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08.爱丽雅
乡下来的小姑娘第一次见识到格里达尼亚的繁荣景象。街上来来往往的商人、工匠、冒险者、园艺工，还有各种各样为自家店铺吆喝发传单的广告人。
城市的喧闹令爱丽雅绷紧了脸，紧紧拽住艾哲的手腕，寸步不离地跟在对方身边。
艾哲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叫……
什么来着？
社恐？
或许是硕老树冥想窟昏暗而漫长的甬道给幻术师行会增添了不少神秘感，直到两人到达幻术师行会，金发的小姑娘也始终嘴巴紧闭，一言不发。
也不知究竟在心里想了些什么。
“那么，你现在就是一名新人幻术师了。”猫魅族倚靠在旁边的栏杆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脸状况外的小姑娘，说：“感觉怎么样？”
爱丽雅双手握着枫木幻杖，听到艾哲的话紧张地抿了抿嘴唇。
“我、我不知道，好像什么变化都没有。”
不远处的幻术师们善意地笑了笑，却让爱丽雅变得更加紧张。她快速地踱了几步，然后紧贴在艾哲身边。猫魅族愣了一下，好笑地环住她的肩膀。
“别紧张，你未来是要和她一起战斗的，像现在这样胆小可不行哦。”刚做完登记的行会接待员笑着打趣道，“我们会教导你如何感知以太、如何与元灵沟通，这都是使用幻术的基础，你可要认真学。”
爱丽雅好像似懂非懂的样子，但是也点了点头。
爱丽雅的幻术学习并不是很顺利。
首先，小姑娘的社交恐惧症就相当难以克服。或许是因为身穿长袍的法师让她想起了异端审判官，总之，这让她和幻术导师们的沟通效率直线下降，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爱丽雅都做不到直视对方的眼睛。
不过好在，小姑娘的悟性相当不错，能一口气学会治疗、飞石和疾风三个法术。当导师让她去讨伐三只花甲虫的时候，也能够顺利地完成任务。
但就在回程时，突然有五只花甲虫像是寻仇一样飞向爱丽雅，这让小姑娘惊慌失措，差点抱着幻杖哭出来。
“只是一群虫子而已嘛，不要怕。”待消灭掉暴起的飞虫后，艾哲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
看着爱丽雅眼中蓄起的泪光，猫魅族倍感无奈。
然后把她丢进了“花甲虫营地”。
等到导师看到艾哲带着一脸狼狈的爱丽雅回到幻术师行会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随后又看到爱丽雅掏出一麻袋的花甲虫壳。
导师痛苦地扶住额头，把艾哲狠狠训了一顿。
虽然小姑娘的初战有些惨烈了点，但在那之后，她的胆量和自信都有了明显提升。甚至在一次与鸟人族的偶遇中，她都敢一个烈风甩过去。
森林中的绿色仿佛一夜间褪去，等到某一天睁眼时，小姑娘从窗外看到了一种令她倍感熟悉的颜色——
纷纷扬扬、遮天蔽日的白。
这白色好像隔绝了格里达尼亚往日的吵闹，令她一时恍惚。
“爱丽雅，你醒了吗？”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房门被吱嘎一声推开，那个令她从噩梦中脱离的人侧身走进了房间。
小女孩的脸上没有血色，她快步转过身，用力撞进猫魅族的怀抱里。
……
“星芒节快乐！”
猫魅族将鹿角头饰戴在爱丽雅的头上，然后退步去打量对方的衣着。
“嗯，衣服不太合身了，得重新买几套。”
听言，爱丽雅不安地搓了搓衣角，问：“是、我长胖了吗？”
“当然不。”
猫魅族照着她的身高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说：“是你长高了。”
一年又一年。
当初抱着幻杖哭泣的小姑娘，渐渐成长为一名老练成熟的幻术师。
而当她与冒险者并排站立的时候，也不知不觉从仰视变成了俯视。
到了这时她才知道，原来冒险者的背影并没有那么高大。
陆行鸟之森。
刚完成狩猎的两人正坐在临时搭建的篝火旁边，处理着需要烤制的肉块。爱丽雅熟练地将肉排两面都抹上香料、撒上粗盐，然后穿到削好的木棍上，再交由艾哲去进行烤制。
不一会，肉排的香气便在空气中弥漫开。
“哇~我饿了。”少女将自己的手擦干净，然后乖巧地凑在猫魅族身边，目光闪闪地看着对方手上的肉串。
“马上好，别着急。”艾哲哄小孩般说着。她认真地翻烤几遍，确保烤肉完全熟透后才交付到爱丽雅的手上。
可就在两人准备享用午餐的时候，猫魅族的耳朵甩了甩，听到森林中传出的异样响动。
是争斗声。
艾哲抬起头，发现爱丽雅也正在侧耳倾听。于是猫魅族与她对视一眼，各自放下手中的午餐，拿起武器，朝传来争斗声的方向走去。
声音越来越清晰，其中夹杂着陆行鸟的鸣叫和人类的喊杀咒骂。
两人躲在粗壮的树干背后，借着灌木的遮掩向发生战斗的方向看去。
从装扮上看来，那些人应该是盗猎者。只是不太清楚，到底是一伙人起了内讧，还是两伙人发生了冲突。
砰地一声，受到惊吓的陆行鸟终于挣开自己身上的枷锁，开始在战斗场地内横冲直撞。
野生陆行鸟的杀伤力十分强悍，甚至有些红色变异个体还能够召唤威力巨大的陆行鸟陨石。
随着陆行鸟的挣脱，战局猛然发生变化。
原本势均力敌的两方，因为陆行鸟的加入，导致一连折损了好几人。狂暴的陆行鸟一脚踹飞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类，那人类直接飞出去好几米远，摔在地上后便一动不动。
哐！
陆行鸟一头撞在一辆货车上，那辆车便顷刻间翻倒下来，顺着斜坡吱吱吱地冲出一道痕迹。
车上的货物便也哗啦啦地滚落下来，伴着清脆的碎裂声散落满地——
是陆行鸟蛋。
那只陆行鸟摇晃着站起身，在看到满地破裂的蛋壳之后，立刻哀恸地鸣叫起来。
它一脚越过翻倒的货车，张着翅膀伏低身体，凄凄切切地在流淌的蛋液中打转。
爱丽雅看着这一幕，差一点惊呼出声，但她很快闭上嘴巴，但手上却紧紧握着幻术法杖。
因为她看到，有人向陆行鸟拉开了弓箭。
那支箭十分精准地射穿了陆行鸟的长颈，并且下一秒，又有一杆枪攻击向它的头颅。
随着陆行鸟的死亡，人类之间的战斗也很快结束。
一伙人近乎全灭，只剩下三个幸存者仓皇逃窜，而另一伙人情况也不是很好。
他们并没有仔细搜刮战利品，而是匆匆收拢了一下就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看情形，大概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森林又恢复了它应有的平静。
爱丽雅的呼吸有些沉重。她沉默了一会，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猫魅族。
“我想过去看看。”女孩的声音又轻又浅，散在风里，瞬间就消失不见。
艾哲看着女孩，似乎对她的请求早有预料。
“好。”
得到应允后，爱丽雅迅速穿过灌木，直接奔向那辆翻倒的货车。
她仔细搜寻着，终于在车子掩盖下，找到一枚完整的陆行鸟蛋。这颗蛋幸运地躲过磕碰，并且也没有被盗猎者捡走。
爱丽雅小心地将它抱起来，脸上不由露出微笑。
“你打算怎么做，煮了它？”猫魅族笑着，晃到爱丽雅身边打趣道。
女孩瘪着嘴冲艾哲皱了下眉，随后说：“不，我想把它孵出来。”
猫魅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嗯，你有很大概率孵化失败；就算孵出来了，小鸟也可能体弱多病；就算身体健康，照顾不周也会让它魂归西天——你真的要让它受这个罪吗？”
“我……”
“我知道会很困难，但我还是想试试。我会努力让它成功孵化、健康长大的，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我……我想养它！”
金发的少女看向身前的猫魅族，乞求般地询问道：
“可以吗？”
柔和的风拂过艾哲的面颊，令她的发丝在半空中晃了晃。
猫魅族笑着，嗓音温和地说道：
“当然可以，你有这个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