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饲料工厂
售票大姐又啪一下将车窗紧闭，再回头对上夏雨笑盈盈的眼神。
“你别理他们，本身车就是要进站给我们休息时间，现在让他们上来指不定还有其他什么狗比倒灶的事。”
“是我给大姐添麻烦了。”夏雨低头将卸在座位旁的背筐打开，捏着两条细麻绳拎起来，“原本今天去县城办事，还怕值班的不是大姐，这是自家做的一点零嘴，大姐和司机师傅分分，带回家给小孩子摸着玩。”
说是让两人分，其实她出门前已经打包好，就是直接拎着去走亲戚都够。
售票大姐看了眼外包装的油纸，心知这年头山里日子苦，里面可能就是一些果子焦壳，自己豆面或者玉米面炕的一点小零嘴，也就没拒绝。
她现在心思全在夏雨说的办事上，“需不需要我帮忙呀。”
余有才的事肯定不能提，夏雨说了麻糖的事，“大姐回去也好好尝尝，我这上下两包装的不一样，要是觉得好也帮我们宣传宣传。”
售票大姐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怀中的东西。
这是糖？
一下子手紧两分。
她家的情况，其实不缺糖票，奈何之前是供销社不上货，后来有了也量太少，家里男人不爱动，她这工作时间又卡不准点。
之前还跟司机商量，不然赶着哪天早车，进城把她放距离车站最近的供销社去碰碰运气。
售票大姐脸上的笑容又深几分，“你咋这么客气，糖可是好东西。”那是正经亲戚走动才带的。
趁着心情好，她握住夏雨的手，“你放心，以前是不知道这糖你做的，现在知道了肯定帮你宣传，但是，这供销社的量太少了呀。”
这个问题夏雨想过，“等以往合作的供应商那缓过神，我这点小生意人家肯定看不上，我想着到时候就还是自己卖。”
现在小卖部的名头算是打出去，藏山大队位于半山腰，山上的去她们这方便，她这很少收供应票，就算是山下距离公社供销社近的，也都爱上山来。
仔细算下来，距离没差多少。
“那行，回去我问问邻居街坊看谁家还要糖，让他们直接走你这买。”
车其实已经进站熄火，司机下了驾驶座就凑过来，当面跟夏雨道了谢，等下车登记完再回来，第一时间从怀里掏出几个热乎乎的红薯。
“车里冷，拿着捂捂手，我刚从食堂炉子边顺来的。”
“谢谢师傅。”
售票大姐接过来，“别客气，一会你是去县里的供销大楼吗？”
“不，我去东厂那片新开的供销社那。”她打算找杨华先透透气，同时试探地问售票大姐，“大姐来来往往的消息肯定灵，我想打听点事。”
“啥事？我先听听看知不知道。”售票大姐管住嘴巴，心里在犯嘀咕。
夏雨解惑，“大姐还记得我上次去医院吗？家里老人被小辈给揍医院的。”
“哎呦喂，这杀千刀的，哪家孩子？”
“就搪瓷厂前段时间新接班的副厂长，大姐听过吗？”
“副厂长？倒是知道一个，可那人家里头老爹老娘早死了。”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售票大姐倒豆子一样说出来。
“这人也算咱们县城的小名人，年轻的时候苦，爹娘没了之后亲戚都不要，被卖去当学徒也算是正经长大，年轻时候小模样挺俊不少姑娘追，最后倒插门嫁出去的，以前也来车站帮忙修过东西。”
司机不爱听这些，算算时间差不多就去检查了一下，准备上路。
售票大姐倒是一脸八卦地凑到夏雨跟前说：“我当时见过那人就不喜欢，不是什么好人。”
“为什么？”夏雨隐约觉得，大姐说的这人就是她想问的。
“算了，你还是姑娘家听着写污糟的事干啥，至于其他副厂长就不清楚了。”售票大姐感觉到车子动了，连忙扯下一张票来，“去，提前找个好位置坐下。”
夏雨要掏钱，手被按回去，最后捏着票往后坐了坐。
她还在回想大姐这话的意思，什么话是小姑娘不能听的？
等车进城后，司机算这距离最近的道停车把夏雨放下来，顺着往前走没几步，就瞧见之前来过的供销社。
同上一次凌乱的场面不同，现在也乱，不过大多是人乱。
临近年关抢货的人又多起来，夏雨站在门口看了看，虽然她瘦，但没多少力气，不一定真能挤进去。
夏雨临时改变主意，背着背筐去了家属院那。
现在放假没那么早，家属院没多少人，好在冯大娘在，她见面热情问了句好后，这才说明来意，问家属院这还要不要糖。
她背后还背了几十斤，这次全是麻糖，昨晚上老叔赶工出来的。
冯大娘还笑着跟她抱怨，“我都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把你介绍给供销社去，我们跟其他人根本抢不过。”
话是客气话，这年头谁还能拿糖当饭吃，她之前囤的这个年用的，是其他人。
那次夏雨换糖的事散开后，接下来几天都有人来蹲，可惜再也没见到人来。
“闺女，你这次带了多少？或者你想换什么，我看着帮你叫人，不然一会人多起来怕你走不掉。”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你知道供销社现在啥最多吗？饲料，人吃的东西，好多都要去偏地找人买。”
夏雨回想供销社的情况，“不应该呀，刚刚来的路上……”
“那是因为你今天交糖。”
“……”
夏雨摸摸鼻子，心里多了些想法，“大娘，我这次还想换点盆桶，另外您认识饲料厂的人吗？”
“认识，不过饲料厂偏点。”
“没事，那咱们直接去偏的地，这样大娘就不用担心我被人堵着不走了。”
冯大娘闲着也是闲着，“那我带路。”
俩人绕过巷子往后走，路过两排家属院没多久，空气中就传来淡淡的发酵味道，有点香甜，又有点腐坏。
“这是什么味？”
冯大娘挥挥手，“是不是闻不惯？咱们县的饲料厂隶属于面粉厂，是当年上头下政策鼓励养猪的时候建立的，可惜猪没养成，这饲料厂也就半死不活到现在。”
“不是说面粉厂的效益本身就不好。”
“是啊，所以才想借着饲料厂来增加收支，你不知道面粉厂每年产出的麸皮不做饲料也是浪费。”
夏雨明白了，本意是废物利用，谁想到又多个累赘。
“病猪一个个借着出现的时候，还有公社找上饲料厂闹呢，说都是吃了他们的东西才生病的。”她当时去凑过热闹，场面那叫一个大。
“那为什么没停？”当地的情况，及时止损最好。
“停不了，虽然说材料什么免费，可引进的机械也要钱，后来也是人被逼急了，饲料厂厂长就带着自家生产的东西去南方卖了，咱们这卖不出去，谁曾想外面倒是销的挺好，可惜刚开始被吓破胆，饲料厂厂长想趁机扩大生产线，面粉厂不同意，后来有领导介入，索性一分为二。”
夏雨听着还挺戏剧，想到中部如今的情况，饲料厂情况怕是好不了。
果不其然，冯大娘说到这时都忍不住叹口气，“也是饲料厂背，一年多功夫刚平掉之前的账，攒点钱想扩大，南方大片地方招灾受影响，畜生都不知道淹死多少，饲料肯定喂不了，听说今年年终福利都发不出来，有传言饲料厂今年算是挨不过去了。”
夏雨走快两步，“大娘，那你说我拿糖给他们做年终，是不是挺好的？”
冯大娘笑着点头，“当然好，那后勤部得把你供起来，但是你这样会不会耽误供销社那边？”她到底还是多惦记一些自家干女儿的工作。
“不会。”
心里冒头的嫩芽越长越大，等靠近后冯大娘指着前面说：“饲料厂背后就是家属院，我先回去帮你凑凑要的盆桶。”
“谢谢大娘。”
夏雨目送冯大娘离开后，立马掉转脚步冲着家属院相反的地方走去，出了巷子就瞧见一条宽敞的土道，侧目往身边看去，饲料厂的大门就在左手边。
大风一吹让牌子上挂层灰尘，灰扑扑的。
夏雨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抬头走到门卫那，“你好，请问你们生产负责人在吗？”
门卫一听是找生产的，立马打起精神，厂长可是下了命令，但凡来人有意咨询饲料的，出门时要是空着手不带点什么走，就是销售科没本事。
为此，负责销售的副厂长专门给门卫一人发了两包烟，为的就是别给来人甩脸子，只管登记带进销售科就行。
门卫伸头看两眼，背着筐，那是买东西的没错，“先登记，我再带你去找科长。”
夏雨点点头，低头在登记表上签下姓名，在抬头时侧门已经打开，门卫领着她一路走到接待室。
不等进门，边上就迎过来俩衣着整齐的年轻人。
“大哥，麻烦你了，这是我们销售部的客人吗？”
门卫点头，“人带到，我就先回去。”
国字脸的那年轻人道声谢就赶忙笑望着她，“同志，你是想买喂鸡鸭的饲料，还是喂牛羊的饲料？”
夏雨摇摇头，扶着肩膀将背筐顺到怀里，打开盖，“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们需不需要麦芽糖。”
“？”
年轻人心有郁闷，咋她还先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