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7.那些光
莱卡与艾哲谈到他的父母。
原来莱卡父母并不是只有莱卡一个孩子。他们曾有过一个女儿。大女儿聪明可爱、乖巧懂事,就像是无意间降落人间的天使。只不过,天使很快回到了属于她的地方。几年后,夫妇二人生下了莱卡。他们悉心照料他,以免发生又一起悲剧。
或许是小天使保佑,莱卡每次遇到危险都能幸运地脱离险境。
但,
如果要成为一名冒险者……
“我知道这不是个安稳的活儿,他们可能不会同意。”莱卡拿着树枝戳溪流里的泥沙,“但不管怎么样,都要争取一下——对吧?”
艾哲侧着头,默默看了他一会儿,点头说道:“嗯。”
蹲坐着的少年像是从艾哲的话语中汲取到了力量,他跳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女孩:“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
艾哲:……?
……
莱卡正在屋内与自己的父母交谈,艾哲则主动避开,在屋外逗小鸟玩。十几分钟后,莱卡带着笑容走出门,他的父母也跟在身后。年过中年的夫妻俩互相挨着,神情说不出是在微笑还是在担忧。
他们同意了。
身为父母,他们为莱卡的决定感到忧虑,但并没有尝试剥夺他的自由。
艾哲沉默地看着莱卡,看到这个少年人露出喜悦而热诚的傻笑。
与家里人商量好后,莱卡很快动身前往格里达尼亚,去办理冒险者注册等事宜。而艾哲,则半是在夫妇俩的请求下,陪同莱卡一同来到魔女咖啡馆(冒险者行会)。如此,早早离开家的猫魅族终于在十六岁这一年,正式成为了一名冒险者。
……
“艾哲……?”咖啡馆老板娘探究似的重复了一下女孩的名字。
白发猫魅族眼眸低垂,点了点头。
老板娘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并没有作出询问,而是轻笑了一声,说:“不错的名字。”之后,老板娘为莱卡和艾哲讲述了一下新人冒险者的基本常识,便将二人打发离开。
少年人直到手上拿着委托离开咖啡馆,脸上还是一副懵懂又兴奋的表情,似乎对成为冒险者并没有什么实感。艾哲看了看他,决定与他多待一段时间。
就这样,艾哲和莱卡成为了临时队友。他们一同前往枪术师行会,在那里学习一些基础的战斗技巧。莱卡虽然从小在森林里参与狩猎,但依旧遭受了不小的折磨。至于艾哲,却是没过多久就去了弓箭手行会。
莱卡原本也想学学射箭,但枪术训练就已经要了他半条命,只好无奈地放弃。
等到莱卡终于能灵活使用枪术自保的时候,艾哲已经在幻术师行会学习了好几天。
只不过,艾哲的幻术学习并没有那么顺利。
“你的治愈天赋并不高……或许破坏法术更适合你。”戴着尖尖的法师帽的人这样说。
艾哲握了握手指,感受着自己的以太流动,沉默地离开了幻术师行会。
又过了几个月,格里达尼亚送走了冬季又迎来了春天,这时的艾哲和莱卡早已各自行动,莱卡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冒险者小队,而艾哲则始终独来独往。这期间,他们结伴回到莱卡家里,带回去一部分钱财并且顺便报了个平安。
看到自己的儿子适应得不错,夫妻俩也算放下了心。
春季末尾,森林早已完成复苏,到处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距离上次见到莱卡已经两月有余,是时候联系一下了。
艾哲来到魔女咖啡馆,向老板娘询问少年的入住及委托记录。
“莱卡啊……我有点印象……”老板娘皱着眉翻看自己的记录册,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她翻了几页,手指停下来,指向了纸页上的一处。艾哲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而后老板娘将册子翻转过来,朝向艾哲的方向,以便她能看得更加清楚——
“冒险者死亡名单”。
“莱卡”。
……
日期记录在三天前。与之共同的还有其他两个人,他们死在了同一天,或许还死于同一件事。而在那时,艾哲正在森林深处做着追捕妖异的工作。
十七岁的猫魅族僵在原地,像是瞬间成为了一座雕塑。
许久后,她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女孩低声问道。
老板娘回忆起来,说:“好像是和盗猎团伙发生了冲突,具体的你可以去鬼哭队问问。”
简单谢过对方,艾哲立刻前去鬼哭队总部。在那里,艾哲遇到了莱卡的队友们。队友告诉艾哲,他们先是接受了讨伐盗猎团伙的委托,又接纳了几个其他的冒险者,组建了十几人的小队之后才前往森林。按理说这不该发生意外。
然而在冲突中,盗猎团伙竟拼死抵抗,莱卡最终为了救人而牺牲。他的行动无疑给小队争取到了撤退的时间,而莱卡救下的几人中,有两人伤势过重,一个当场死亡,另一个在撤离途中不幸去世。
……
“我知道了,谢谢。”
得到关于盗猎团的信息后,艾哲独自一人离开。之后的几日,艾哲购买了新的弓、箭、和许多小型的飞刀,做好了武器储备后再次深入森林。她一边寻找盗猎团伙的踪迹,一边躲避同样搜寻盗猎团的鬼哭队,同时,凭借自己的野外经验采集毒物制作毒药。
在森林里游荡了十几天后,她终于抓到了这伙盗猎团队的尾巴。
艾哲躲藏在暗处观察了两天,确定了这就是她的目标。
她看到他们忙忙碌碌地搜寻野兽的踪迹,之后在清晨时集结同伴,想要对其发动围捕。
此刻,就是绝妙的狩猎时机。
冰蓝色的双眼暗藏在层叠的树叶背后,悄悄拉动了续上毒箭的弓弦。
满眼振奋的盗猎者们没有意识到危险逼近,还在讨论卖掉兽皮和兽角之后能分得多少赃款。箭矢的破空声突如其来,等他们反应过来时,箭尖已经没入脖颈,只剩下箭羽裸露在外、微微轻颤。
“——有人偷袭!”
盗猎者的营地变得混乱起来。他们顺着箭矢没入人体的方向推测出艾哲所在的方位,并立刻进行反击——然而那些箭支只是擦过树枝、失去动能之后,无力地落向地面。
又是一箭。
这一箭从另一个方向袭来,再一次准确无误地贯穿颈项。
那个偷袭者在以极快的速度进行移动,但是盗猎者们却分辨不出移动的声响。
或许是风太大了,让树叶的碰撞变得过于吵闹;或许是盗猎者太愚蠢,以至于无法找出偷袭者;又或许……只是偷袭者提前燃起的毒烟产生了效果。
到底有几个偷袭者?
一个?两个?
还是一整个团队?
恐惧迅速蔓延开来,茫然无措的盗猎者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有的人歇息底里地吼叫着,有的人躲藏在掩体背后,也有的人打起精神注意偷袭者的行动轨迹。
又一支箭矢从背后射中了盗猎者的同伴。中箭的男性精灵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张着嘴想要发出声音。然而他的身体在受伤的瞬间就已经被毒液麻痹,不可能进行下一步动作。身边的同伴猛然转过身,只来得及看到一道白色的流影一闪而过。
他的脖子上不知何时插上了一把飞刀。
偷袭者已然现身,而盗猎者只剩下不到十人。
他们震惊又愤怒地看着独自一人的猫魅族,纷纷举起武器发起围攻。只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错误。
他们应该逃跑,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逃离。
鲜血将她的白发浸染成红褐色,手上的匕首不知道切割了几次盗猎者的血肉。她像是没有情感的死神,只是在机械地对生命进行收割。
他们下跪、求饶、忏悔、许诺,希求对方能产生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悲悯之心。
他们有妻儿、有父母,有各式各样挣扎求生的理由。他们或盗猎或作恶,或许是被逼无奈,也或许是误入歧途,他们或许本性不坏,或许还能改邪归正、走上正道。他们有那么多的“或许”,只要活着就能有无限可能……
但是,
谁在乎呢?
不过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罢了。
当最后一个生者踉跄着逃走时,形如鬼魅的猫魅族用一柄断裂的长剑钉住了他的脚踝。男人痛呼着摔倒在地。猫魅族半跪在他背后,与满身血迹的男人对上视线。
他看到她被血液沾染到面目狰狞的平静表情,竟然不可控制地大笑起来。男人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眼睛里却全都是对死亡的恐惧。
他突然恶狠狠地盯住白发的猫魅族,用尽全力发出生命最后的诅咒——
“去死吧!”
“你这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