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是夜,沈石渍的车缓缓驶入车库,新车锃亮,如一道漆黑的影子静静滑了过去。
车内也很安静。岸小真抬头嗅嗅,没有作声。沈石渍注意到了。她侧头问:“难闻?”
岸小真顿顿,老实说:“有点。”
沈石渍便点点头:“我还没想好喷什么车内香水。有时间陪我出来挑挑。”
她想了想又说:“选你喜欢的味道。”
岸小真默不作声。
车停好,两人一前一后走向电梯。岸小真在后头,她插兜,有些记忆被触及,缓缓翻了上来。
几天前的深夜,沈石渍好像就是沿着这条路,搀扶着醉酒的她来到电梯处。
而且她边拖边骂:岸小真,你为什么非要长这么大只?要是以前我直接就能把你抱到家里了。真是……真是的!
岸小真笑了下,正巧沈石渍按了电梯,回头看她:“在笑什么?”
岸小真立刻收起笑容:“没什么。”
沈石渍扬眉没说什么,她们一同钻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电梯运作声环绕周围。
可能是刚才喝了点酒,失重感有点明显。沈石渍穿的又是高跟鞋,她斜斜靠在一旁,差点失衡的时候被岸小真稳稳扶住。
也就是这时候,她听见岸小真在说:
“十字小姐,我真的不能马上答应你吗?”
沈石渍一抬头就看见了一脸真挚的岸小真,她脸一红挣扎出了岸小真的怀抱。
“不、不行!咱们刚才不都说好了吗?”
岸小真垂着脑袋,看起来怪沮丧的。
这个“说好了”指的就是吃饭的时候,当沈石渍那么说了以后,岸小真便脱口而出:“——我不用你追。”
还没等沈石渍说什么,岸小真就继续:“我现在就答——”
沈石渍立马拿起桌上的烤面包片塞进岸小真嘴里,她手指打叉,警告似的说:“不许答应!”
岸小真傻傻回:“啊?”
沈石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岸小真一眼,然后她解释道:
“这才几天啊,你、你追了我那么长时间,你现在就这么轻易答应了,我——我总是觉得对不起你。所以,你不许答应我,起码现在还不行。你要让我切身体会到你的心情以后再答应我!”
话是这么说,语气倒是命令式的。这种说法颇有沈石渍的任性风格,岸小真努力了半天才接受了这么一个事实:
十字小姐在追自己。就现在,此刻。
岸小真就这样拿着刀叉,嚼着沈石渍刚才塞的烤面包片,皱眉嚼了好久,最后就着一口奶油蘑菇汤咽了下去,她这才缓缓开口:
“所以。”
沈石渍看向这个若有所思的岸小真。
她这一次坦坦荡荡地回望向了沈石渍。
“十字小姐是喜欢我的,对吗?”
又来了,属于岸小真的直球。
沈石渍莫名往后缩了一下,然后她结结巴巴地回答:“大概——嗯,大概是有点吧。反、反正不能说是不喜欢,但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是特别喜欢……”
岸小真好像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收到的,来自沈石渍的第一份告白居然是这样的。
但她却化开一个浅浅的笑,点点头说:
“所以是一般喜欢。所以你喜欢我。十字小姐喜欢岸小真。”
岸小真到底是怎么办到毫不羞耻地说出这些话的?反正沈石渍办不到。不仅办不到,听到的时候甚至会羞得想把脸庞埋进餐盘里……
而且岸小真马上又变得疑惑起来,她很认真地问沈石渍:“为什么呢?从什么时候起呢?”
“这种问题你就别问我啦!”
沈石渍这回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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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石渍送岸小真到家门口,然后她头一次站在那,推了推岸小真肩头说:“你先进去。”
以往一般到这以后,沈石渍便会说声再见回了家,扭头很干脆,几乎不停留。但此刻沈石渍却看着岸小真,似乎是要看着她关上门后才走。
于是岸小真就开始得寸进尺。她眨眨眼:“跟我回家?”
“不行!岸小真,我都说过多少遍了。”
沈石渍立刻翻个白眼,回家路上岸小真已经尝试过不少次了,明明吃饭的时候答应得那么快,结果又频频反悔。
而且沈石渍知道自己是个很难经受住诱惑的人。所以必须杜绝这个岸小真的循循善诱!
“我不答应你,十字小姐。”
岸小真显然还没放弃。
“就是一起睡——”
“——不行!”
沈石渍赶忙推着岸小真的背,把她推进门后,然后用力关上了门。
做完这些以后她气喘吁吁的,站在那半天没缓过来,同时心里称赞了一下自己:好样的沈石渍!就该这样!果断点!
平静下来后她看着那道房门,又轻轻叹口气,心说:岸小真,你以为我不想和你回家吗?我巴不得冲进去,倒在你的怀里,抱着你这个暖和的大型抱枕睡个安心的觉。可是不行。那样对她来说就太轻易了,太轻易得到的事物就不会太珍惜,沈石渍知道这点。
更何况,她明白自己此刻的选择会让未来——尤其是岸小真的未来变得更加艰难。这不是个简简单单,依靠告白答应就能踏入的阶段,说要做好觉悟也未免太夸张,总之,沈石渍认为自己必须付出些什么,才能问心无愧地呆在岸小真身边。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受之有愧的事物,沈石渍宁愿不要。
沈石渍迈开步伐准备离去,就在这时,门那头传来轻轻一声:“十字小姐。”
沈石渍停住,但没有回头。
“我……我很高兴。”
哪里好像传来了隐隐的啜泣声。
“你能喜欢上我,真的、真的……真的太好了。”
这个有点被自己搞砸的,本该浪漫十分的夜晚由这句话收尾,好像也不赖。
沈石渍笑笑,心脏好像被一股极其温柔的力量包裹了起来。
和岸小真在一起的话,这种时候好像会越来越多。
那么,哪怕充满荆棘,双肩压垮。
沈石渍忽然觉得这条路看起来也没那么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