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贾杰敏患病
吕梅仙瞥眼过去。孟浩然含住拇指一脸的冷漠,仿佛就像没事人一般抖动二郎腿。吕梅仙:
“可是你二姨爹踢不得她?可是他‘拉’出来的他还踢不得她吗?”
又说:“只怕你二姨爹踢她还踢脏了他的鞋子呢!”
吕梅仙侮辱人——良县冠军?
不!应该更确切说,“吕”氏姊妹们正是在这诡异的导向中练习着争夺冠军。和蔼可亲绝对悖逆。于似乎她们体恤他人,便是对各自生活的诈取。她们必须吐出苦液方能宣泄被日子诈取的生活。
吕梅仙抬高孟浩然的脚踢贬低孟建共。贾杰敏很想笑。无疑,孟建共是孟浩然的传承。那么,孟浩然基因的流淌远远脏于他身体的穿戴?贾杰敏必须绷紧。在这深恶痛疾墙倒众人推的氛围中,她不想迎合他们的节拍。
下了台阶。撸起衣袖。二人开始清洗鱼。孟建共打井水。贾杰敏换水。
孟建共似乎有时特别明白,有时却又特别不明白。斜瞥目光。倾倒水桶。直腰。孟建共:
“为什么踢我?”
孟浩然:“可是老子踢不得你?!”
孟建共:
“踢得的嘛,怎么踢不得?我只是问问。我还以为我可是又做错了什么事呢!”
又说:“刚才几乎摔倒了。”说着话白眼翻了过去。又弯腰打井水。
孟浩然:“你个‘白骨精’怎么能做错?是老子错了——老子错生错养了你!”
孟浩然调换二郎腿的坐姿。一桶水出。贾杰敏眼色示意孟建共蹲下刮鱼鳞。孟浩然继续发表。孟浩然: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小鬼跑来投胎,浪费了老子孟家的精华养出你这等——货色!”
吕梅仙忽然放下烟筒笑眯眼睛。吕梅仙:
“盼了一个巴掌的数目本以为可以盼到一个帮手,可却盼来了一个讨债鬼,一个‘白骨精’。”
堂屋里,红影的光泽扩散开来。灯光下,孟建和、贾杰刚稀里哗啦下咽。压低声音,贾杰敏询问孟建共是否饿了。孟建共只说留住胃口,一会儿炸出鱼来偷偷享用。
陈水亭已成了孟家的常客。陈水亭:
“要说,你们家七个儿女,只有她一个女子,但挨打的次数累积相加,却远远大于其他们弟兄。”
一阵烟雾喷出。吕梅仙:
“还不是因为她不听话嘛!”
孟浩然:“她陈大爹,请你想想,杰敏好好的走在大路上,怎么可能忽然掉到河水中去呢?所以说这个‘白骨精’撒谎都撒不圆呼,还有脸质问老子为何踢她?”稍喘息又说:
“踢她都是轻的!”
孟建共刚想分辨,贾杰敏胳膊肘碰她。孟建共还是没忍住。稍抬眼睛。上扬。孟建共:
“本来就是,可对,杰敏?”
又说:“大姨妈家张小翠小时候不就不小心掉进河沟里流淌出去十来公里才被下游的人发现嘛!”
张小翠掉进河沟里发生在吕嫒羽过世后不久。只说打捞后本以为是个死孩子了,便放到牛背脊上控水。半天时光过去,张小翠竟然爬下了牛背。但是,张小翠的故事不足以让孟家人信服会发生在贾杰敏身上。
吕梅仙:“你再给老子狡辩一句?张小翠是谁?贾杰敏又是谁?”
孟建共怎么都想不明白她的说词站不住脚。一双浮躁白翻的眼睛斜瞥过去。孟建共:
“本来就是!”
孟浩然忽然站起身。孟建共即刻退到井口后面鸡贼防备。孟浩然:
“快刮你的鱼,你以为老子要打你?”
孟建国笑道:“我爹,你可还想说,‘老子打你便没有刮鱼的人了’?”
含着饭。贾杰刚:
“杰敏可以继续刮的啊!”
吕梅仙:“那么大一盆,杰敏一个人只怕要深更半夜还刮不出来呢!”
孟浩然虽然嘴上这么说却没有坐下。孟建共便一直警惕杵在井口后面。贾杰敏招呼她快来刮鱼。只说再等一会儿。
孟建共眼睛不大却白多黑眼仁小,斜视警惕的眼白几乎完全占据了眼底。孟浩然:
“你看看你眼睛白翻白翻的,活脱脱就是一副‘白骨精’相。”
吕梅仙将最后一口烟吐出。又将烟筒递给陈水亭。稍稍弯钩腰部注视天井。吕梅仙:
“你可是还要斜翻眼睛?可相信老子过来将你的眼珠抠出来当泡踩了!”
孟建共翻白眼睛收敛目光。吕梅仙挺直腰左右找棍棒却随手抓起锅铲就要下天井。可是,贾杰敏坐一侧,另一侧水迹、空盆阻拦。孟浩然提示小心滑。孟建共直起身来准备围绕井口躲避。吕梅仙绕道东屋门口欲下去又觉台阶有些高,便回到南屋口又怕滑。那姿态,仿佛急于生蛋的母鸡要跳鸡窝。
孟建共“猫”身移动位置。
贾杰敏:“哥,你刚才的话说我可以继续刮?那便是指使二姨妈过来打表姐喽?”
贾杰刚说不是这个意思。贾杰刚:
“在家里钓鱼回去还不是你和大姐的事?”
贾杰敏:“那你还不快劝二姨妈坐下。”
贾杰刚抬碗起身拽住胳膊。吕梅仙甩了两下。只说碗要落地。这才回到堂屋。陈水亭掏出一包纸烟拍在桌子上。陈水亭:
“坐下抽烟,既然知道为她那样的人生气不值得又何必动怒呢?”
吕梅仙坐下。吕梅仙:
“他陈大爹你是不知道,这两年老孟的哮喘加重了,她以为治不了她了,越发地放任。”说完转向天井:
“老子若真动起手来,你以为那眼井可是能救得了你?只要一个人配合,两人合围过去,你还能变鸟从天井口飞了?”
孟浩然:“她想变鱼。她不是爱下水吗?一头按进井里让她去畅游好了。”
孟建国讥讽而笑。孟建国:
“那我家水井里又多了两条美人‘鱼’了。”
孟浩然:“杰敏如果跟随她学得五疯五扯,那肯定是要多两条的。”
吕梅仙:
“杰敏,明天让你小表哥送你去你外婆家,今后你要远离这个‘白骨精’,跟她可是要学坏的。”
吕梅仙分派。孟建和只点头。
孟浩然目光再次转向天井。孟浩然:
“她可带领你到街上赊酸萝卜吃了?”
贾杰敏摇头。
孟浩然:“今天出去后,那你俩吃了什么?”
吕梅仙:“她可是不会带她去赊香瓜子或其它东西吃?黑乌鸦不下食,那是肚中有物。”说到这里,声音忽然提高,又转向天井去:
“老子倒是告诉你,你若是再给老子出门去赊东西吃,到时候就剁下你的双手来抵债!”
饭桌上,吃声稀里哗啦。贾杰敏开始饥肠辘辘。贾杰敏:
“我和表姐都没吃晚饭……”
吕梅仙将孟家传承的“瞅”人法应用不待见的冷瞥法扫视过去。吕梅仙:
“我以为你跟随你表姐五疯五扯的就扯饱了。”
轻蔑。鄙视。陈水亭乐了。陈水亭:
“他大婶,五疯五扯就能扯饱了,那我们整条河埂上居住的都是‘白骨精’了。”话音落下,顿时,整个堂屋笑语欢声。
孟建国只说陈水亭幽默。孟建和说陈水亭干会计工作自然胸有点墨。孟浩然裂开嘴笑道:
“何止是‘点墨’?”
吕梅仙虽笑却有些不满。讥讽在眼。吕梅仙:
“他陈大爹也是的,这里教育儿女,你却说什么风凉话?”
陈水亭忙递去烟筒。吕梅仙屌向一侧。陈水亭:
“整条河埂上就是你最高傲,似乎从不拿正眼打量谁。”说着,点燃一支香烟再次递过去。吕梅仙接过。吕梅仙:
“那还是因为你们都入不得我的法眼。”
又说:“我这里正教育着这个‘白骨精’,你却坐一旁说风凉话。你想想我可能拿正眼对视你么?”
陈水亭眯眼角堆积皱纹。陈水亭:
“不是我说风凉话,你教育女儿也不想想?你剁了她的双手去还债,人家要她的双手作甚?吃、吃不得,燃火还怕晚上睡觉做恶梦,人家要来干什?!”
吕梅仙的头微微放低,整张嘴唇“塞”进竹筒。烟筒约碗口大,由此,她的一张鹅蛋脸也显得“小”了些儿。随即,竹筒中一阵水波翻滚。她思忖着他的话。这次,吸的时间稍延后几秒。再一口接一口的烟雾偏头喷出,顿时,烟雾雾袅绕在堂屋上空。强烈的画面感不由得令人晃眼;这是否是毒气战中的弥漫?就连罩上嘴巴的烟筒,也像极了排解空气的端口。将最后一口“熟”烟吐完。吕梅仙:
“那我不会剁了她的双脚,叫她今后出不了门,老子养着她。”
孟家堂屋南墙西墙分别留有两道屋门。平日里草墩摆放在屋门两侧,借以依靠门柱而坐。孟浩然夫妻虽然居住西屋,南屋却成为了孟浩然的“专”坐。孩子们长大后,又效仿成为支撑腰椎缓解疲乏的座椅。陈水亭坐在南屋门一侧。中间间隔饭桌,吕梅仙却坐到北灶门前。孟浩然进里屋转了一圈再次出门,腿脚有些酸软。孟浩然起身时,孟建国却坐到了位置上。他伸手扒了孟建国的头。意思要他挪动座位。孟建国起身到西屋门口坐下。
孟浩然下坐。话又回到孟建共身上。又提醒贾杰敏不要跟随学坏。孟浩然:
“明天就让你小表哥送你进去,不要以为我们不留你在县城,我们最大的担忧就是怕你也变成‘白骨精’。”
贾杰敏对“坏”的定义有些模糊。贾杰敏:
“什么是学‘坏’了?”
孟浩然含住拇指干瞪眼。孟建国讥讽而笑。孟建和:
“老丫,你说你冤么?以你现身说法,小表妹竟然没有听懂。”
贾杰刚:“对牛弹琴。”
孟建国:“还是耳眼给堵塞了?”
抽出拇指。孟浩然:
“建国,抬我家的粪瓢来?”
贾杰敏对“瓢”一类有阴影。贾杰敏:
“抬粪瓢干啥?”
顿时,堂屋里笑喷。贾杰刚放下碗忍住笑。贾杰刚:
“笨蛋,为你挖耳朵眼呀!”
孟建国稍稍起身。孟建国:
“小表姐,你可要?要,我便去巷道里抬过来给你。”
堂屋里是东倒西歪扭曲的讥讽笑脸。孟建和放下碗收拾。
月亮探视在天井上空。仿佛冷耳在倾听孟家怪异的娱乐。当然,贾杰敏还不能开解孟家这样怪异的家庭氛围。特别对提及“白骨精”时,大家即刻便能统一阵脚发出同仇敌忾的讨伐声声而感到哀戚。
家庭阵营。敌视对垒。一人打倒。轰然踩踏。孟建共的命运是看不透命运潜伏的悲哀。当然,贾杰敏解读不了什么是命运的岔道。贾杰敏:
“一家人感觉就像搞阶级斗争似的,好好说句话,竟然延伸出来了粪瓢……”说着,摇头。
吕梅仙:“什么是真正的阶级斗争?你只怕没有见识。”
又说:“别的不说,只说你姨妈——我,因为生了你表哥们下地干不了体力活,受修理就是整整一天。不信,问问你陈大爹?”
陈水亭:“现在这些小毛孩知道什么?他们一天只知道,肚子饿了回家要饭吃。”
吕梅仙:“‘要饭吃’?只怕跟着这‘白骨精’学,到最后想到地上去吃泡屎,都要被狗推倒了。”
吕梅仙的强调与吕玉仙的如出一辙。她俩无愧于真正的姐妹。
孟建共对“白骨精”一词有低微反应。只仰头打量堂屋,又低头继续破开鱼肚。
孟建国观察。孟建国:
“‘白骨精’还不想听您说话,刚才又翻白眼了。”
孟建共即刻声辩。吕梅仙:
“你让她‘翻’,老子早说过了,等终有一天,老子把她的眼睛抠出来当泡踩了你还看她咋翻?!”
孟建共:“建国你冤枉人。”
孟建国正想分辨。贾杰敏:
“五号呼求,五号呼求,请求七号不要趁火打劫?”
吕梅仙费解。吕梅仙:
“什么‘五号’、‘七号’的?”
抽出拇指。孟浩然:
“一个巴掌和老七。”
孟建和只说小表妹还懂得幽默。
相比“趁火打劫”。贾杰敏:
“我也没有跟表姐学‘坏’什么。”
孟浩然眼中闪现出一缕讽刺意味的笑意,那张瘦猴脸上也有了一层光泽。孟浩然:
“你还没学‘坏’什么?你还想学‘坏’什么?”
又说:“‘日白扯谎’——可还要我手把手教你?!”
孟建国调侃道:
“您只能手把手交她含拇指!”他以为他找到了幽默的调侃点位,他眼里露出欣赏佩服自己得意的目光。孟浩然哀怨地斜“瞅”在脸上。顿时,孟建国心里好像觉得背叛了父亲似的。
这夜,贾杰敏睡梦中被摇醒。孟建共递过来油炸鱼。贾杰敏却唇干舌燥摇头。
第二天一早,孟建和过来叫唤去白大村。贾杰敏昏昏沉沉起不了身。楼下,孟浩然呵斥的声音响起。贾杰敏挣扎坐起身,却觉天旋地转又倒在床上。
贾杰敏整整躺了三天。只渴水。半粒未进。到了第四天,吕梅仙
来到床前。摸了额头只说烫得像个火团。这才呵斥起来去打针。可是,
坐起身还是天旋地转,鼻孔呼出来的气流仿佛就像蒸气,身体却像面团一般软棉棉。
第五日傍晚,吕梅仙再次上楼。再次来到床边,不由分说强拽起身背去诊所。
第七日,贾杰敏稍有气力下地。孟浩然再次命令孟建和送去白大村。孟建中只说病那么长时间,如果换你们自己可走得了十五公里?
十天晃眼就这样过去。吕梅仙只说恐怕距离开学也不远了。孟浩然面色黑沉下去。
贾杰敏大病一场,又在床上捂了十来天,只感觉自己身上透出一股酸臭味儿。
贾杰敏换下衣服。抬到天井。一桶水提上来浸湿衣物。
冷眼观察。吕梅仙:
“杰敏,给是你妈拿了肥皂还是洗衣粉,还没有一点泥污的衣服就要洗?”
贾杰敏忙说明躺在床上十来天有异味了。
吕梅仙:“哪来的味儿?你意思可是说我家的床铺肮脏?”
孟浩然躺在东屋。孟浩然:
“既然是嫌弃我家的床铺没有你家的干净,那么,还到我家干什么?”
孟建国坐在堂屋插嘴。孟建国:
“人家小表姐是工人,我们是农民,人家是讲究人!”
孟浩然:“是工人回她自己家去讲究,我们是农民的家,哪来这么些的讲究?”
贾杰敏站立在井口边呆愣。孟家人七嘴八舌。贾杰敏没有主张。贾杰敏多少略为抱怨吕梅仙。她想她不让清洗,便应该在打湿浸泡前发话。眼前,她到底该继续洗还是将浸泡的衣服捞起来晾晒呢?
这难以选择的题目仿佛就像一个恶作剧。吕梅仙继续喷泄烟雾。烈日当头。贾杰敏像被体罚的人站在天井里没了主张。
却说孟家一场闹剧后,孟建中分家。孟浩然嘴含拇指早把弟兄几人的品行看得真真切切。枕头边,孟浩然断定,孟建中一向偷奸耍滑,分出去只等喝西北的份儿。再加上一个身怀六甲的陈明珠,下一步就等着自生自灭吧!孟浩然将几个儿子的性格分析得入木三分。孟浩然明确,孟家弟兄中只怕只有孟建人老实肯扛,虽说话瓮声瓮气音调不齐,但骨子里是最本分老实的一人,将来你我的养老问题只怕要落在他的肩上了。
吕梅仙点头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