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两天后，一处低矮的丘陵边缘迎来了几个几十年都不曾有的来客。
“这就是金杯上指示的地点吧？”大河说。
赤焰地狱的天空被地火映得通红，而丘陵区烟雾弥漫，让这里显得十分诡异。山丘上盘着一些曲折且支离破碎和腐朽的混凝土，沉积了太多岁月的痕迹，看得出一百多年前这里曾是一条路，但显然这儿的路已经不能行驶了，于是山岳缓缓将车停在山侧。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清兮问。
卡尔说：“还不清楚神秘人的目的，但他应该是在这些山谷里藏了什么能够帮助我们去往第一圣城的东西。”
“走吧。”山岳已经整理好了行囊。
浑浊的红色大气与多年来寸草不生的荒山让这里当真像是地狱。这里全是沙尘与石壁，土壤早就在一百多年中被地狱风暴侵蚀殆尽，因此格外难以攀行。但卡尔早已不似刚离开第二圣城时那样弱不禁风了，相反还是步履轻盈、健步如飞。看着他在崎岖的陡坡上也行动轻便，大河有些惊讶，毕竟卡尔已经一年没有参与探索者工作了。
在这曲折如迷宫般的地方又爬下一个陡坡之后，他们来到一个山谷。地上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碎石，填满了这里的凹地。虽然路还是崎岖难行，但总算是比攀爬要好多了。
“等等。”卡尔忽然说。
“怎么了？”几人停下来。
卡尔从背包中拿出一个轻便的折叠铲，开始在这里挖掘。没几下，就挖开了一堆碎石和沙子，而从底下拿出半块已经碎裂，但表面十分光滑圆润的石头。
“这是？”大河问。
“这是千万年前岩浆冷却或是地壳岩石熔融形成花岗岩，而后又破碎成石块和风化，再经过流水冲刷而形成的鹅卵石。”卡尔环顾了一下周围，“看这个山谷的宽度，这里应该曾经是附近最宽的一条河床了。”
默说：“你指的是七日之灾前，这里是一条河流？”
大河还是一头雾水、满脸疑惑的样子。
卡尔一笑：“再想想金杯的提示。”
山岳说：“金杯是想要我们按照先代人类的方式来思考问题。而人类是逐水而居的，如果神秘人真在这里准备了什么东西的话，恐怕就在先代人类会生存的地方了，也就是说，东西很可能在河流附近。”
卡尔说：“不错，而我们刚刚在谷外的冲积平原上什么也没有看到——除非那东西在地下，但那样太难发掘了，神秘人是有心要我们找到的，恐怕不会埋起来。这就表示，它在……”
“河流的上游。”清兮说。
卡尔点头。
默看着飘满了红色阴霾的山谷深处，眼神更加坚定了几分，继续沿着河床往前走。几人也一一跟上。
两小时后，他们到达了一片小型的废墟，它坐落在一个十分宽广的盆地中央，对他们来说十分显眼。与其他的先代废墟一样，这里有很多破碎的钢筋混凝土，但与其他废墟不一样的是，看得出来这里的建筑曾经普遍宽而低矮。
清兮站在一条长长的水泥道路上，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裂缝，说：“这里之前应该是一条直道，很平坦的直道。”
山岳接道：“不止是一条，这里有许多交错在一起的直道。”
整片废墟的布局相当齐整，一侧是低矮的楼房，另一侧是有序交错在一起的许多条水泥直道。
“这是什么地方？”大河问，“先代的小镇？”
“看起来不像。”卡尔说。
默站在废墟中最大的一栋建筑前，说：“不论是不是先代人类的聚居区，但恐怕这里就是神秘人要我们找的地方了。”说完，他推开了大门。
腐朽的大门很轻易就被打开，烟尘四起。待灰尘散开后，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黑色大型机械。它看上去是一个很精密的科技造物，与他们在阿瓦什东南部密林中见过的蜻蜓的形状十分相似，但最大的区别是它没有蜻蜓般的两对翅膀，而顶部却有四条长长的片状金属。
大河站在那巨大的机械“脚边”，抬头愣愣地看着它。随后，这东西的形象在他脑海中渐渐与蜻蜓重合了。他忽然惊讶地张大了嘴：“这玩意儿，不会能飞吧？！”
“飞？”就连山岳都有些震惊了。
“或许这是先代的某种交通工具。”默说。然后，他打开了机械侧面一道像是门一样的东西，率先爬了上去。
这里有几个座椅，与他们的核动力越野车十分相似，但此外还有很多比越野车内复杂得多的仪表盘等设备。
卡尔摸了摸墙壁，再用指关节敲击了两下，然后说：“这东西在这不知道有多久了，虽然落满了灰尘，却几乎没有锈蚀的痕迹，应该是用某种我们未知的合金制造的。只是不知道它还能不能启动。”
“直……升机？”大河有些疑惑的声音传来。
“什么？”卡尔回头。
大河指着墙上的一块歪七扭八的金属片说：“这应该是设备铭牌的残骸吧。”
卡尔看见，铭牌上用他们熟悉的字母文字写着一个不明意义的词——“直升机”。
“也许这……直升机能带我们去第一圣城？”大河有些不确定地说。
“系统启动……”突然，一个陌生的女声在机舱内响起。
山岳几乎是在第一个音节响起时，就已经警惕过来，本能般迅速掏出□□对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再接着他才看到传来声音的物体。之后，大河也将枪口对准，其他三人也一一转了过来。
但似乎是虚惊一场，这里没有任何人出现，只是仪表盘上出现了一个没有头发的淡蓝色人形影像。这影像卡尔再是熟悉不过了，这是九大圣城的标准人工智能影像。
大河皱眉：“这是圣城的陷阱吗？”他握枪的手又紧了一些。
默镇定地抬手拦住他：“别着急，神秘人本身就来自圣城。”
卡尔也说：“或许他用这种方式改造了直升机的系统。”
“自检程序启动……机身检测正常……核动力系统正常……驾驶与操作系统正常……所有设备均可正常运转，防御系统已开启，定位与导航系统已开启，完全无人驾驶模式已开启，预设目的地第一圣城北部，是否起飞？”淡蓝色标准人工智能的语音提示不断响起。
大河惊讶：“这东西真要带我们去第一圣城？！”
山岳问：“我们出发吗？”
事出突然，但默环视了一圈，看见众人都是和自己一样坚定的眼神，便直截了当地点头了：“准备出发吧。”
“舱门正在关闭，请做好飞行准备。”
随着人工智能的提示，直升机的舱门正在缓缓关闭。众人各自找个位子坐下，并系好了安全带。
“舱门已关闭。起飞程序已就位。准备出发。”
巨大的螺旋桨开始旋转，随着气流声，这栋建筑的顶部打开了。它是个巨大的金属构造，此刻完全展开，露出了红色的浑浊天空。随后，直升机猛地爬升而起，在地下卷起一大片气流的漩涡，烟尘四起。
1号探索者队伍就这样突兀地离开了地面，而头一次到达天空的他们，即使坚毅和清醒如山岳，心跳也不由得加快，那种没有踩在坚实地面上的飘忽感和不安全感，带着巨大的恐怖袭向他们。
“这就是先代的科技吗？”卡尔的呼吸很急促。
“嘿！兄弟们！我们飘起来了！”大河紧张兮兮地说，“这玩意儿不会突然掉下去吧？”
清兮噗嗤一笑，但看到大河正盯着她，便马上别过了头去。
大河又开始了：“别担心，如果掉下去了，我一定垫在你下面。”
清兮没好气地说：“闭嘴！”
直升机似乎已经爬升到了相当的高度，在浑浊的大气中，他们已经看不到地面了，而周围都是火红一片。此时，直升机的头部开始压低，往前加速，而他们被紧紧地“摁”在了座椅上。
“啊啊啊！清兮，快抓住我的手，我害怕！”大河一边大喊着，一边双手胡乱飞舞。
清兮没有理他，她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一些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紊乱而粗重的呼吸，双手紧紧握在座椅的扶手上。
气流和机械带来的巨大的音浪席卷直升机舱内，无数的沙粒扑了过来，敲打在玻璃上，机舱剧烈震动起来，爆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
云层卷动，天空似乎变得深不见底，无论哪个方向都是一模一样的茫茫无际，隐约还能看见云层中蹿过几道电蛇，大声地咆哮着。红色时隐时现，让这无人之地怪异地显得阴暗。周围没有任何参照物，上下左右都是一样的景色。
这像是一次没有终点的旅程，而他们已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只身冲入这无边的深渊，且再也不会有归途可寻。这是天启后从没有人来过的地方，没有人知道这黑暗内隐藏着什么。他们似乎已经到了末日的尽头，整个世界正在远离，整个世界正在消失，前面只剩下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