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艾挺发探问隐私
贾杰敏投入几何证明题之中。证明题得以证明,她似乎也因此忘记伤痛。遇到难解题目,她会拿到一楼十号高一届的张喻芬家向她请教。张喻芬午睡。父母称不在家。贾杰敏便去她的同学张耀勇家请教。张耀勇家居住45栋1楼3号。
请教。贾杰敏有了高年级交往。蔡耀宇评定为班长。却高跷兰花指追逐女同学游戏。譬如跳橡筋舞,抓小石头一类。张耀勇、张喻芬、蔡耀宇三人成绩相当。张耀勇、蔡耀宇默默叫着劲儿暗自与不同的方式试图得到张喻芬青睐。张喻芬豪爽。心偏向张耀勇。张耀勇的母亲黄丽芳也心知肚明。
贾杰敏的学习成绩在两个平行班八九十人中又得到提升。进入前五名,仿佛流言蜚语也跟她竞赛。她再次受伤。她涉世不深。她蛮以为人民教师应该排除在总站长舌妇的怪圈。但是,她的班主任艾挺发正以他独特的方式迎头给予痛击。
贾杰敏以为带着陈墨痕给予的抨击去书本中疗伤,再切断一切同学的联系便能专心致志学习。然而,艾挺发却不给她喘息。
晚自习。艾挺发踱步来到她的课桌一侧。艾挺发:
“贾杰敏,听说你父母离婚了?”
这是公开的课堂。艾挺发话音一落,同学们的目光“刷、刷、刷……!”犹如探照灯刺亮。艾挺发审视的眼神没有离去的意思。含住眼泪压低声音。贾杰敏:
“艾老师,这是在课堂……”
艾挺发:
“我知道是在课堂,可是,这是晚自习。”
又说:“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离就是离了,空穴不会不来风的。”说着,他专注的目光投向她。他的嘴角常常淤出白色唾液。
贾杰敏抑制着泪水。她多么希望这条伤口能够迅速愈合起来啊!可是,这条伤口缺乏的就是愈合因子。因为总站人不时在灯光球场的集聚或是小花园或公厕里的遭遇,她们总是前一秒以关怀备至的口吻问及,后一秒便以鄙视的目光抨击,仿佛就是针对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们的辱没与不屑仿佛就是针对传染源的唾弃并给予一具响亮耳光。
“王姑娘”事件。“王姑娘”不知。
贾杰敏敏感的心灵在滴血。她想结痂。他们却要撕揭。苦楚。浸泡。绿液。再有好事者打探。她会不屑白眼。再有凑近者便毫不留情给予一句:
“与你何干?!”抗衡。
贾杰敏面对班主任。抑制泪水。微点头。
仿佛得到某种证实。艾挺发:
“你说你爹你妈也是的,难道就不为你们想想?你们都这么大的人了。”他的嘴角再次集聚起白色泡沫。
破例,这次贾杰敏甚至觉得他淤出的泡沫感到亲切。仿佛就像她的心被忽然给扒拉开来,透出血红色,他给予涂抹消炎药水。瞬息间,她噙满泪水的眼帘再也闭合不住奔流出来……
扒在课桌。泪如泉涌。她不知道,到底是为艾挺发送上的“消炎药水”,还是为血红伤口的疼痛。总之,她的心就是只想释放……
两天后,贾杰敏来到贾中华厨房午饭。他建造的房屋正好在同学胡小玲家隔壁。她找来问她,艾老师是否提及你父母离婚之事?
贾杰敏疑惑不解。她似乎得到基本肯定。她责备她不该将父母的事拿到学校去说。
贾杰敏说明是艾挺发询问的。
胡小玲:“即便是他询问的,你也不能说。”
一浪掩埋一浪。总站人没有新话题时会持续热议话题。胡小玲指出即便事实也不能承认。
贾杰敏迟疑。“不承认?”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心理支撑。贾杰敏开始琢磨起胡小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贾杰敏疑惑的眼光她没有一点不适。胡小玲接着道出,昨天体育课后你先回家了,艾老师就在班上大肆宣扬说;“你们看看这个贾杰敏,父母离婚,还是学生就学着烫头发,穿喇叭裤。”当然,胡小玲知道,卷发,是她遗传了父亲的基因。她向她辩解了她从未穿过喇叭裤。
胡小玲疑惑。胡小玲:
“难道说的是你上礼拜穿的那条灰白色裤子?”
“天呐……!”贾杰敏被一个浪潮击打得不能呼吸。在这样一个一遍灰、黑、蓝的年代,吕玉仙将她年轻时候穿的一条飘蓝灰色裤子改小了让贾杰敏穿。膝盖头上还补上从裤包下至膝盖头的补丁。
这就是所谓的“喇叭裤”?贾杰敏:
“胡小玲,你是看见了的,那条裤子膝盖头上可是还留着补丁呢!”
又说:“只是曾经母亲的裤子,自然便宽松了些。”
胡小玲点头。胡晓玲:
“我是看见了的,但谁要你穿这么靓丽颜色的裤子?它的色泽的确是与众不同。特别又是艾老师,高度近视眼,他那里区分得开喇叭裤和宽松裤子的区别。”
贾杰敏的心由苦液的浸泡转变成为了血浆。再踏进教室,于是乎同学们的目光又变得遥不可及了。陈丽荣一直担任班长。坐前排位置。贾杰敏将小组作业递交上前,却不不屑一顾。仿佛她是一只雄鹰,而她不过就是乌鸦。乌鸦鸟语雄鹰,雄鹰减低了云层。
艾挺发无差异。
心拧紧。抽搐。幽深。疼痛。密闭。没有回旋空间。贾杰敏认知的教师这个高尚的职业忽然间变得灰暗了。落井下石。艾挺发却以他眼镜放亮的高姿态注视着“你能耐何”隔空对话。她的打击是致命的。致命得让她不能把对他的抵触由他本人与授课区分开来看待,以至于她开始讨厌听他口若悬河的讲课。他每每口沫飞溅的讲教,她都觉得那是对他职业的侮辱。
她开始去教科书而外的课外书籍中寻求慰藉。他教授的课本直立,完全遮挡另类书籍。她之前的科目出现偏塌。她很想追赶。他受教政治、物理,她又会私下功夫。融不进脱节的章节,又向张喻芬请教。张喻芬的母亲黄月委婉对她表明,她的课程紧,少打扰她。这样,她知趣地淡退了她的家门。
弃了张喻芬。贾杰敏再讨教张耀勇。张耀勇不在家时,他又将课本捧去向修制车间的职工李宇林请教。这样赶了一段时间勉强维持在中等的边沿。
午饭,贾杰敏通常去往小油库。李翠从办公楼方向走来。犹豫。招呼。李翠“嗯……!”了声就从身旁走过。可是,就在错开过之际,忽然又叫住她。李翠:
“杰敏,听说你父母离婚了?”
这一秒钟,她想到的是总站长舌妇求证的端疑。她结痂的伤疤又再次被撕开。不屑,眼中少了对同学母亲的恭敬。贾杰敏:
“离不离婚跟你有啥关系,你是太平洋的警察么?”
遭到这样的还击,李翠忽然转身调头就走。刚迈开脚步,却又甩飘她的齐耳短发回头目露怨光。李翠:
“你看你这孩子,不知好歹。人家关心你,你却当成了驴肝肺。”
贾杰敏:“那多谢你管得过宽的好心。”贾杰敏说完便转身离去。身后,传来了李翠极其怨怒的声音:
“哼!小屁孩,父母都离婚,你还傲气个啥子?!”
的确。她没有傲气的底子。她眼里擒着泪花。她好像永远没有防疫伤害的能力。迎着北风卷起的风沙,她想,她也被风沙眯过眼睛,她为何还要去眯别人的眼睛?难道这就是捍卫组建家庭特殊的方式么?如果“捍卫”要使用抨击他人从而提高自己的手段,那么,她即便捍卫了她想要的东西,她的人性也有所缺失。她讨厌她的这种方式。说白了,她讨厌总站长舌妇式的议论怪圈。因为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特质——以放大镜透视他人的生活。
这天晚饭后,邓艳芬特意来找贾杰敏。
邓艳芬道出,今天校长到了他们低年班级以贾杰敏不学好,烫头发,穿喇叭裤为反面教材抨击。她让她对校长说明天生卷发,别枉担了这个虚名。
艾挺发必须强大。贾杰敏迟疑说明自己的声音太柔弱。
邓艳芬催促即便柔弱也得去分辨。阻止异类的声音,否则剩下误解歪曲。又指出校方大有竖立反面典型的势头。
一根麻拧成的绳子易断。贾杰敏孤立无援。恶意相向的气流仿佛强台风,又岂是一只蝼蚁能够挺腰?
贾杰敏必须忍耐。教室。更加沉闷。她不敢与同学交往。于是乎他们都是祖国栋梁,唯有她是一棵害草。当然,这样的沉默远远还不够。艾挺发下课时还是要贾杰敏去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贾杰敏站到办公桌跟前。艾挺发:
“贾杰敏,你这头发可以不烫么?这在学校中反响挺大。”
但见艾挺发头发也是一圈圈卷发状。贾杰敏:
“可以的,艾老师,只要你能生长出直发,你是我的老师,教我如何便可以做到了。”
艾挺发狐疑地打量着贾杰敏。艾挺发:
“你是说你也是自然卷发?”
贾杰敏:“这还需质疑么?”
艾挺发不喜欢这样方式谈话。贾杰敏欲将不慎使用了过量的大碱导致头发烧枯道出。转念。她不想落为笑谈。沉闷。
艾挺发:“好了,你下去吧?注意你的穿着朴素。”
贾杰敏:“艾老师,我是穿着我妈十几年前的裤子,而且膝盖头上还打了补丁,这样还不够朴素么?”
艾挺发:“颜色太扎眼,还是不要穿来学校中吧?”
贾杰敏:“可是,那样我便没了换洗裤子。”
不抬头。他手背往外煽。
小油库。午饭。贾杰刚却没有到。
贾中华抬着手里的菜上桌。他问她:
“你哥哥又不来么?”
贾杰敏揣测回答:“可能是留在那边吧?”
贾中华眼色有些失望:
“我还弄了三个菜,早知他不来少做一个。”
又说:“杰敏,等有一天,你不会也不来了吧?”
她的心陡然被划了一下。贾中华的言语似乎更能触动她的心。她多么希望她的家可以融二为一,没有他担心的间隙。贾杰敏:
“爸,要是有一天我不来吃饭,而是叫着您一块到那边,您去么?”
贾中华一愣。贾中华:
“可是那边那位给你露什么口风了?”
贾杰敏摇了摇头。贾杰敏:
“是我自己的想法。”
贾中华:“她能,让她过生活去。”
又说:“你想想,当年我重伤入院,她一直挨到夜晚才过去看我。她心里巴不得我早死了呢!”
她的心紧紧收缩拧成一个疙瘩。她望着他话到嘴边又咽下。她本欲开口告诉他,那次车祸,并不是她没有着急赶到医院去探望他,而是她的玩性误了事。她怕他猛然踢出一脚。
憋闷。有时憋闷必须不想憋闷的憋闷,憋闷也就更突显着憋闷;憋闷妄想突破憋闷,可是,因为畏惧憋闷还必须继续沿守憋闷。
贾家持续多年来纷争的战火虽然带给了同为儿女的三人心灵深处不同的感伤,但心灵的感触却又因人而异。的确,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同样可能重叠的生旅轨迹又由于人心的穿透不一而变得有所差异。贾杰敏一路踏行在生活苦难的通道,她完全有理由相信,那也是贾杰玲、贾杰刚共同的苦难,仅仅来源于命运将他们锻造进入同一个大熔炉中的熬练。她一点也不了解,共同命运给他们留下的却是未来人生区分开来认知演绎轨迹的杂乱无章。
书信引发的家庭分离现状是贾杰敏最大的疼痛。贾中华车祸当天贾杰敏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告诉吕玉仙,她不知道再说明这个事能否扭转回来。火爆。贾杰敏更畏惧被贾中华揣成肉泥。不安,极度是不安。战栗,极度的战栗。惶惑。她不知道这个死结是否有解?昏沉中那一次窃听到吕嫒仙对贾中华的倾诉像一块巨石般沉沉压在她的心里。忽然间她感觉似乎所谓的“大人”每人心底都载满了秘密。当然,是秘密必须尘封。她的心灵由此在憋闷中更加惊惶。仿佛一间密闭的房间不透点滴光亮。
原本沉闷的校园生活仿佛在一夜之间变得更加郁闷了。校外,陈墨痕传回来的话语令她怯步。仿佛上天为她量身定制了一个钢筋铁壁的熔炉,为的就是要炼造她必须尘封的极度抑郁。
贾杰敏有意疏远了邓艳芬。她敏于感受。她揣测她传递的同时或多或少接受传递。胡丽琴方面她也并不想接近。施俊是她理不清的心结。杨江英传达了李翠路遇后的言辞。贾杰敏没有一句解释。班级里,部分留级生反而会对她展开笑脸,但她不想融入到她们的层面。在无尽的沉闷中,她沉默着,那种憋闷的沉闷仿佛必然是她今生的注定。
贾中华搬离家。贾杰玲再次搬回居住。对于家庭的问题,贾杰敏很想冲破目前的局限。冲破局限,当然是为了寻找到一个家庭更好的融洽点。
天黑沉沉。橘红的灯光尤显柔和。
45栋2楼10号。贾杰敏询问贾杰玲对于父母离婚的焦点因素怎么看待。
沉思。贾杰玲:
“其实,你也能感受到,我们的家一直以来就如履薄冰。他们离婚的因素也并不单纯。”
贾杰敏:“你认为,父亲那次受伤,他如果知道,母亲没有急时奔医院去是另有原因,父亲是否会原谅母亲?”
贾杰玲:“也不是为那一个原因,即便是因为那一个原因,父亲当然也不会原谅。因为他的心胸狭窄。”
又说:“他其实是因为我……”
贾杰敏:“因为你什么呢?”她极快的反问让她自嘲而笑。贾杰敏接着说:
“不就是因为你的那封书信么?”
贾杰玲迟疑着目光漂移:
“也不全是……”
贾杰敏吃了一惊。贾杰敏:
“那么,还有其他因素?”
贾杰玲犹犹豫豫嘴唇微微颤动。
贾杰敏急切了。贾杰敏:
“你倒是说呀,到底还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贾杰玲几次话到嘴边又下咽。贾杰玲:
“算了,等你长大便会明白。”贾杰玲认定是因为她无意撞见而生出暗鬼。贾杰玲忍住隐秘吞吞吐吐。贾杰敏忽然发现似乎家里还有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但是,即便有天大的理由,贾杰敏觉得兄妹三人都已经长大,一个家庭则该完整不缺。贾杰敏:
“我真的希望我们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希望父母能复婚。要不,你劝劝妈妈,我去劝爸爸?”
贾杰玲:“我并不希望他们复婚。”
贾杰敏惊愕。贾杰敏:
“母亲跟父亲复婚,我们不是少了他人的白眼?且母亲不在有隐性的担忧?”
贾杰玲询问,什么叫隐性的担忧?
贾杰敏解释说,母亲一直以来为年迈生活的担忧。这个时候的贾杰敏还不能完全理解大人感情世界中该有的色彩,而吕玉仙传递给她的信息只是一种晚年养老的经济需要,人与人交换的等量价值以及心理上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