:
“人家回娘家,你跟着算怎么回事?”
方小洁:“我们家不存在。进门都是客。哪怕是过路的街坊四邻都一样对待。”
孟浩然:“那是对于偶然踏进那道门栏的,如果是像她这样整个假期都过来的,你家可能还像对待客人一样对待——她?”他的“她”挑高了发音。
方小洁:“我们家待客之道从不分……”孟建人目光游离。方小洁稍迟疑。方小洁:
“……细节。”
孟浩然:“你们家旗帜鲜明。你爹身体好能苦能挣。若像我一身痨病,看他拿啥去‘不分细节’?!”说着,目光投向吕梅仙期待下文。
偏头脱离竹筒,吕梅仙刚想发表又忍住。又一口水声翻响。孟建人夫妻前后进屋。吕梅仙:
“你过来良县,你妈是吩咐你去白大村探望你外婆的。”
孟浩然:“到了良县就挪不动步子了。”
贾杰敏说明前两天便催促贾杰刚了。
一口浓烟吐出。孟浩然一阵干咳。吕梅仙:
“你哥哥是男孩子。你等待他作甚?”
贾杰敏:“外祖母看见男孩子岂不更加安慰?”
孟浩然:“男孩子有男孩子要做的事。可是你还能随时随地捆绑在他裤腰带上?”
吕梅仙:“你二姨爹的意思是要你各自进去。不要弄得好像我们护住你不让你进去一样,倒时,你妈又怪罪在我们身上了。”
贾杰敏害怕十五公里没有汽车要走的土路。贾杰敏:
“走路要大半日。难道你们一点都没考虑到我一个人的安全问题?”
一双阴沉的眼斜瞥。松弛脸庞的皮仿佛就像裱糊脱壳的墙纸。孟浩然:
“可是还怕谁将你拖回家去做小媳妇不成?”
一缕讥讽闪现。吕梅仙:
“拖回家做小媳妇倒是好事,别弄得像那个死叉叉的下场。”
方小洁忽然打开屋门。方小洁:
“从良县到白大村,一路要路过五个村寨。尚若真出了这档事,只怕到时候三娘过来就不是‘好事’了。”
孟建人拉开木门示意摇头。方小洁让他先洗漱。孟浩然并不服气方小洁。孟浩然:
“怎么不是好事?你看看杰敏皮包骨头瘦成这个样子,今后会生养不会生养都说不一定。尚若被村里的光棍汉看中,只怕还卸下了你三娘一心病呢!”
吕梅仙边吐烟雾边笑。
贾杰敏下到天井。压低声音,她问他“皮包骨头”跟生养的关系。满嘴的牙膏泡沫。孟建人:
“不要听他们的鬼话。”
又说:“你还小呢!”
吕梅仙:“她还小?若放过去都是当娘的人了。”
孟建国:“即便是该当娘了,那‘小表妹’也得遇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去老外婆家五个山寨,能强行拖拽回去的不是痞子就是老光棍汉。”
又说:“只怕到时候就不是卸下我三娘的心病了,而是添加心病了。”
抽出拇指。孟浩然:
“添加了又能怎么样,可是她还能来咬屁股?”
又说:“哪个假期,这堂屋里会少了他俩的身影?可是我家经营着供销社,活该养?”
吕梅想放下竹筒。孟建和进门。吕梅仙:
“明天建和送杰敏进去白大村。”
近日。吕梅仙身体不适修养。卤菜停歇。孟建和忽然接到分配略显愁容。孟建和:
“不该让他兄妹二人一道进去。明天我跟朋友约好要去狗街……”
一声干咳。孟浩然:
“可是你去狗街能挣金还是能挣银回来?”
孟建和:“进去白大村就能挣金挣银?”
孟浩然白眼仁漠然一副无奈表情。孟建人洗漱完毕穿过依靠门柱的二人进入里屋。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咯叽……!”声。
话说到这里貌似进入死胡同。孟建和下到天井洗漱。贾杰敏磨蹭着不知道明日的去向。将最后一口烟吐出放下烟筒。吕梅仙:
“送你进学校念书不是要你学到技巧回家来跟你爸爸顶嘴的。进白大村不能挣金挣银,可是还不能探望一下你老外婆?”
孟建和打出井水开始洗脸。毛巾一抹露出半张眼脸。孟建和:
“我是说吩咐杰刚进去,老外婆也想念他俩兄妹了。”
孟浩然:“杰刚每天能提会一鱼篓鱼你能吗?”
吕梅仙瞥眼天井。孟建和一块毛巾遮脸。吕梅仙:
“他只能一天闲游浪荡。”
揭开毛巾扔进木盆。水花四溅。孟建和:
“什么叫‘闲游浪荡’?我还不是在摸索做生意的路径。”
孟浩然伸出一只干瘪手臂。孟浩然:
“成绩呢?”
孟建和:“你们没有给我一分本钱全靠我自己摸索,做生意又不是抢人,哪有那么快就干出‘成绩’的?”
孟浩然对视吕梅仙。孟浩然:
“不得了了,要翻天了。”
吕梅仙:“你大哥二哥搬家出门,哪一个找我们讨要过一分一厘?”
又说:“我早说了,有本事出门的都各自去闯荡。”
孟浩然补充。孟浩然:
“家里这老房子留给建国。”
孟建和拧干毛巾猛然倾倒水。孟建和:
“我也不是向你们讨要一分一厘。我只是说明明天去狗街便是摸市场的。”
吕梅仙:“明天摸索不了,难道后天不能继续去摸索吗?”
孟建和不语。贾杰敏不敢称呼他“小表弟”。压低声音。贾杰敏:
“小表哥,不要你送了。”
孟建和忽然想起什么。孟建和:
“那今天是礼拜天,我三哥都没有去氮肥厂,杰刚呢?怎么不叫他今天送她进去?”
孟建和这样一问,堂屋里三人目光相互交汇。孟建国说,大早还躺在床上,汪文洁便来叫唤出门去了。孟浩然说,即便他出门,也有可能是到附近的河道钓鱼也未尝不可。
孟建和“啧、啧……!”两声。孟建和:
“钓鱼?只怕是钓‘女鱼’。”
吕梅仙:“鲤鱼比鲫鱼更好。”
孟建和忽然笑出。孟浩然对视吕梅仙只感觉莫名其妙。
显然,白大村远离县城。贾杰刚并不想进去。礼拜天孟建人休息。贾杰刚乐得让汪文玉陪同出游。孟浩然夫妇很少热脸待人。贾杰刚深知餐桌上体现出来的价值。因此,每每遇到礼拜天他夜晚回来总会找一些大鱼上钩却拽不住松手逃脱的话题。这个时候,孟浩然会吩咐今后钓小鱼。吕梅仙明确桌子上能够每天摆放小鱼也不错了。
贾杰刚的价值不用多表。孟建和的价值并未见。贾杰敏从天井上楼。吕梅仙:
“明天建和去送。”
贾杰敏仿佛觉得她就是一个累赘。只说一个人能进去。
第二天一早,孟建和还是早早起来。又带领至牛马集市。试图找到一辆可乘之车。功夫不负有心人。孟建和几乎询问遍了好不容易还是找到了可搭乘至古城的马车。
一路出发。孟建和说似乎今天进去这条路的车辆不多。车夫只说那是因为时间过早,运输出来的都还没有抵达县城便不可能返回。孟建和一拍额头说忽然了这个问题。
大约一个小时后,马车停在了古城。这是通往白大村的必经之路。二人道谢后沿途而去。
晴朗的日子,南盘江碧波荡漾。阳光洒在江面上,那波光粼粼的流淌变得晶亮而灵动。仿佛其间潜伏着一条长龙或者水怪,不断穿梭满池的摇晃。一摇即摇得碧绿荡漾,一晃即晃得片片金亮摇曳梦幻。江越发绿得厚重绿得深不可测了。一眼望不穿底,那游龙一样的水怪跟随意念张弛驰骋游离。顿时,恐惧旷开;顿时,想象扩张意念;顿时,盲人摸象……
孟建和明确这个世界上没有“龙”的存在。贾杰敏提及吕开璐当年的经历。孟建和指出那都是以讹传讹。
贾杰敏相信吕开璐。但是,这个世界似乎从未有人证实其真实的存在。贾杰敏意念扩张到是否具有某种灵性之物在人们看不到的某种维度空间操纵左右?一旦双重否定,当年大桥建造的受阻便无法解释。
孟建和把这个问题说到另一个问题。孟建和明确吕开璐从未在孟家讲过故事。由此可见,他对工人阶级的器重。
贾杰敏说讲故事得看心境。孟家人多七嘴八舌,只怕故事刚开头便被你一言我一语打岔开了。他当年在贾家提及,是发生中毒事件。贾杰敏以为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二人可以沿着这条南盘江讨论诅咒背后的真实。贾杰敏:
“每每我从大桥路过,看到那厚重的桥墩下仿佛两个石圆臼的对合,沉闷的窒息感会忽如其来袭来。”
孟建和笑了。他说不要去相信那些骗人的鬼话。贾杰敏说,既然是骗人的“鬼”话,那么就存在那“物”的捣鬼。
孟建和:“‘鬼’在哪里,你指给我看?”
阳光穿过树梢斑驳洒下。贾杰敏:
“或许我所指的‘鬼’,便是刚才说的存在于我们看不到的某种维度空间。”
满眼讥讽。孟建和:
“工人阶级的思想跟我们老农民就是不一样。”
贾杰敏这个“工人阶级”的待遇在孟家远不如农民。贾杰敏很沮丧。孟建和眼里调侃的名词恰恰是她的疼痛。
树枝上小鸟叽叽喳喳。贾杰敏侧耳聆听。孟建和说在农村随处可听这样的声音。
距离近了。贾杰敏“嘘……!”出一声。可是,翅膀还是受惊起飞。贾杰敏:
“‘听’与‘听’不同……”
孟建和“啧、啧……!”嬉笑打断。孟建和:
“我就是不相信你们厂矿没有小鸟,南盘江边的能听出一朵花出来,你们总站的听出豆腐渣。”
贾杰敏:“南盘江边的小鸟歌唱碧绿的江水缓缓流淌依依情深,我们总站的小鸟仿佛嗓子沙哑……”
孟建和嬉笑起来。他说她能听出鸟儿不同的唱声可谓“大神”。贾杰敏说不是什么“大神”,而是心境的不一样。孟建和:
“有啥不一样的?”
又说:“嗯……?”这声意味深长。孟建和眼低掺杂一缕暧昧。贾杰敏:
“小鸟随处可见,关键是它看到的景色便是它歌唱的心境。想想,小鸟是历经怎样的飞翔才能寻找到食物?即便在恶劣的气候条件下依然如此,它的歌唱仍然充满了欢声笑语。我们人呢?我讨厌以工人农民划分。人只要像小鸟一样努力飞翔便不应该有什么区分。”
孟建和:“等等……?”
孟建和站立。贾杰敏回视。满眼疑惑。孟建和:
“你说‘人只要像小鸟一样努力飞翔便不应该有区分’?”
贾杰敏点头。
孟建和:“那你刚才还说‘总站的小鸟仿佛嗓子沙哑’岂不跟你的‘恶劣条件下的……欢声笑语’矛盾?”
每每总站经历大小事件后上空总会漂浮着一层诡异讥讽诡诈气流。
贾杰敏借以特指“总站的小鸟仿佛嗓子沙哑”。无从解释便无需解释。
贾杰敏沉默。孟建和询问是否真不歧视农民。
贾杰敏:“工人阶级依靠农民吃喝怎能歧视农民?再说,老外婆不也是农民吗?”
孟建和:“那么……”他的嗓子略为干涩。又说:
“那么,我呢……?”
贾杰敏:“你是老外婆的外孙,你三娘的亲侄子,我的‘小表弟’,我怎能歧视你?”
又说:“你该自信。自信才能自立。”
孟建和眼带狐疑。孟建和:
“你真这样想?”
贾杰敏:“听过‘英雄不问出处’这句话吗?”贾杰敏心潮如海。贾杰敏:
“其实,我们人之可怜。歧视着歧视诸不知自己也是被歧视歧视的歧视者。”
孟建和要她说得明了些。贾杰敏:
“你歧视别人的同时你也被别人歧视。底层的劳动人民如果相互歧视,那么,我们终将失去人的温度。”
又说:“换句话说,你歧视他人的时候,很难说,这个时候别人也在歧视你。”
孟建和:“你是说我们底层的劳动人民应该抱做一团?”
贾杰敏点头。贾杰敏:
“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