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six
期中考，我考得很烂，不出意外。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那是中考都不会有的感觉。
我该收心了，把关注点放在学习上。但在有限的时间内高效率完成学习任务，其实很难。
太累了，每天睁眼是痛苦的事情。我颠倒白天黑夜来学习，把自己累到不行。身体上，已经开始分泌不协调——例假不准时。
我妈知道这件事后，立马告诉我，准备要带我去看妇科。这事儿不能耽误。
趁周日，她带我去。
我坐在出租车后座睡觉。到达目的地，妈妈把我叫醒了。
我们相伴走进一家店。店门不大，看来是私人开的。只有两层，楼上至楼下很是低矮。
妈妈去挂号。我坐着等待，打瞌睡去了。可是空气不太流通，有股屁味儿，实在睡不着。
我们来得尚早，几分钟后，号便被叫到了。
我进了检查的房间，随便拣个椅子坐下。
房间正对街道，街道鲜少车子流过，如此地寂静，同房间的色觉冷调很是协和。
女医生问我一些通常的问题。几个月没来例假？答两个月。以前有过这么长时间吗？答没有。
“读几年级？”医生问。
“高三。”我说。
“心理状态怎么样？”医生问。
“紧张，压力大。”
医生在分析单上唰唰写东西。
“嗯，那我知道你的问题了，你现在经常处于紧张焦虑之中，引起内分泌失调。这样吧，我给你开点药，回去按时吃。同时，也要注意休息，不要经常熬夜，或者不吃饭。”
我点点头。
妈妈接过医生递来的单子，神情凝重地浏览。她说：“走吧，去缴费。”
缴费，拿药，流程下来并不算久。
我还有补睡觉的念头，但回到车上，却睡不下了。我看着窗外的景物往后退，明明还没看够就匆匆而过。索性，我把头探出窗外，迎风朝后望。
孤独的老人遛弯；迎风摇曳的梧桐树；孕妇被男人搀扶着；小孩子的怪叫声。这个世界，热闹开始。
妈妈把我的头按回车内，我的头发乱糟糟的。她道：“多不安全。”
“没有呀。”
妈妈道：“经理打过来，要我等下回去看匹材料。我待会在厂子那儿停下。我已经给过司机钱了，你别到处乱逛。回出租屋，给我打电话。中午吃完饭，记得把药吃了。“
我答应下来，心想着母亲形象似乎老与唠叨挂边。她还在说话，我重新把头探出去。风和她的声音就在耳边。
很快，车子停在妈妈上班之地。她下车后，我们就道别了。车内剩我和司机两个人，我现在出门少，对这样的独处有点害怕。
幸好，司机向我熟悉的路开去，直到红灯前停住车子。后来的车辆向前涌，他告诫说：“小姑娘，把头缩回去。”
我讪讪地回到车内，眼睛还在打量外边。街上有店铺新开张，门口布置迎新的大字幅，满多少减多少，引得人往里走。
其中有个人，是我认识的汪珵。他和几个小孩子在门口附近。地面上都是礼花筒喷发的彩带，他挑了几条，认真捆绑，送给其中一孩子。
我注视着他。若如之前，我会毫不犹豫跑到他身边去。但现在不能，学习时间紧，我不能再耗时间与他纠缠了。我爱妈妈，却不想像她一样，把大半生时间给不爱自己的人。
我沉住气，正想收回目光，意外地，汪珵有所察觉似的朝我看来。
我们平静地看着对方。
算了，反正没一会儿，我就要走了。看几眼缺不了什么。他也不会对我说“嘿，早上好”。
这就是事实，我想到。等毕业之后，我可能就会把夏日心动忘了。真是残酷的事实。
不远处，汪珵对孩子说了几句。他们会说什么理智告诉我，该培养对他毫无兴趣了。我彻底地不再望他。
红灯开始倒数。无异于第一次追不过的红灯。我无奈地笑笑。
司机预备发动，这时，另一边窗户，被人紧急的敲击。
我一看，竟然是汪珵。
他脸色因快跑而粉润。他用口型说：“开门，开门。”
已经绿灯了。汪珵来得真是时候，后面的车按喇叭催促我们。我只好赶紧把车门开了。他弓腰而进。
司机开车，“坐稳了。”
汪珵就坐在我旁边，我真切地感到他是那么的高大，在这逼仄的车厢里。不仅如此，他身上传来的热气，是那么地直怼感官，我不动声色往旁移。
“我不会吃人。”他淡然说道。
“我没说你会吃人。”我语气稍冲，“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忘记带钱了，你可以送我回家么，回到家，我还你钱。”
明明是请求，他的语调就是在要求。我狮子开大口：“我要三倍的钱。”
汪珵没有犹豫：“可以。”而后，他向司机报地址。
我们不说话了。
真是糟糕。刚才我不该直言，还为了报复要三倍的钱，那样会显得，我还是很在乎他。
一路上，我再没有把头伸出去。
到了汪珵说的地址，已经半小时过去。他下车，说：“来吧。”
我道：“我不要钱了。”
汪珵面无表情，他盯了我好几瞬，似要看出什么究竟。最后，他抿抿嘴，走开了。
他的背影飒然，司机问我要不要开车，我说再等一下。汪珵步伐很快，走到车辆前方。
再见吧。我心里对他说道。
谁知，汪珵忽然转头一瞥，眼睛像个弓箭的矛头对着我。
搞什么？现在做这些有意思吗？我直瞪着他。
司机呵呵一笑，“要不，你们下车聊聊”
我深吸一口气，愤然下车。我朝汪珵走去，他并没有理会我，而是向前走。
“汪珵，我说，以前你没有给过我任何回应，现在装这套没意义的。”我在他身后咬牙切齿。
汪珵头也不回。
我跟下去放足了狠话，他无动于衷。
“你可真是渣男，卢悦亲你可以，我亲你你也可以。你是不是来者不拒啊看着我们被你耍得团团转，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凭什么在我要放弃的时候出现凭什么”
够了，够了，我不要再追下去了。这破游戏我不玩了，他是永远的主宰者。他给的跟我幻想的完全不一样。每当我追在他身后，时刻期待他回头看我一眼，但没有过。现在也不会。
我悲伤地停下脚步。
该放下了。只要我数到十，他没有回头，我转身就走。再也不会踏进他的世界。
十。
九。
八。
七。
六……他回头了。
汪珵一步步来到我的身边，他轻声：“你要回家了吗”
我默然无语，垂着头，眼泪一点点掉下。啊，心跳还是那么可怕地狂动。
汪珵的手伸过来，一会儿，缩了回去。但没几秒，又来到我眼前，用手背帮我拭去泪水。
这一举动，惹得我越发委屈，哭得十分哽咽。我慢慢把头靠在他身上，温热的肩膀枕着我的头。
“不哭了，宝贝。”他说。“我们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