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日暮西斜,晚风一视同仁地刮过这片大地。河里的两个兽人早早爬上了岸,擦干净身上的水珠后等着身体回温。
白墨和熊义都收获颇丰,熊义完全是看白墨抓鱼抓得兴起,有一学一地跟着他抓了不少。
白墨可能是见到鱼就抓,把认为好的都塞到了黎沐的面前,“这种好吃,就是比较难抓。你要是喜欢的话,明天我再来抓几条。”
黎沐两指掐住这条鱼的腮,隐约知道为什么白墨说这个鱼好吃了,手上的这条鱼是没有鳞的,“你们吃鱼的时候刮鱼鳞吗?剔刺吗?”
“什么是鱼鳞?”熊义呆呆地凑了过来,吞咽口水的样子明显也是知道这种鱼可以吃的,“直接烤了,很香的。你吃不吃,不吃给我吃。”
白墨拽着这只笨熊的胳膊把人甩到了一边,“要吃自己抓去,你跟我一个养不起亚兽的兽人抢食?”
熊义被噎了一下,他就说这人记仇吧。
“哦,你抓的鱼也没我的多。”白墨嫌弃地瞥了一眼那边可怜的三条滑鱼,加起来还没有他的一条大,“你这捕猎水平养得起亚兽?”
熊义嘴硬,“哼,亚兽又不喜欢吃鱼怪。”
话刚说完,在场的唯一一只小亚兽就明目张胆地表现出了偏爱。
黎沐旁若无人地去勾白墨的手指,“我们回家吃鱼吧,我教你怎么做鱼会好吃。”
白墨将滑鱼用兽皮裹了起来,剩下的杂七杂八的鱼就不打算要了,“这些鱼还玩吗?玩够了就不带回去了。”
黎沐一听这怎么行,哪怕剩下的鱼里有他之前捉到的邦邦硬的鱼,他也有信心吃到嘴,怎么能不要了呢!
“要,就在这儿处理干净再带回去吧。”黎沐撸起袖子又要下水,“把鱼鳞刮掉,回去熬鱼汤给你喝。”
白墨拦住他,“我来吧,你去河边万一再被咬一口呢。”
“你会?”
还真是不会,白墨老实地退了回去。他想了想,直接蹲在了黎沐面前的水里。
他就不信,有他守着,还会有鱼不长眼送上门来!
黎沐弯起眼角,漾出笑意,真是越看这个雄虫越喜欢。
他不是不知道对方是亚兽,而不是雄虫。但是多年的认知,一时半会儿地要改过来有点难。反正在他心里,白墨就是他认定了的雄虫!
熊义合上自己的下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看着黎沐刮鱼鳞的动作恍然道,“原来这个是能去掉的啊。”
黎沐看他有心学,也教得仔细了些,“鱼肚子里的东西也要掏出来扔掉。”
据他所知,卡江部落的战斗力与人口非常不成正比,也就是说有不少人在食物匮缺时饿肚子。
实力强悍的兽人可以去独自捕猎填饱肚子,而那些没有战斗力的老弱病残只能靠部落分配食物度日。
弱肉强食的世界,向来如此。
幼年兽人都能制服的鱼怪,如果可以被当成食物,很多人至少不会被饿死。
不过,其他人能不能吃到鱼就不关他的事了,得看那只笨熊怎么做了。他现在就是个外来的伤残亚兽,可肩负不起拯救别人的重任。
他此刻只想被白墨揉脑袋,还想摸摸白墨毛茸茸的兽耳。
黎沐把鱼收拾完后,白墨才从水里走上来。
黎沐瞪着一双狗狗眼注视着他,期待着抿着唇。
“想干嘛?”白墨揉了揉他的脑袋。
黎沐得偿所愿,嘿嘿一笑,“想快点儿回家。”
他听话地趴伏在白墨的背上,一幅精力耗尽的样子朝熊义摆了摆手,“我们回去了,那些鱼随便你怎么吃,注意别被鱼骨头戳着就行。炸酥了吃也行。”
熊耳上的水都吹干了,熊义也没想明白炸是怎么个吃法。
石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旁边还点着一个火堆,黎沐将石板放在火上,用肥肉刷上一层油。
他一边等着鱼汤出锅,一边煎鱼。
白墨罕见地怔愣住了,这画面温馨到他想起了自己的阿父和姆父。不得不说,有小亚兽在的地方连光都是暖的,捡回来的小东西确实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了很多改变。
黎沐做饭的手法是他以前从未接触过的,煮出来的鱼不再坚硬到难以下口,肉都被煮烂了,就是味道有些寡淡。
觉得寡淡的不止白墨一人,黎沐的眉心就没松开过,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姜蒜或者辣椒呢,好腥哦!
今晚的鱼有些多了,两个病号分食一锅鱼汤实在是有些困难,黎沐寻了个石碗盛了鱼汤让白墨送一些给狮水。
黎沐可不舍得将煎鱼分给别人,这是用油煎出来的,喷香!煎鱼和煎肉一样受欢迎,香味也传得更远。
夜六耸动着鼻子,再次留下了羡慕的哈喇子。
这一夜,黎沐又成功留宿在了白墨的洞穴里。毕竟他现在最信任的就是白墨,以他如今的状态住回集体山洞,难免不会露馅。
而我不就山,山却非要来就我。
黎沐左躲右躲还是没有躲过去,祭司千秋是和他的弟子千叶一起来的,端的是趾高气昂的神态。
千秋抬着下巴扫视着白墨的洞穴,看黎沐的时候倒像是用余光瞥到的,语出惊人道,“你本该是个死人,不该活着。”
黎沐心中大骇,第一次正视起部落的祭司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原以为祭司都是些没真本事的神棍,谁曾想这个偏远部落的祭司竟真有些神通,一眼看出他死过一次。
千秋浑浊的眼眸突然激动地震颤起来,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不对,不对,我看不到你的来处和未来,奇怪奇怪……”
“师父!”千叶连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千秋,“您怎么又问神了,您要是倒下了,咱们卡江部落就完了呀!”
每次听到这种话都会大声训斥弟子的千秋,这次却反常地闭上了嘴,两只锐利的眼睛在千叶和黎沐的身上来回转着,末了突然笑了一下。
黎沐被他看得一头雾水,这老头儿笑起来也怪渗人的,喉间发出风箱一般的抽气声,“你笑什么?有话直说吧,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如果是来找白墨的话,那不赶巧,他不在。找我的话,咱两似乎没什么可聊的。”黎沐悬着一颗心,说话也有点冲,“难道是要赶我出部落?”
“大胆,怎么跟千秋大人说话呢!”千叶怒目圆瞪地推搡了黎沐一下。
黎沐本就在装伤残,被这么一推直接瘫坐在地上,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这只亚兽。
“千叶,扶起来。”千秋淡淡开口,千叶立马规规矩矩地将黎沐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问你,大蓟和葛根到底是白墨发现的,”千秋顿了一下,直直看向黎沐的眼中,“还是你发现的?”
“你不是会算吗?你自己算呗。”黎沐冷哼一声,看他刚刚那副神神叨叨的样子,怕是只算出了那一句话,所以上来先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
“这点小事怎么能问神,让你说就说!”
千秋斜着眼睛横了千叶一眼,“你今天的话有点多,你先出去吧。”
千叶气恼地磨了磨牙,慢悠悠地候在洞口。他就想不通了,自己师父从来不是话多的人,怎么就对这个小亚兽那么关照,还为他问神了!
他才是祭司弟子,难不成师父想要再收一个弟子?真是老糊涂了!祭司弟子得从小培养,依他看,这只亚兽早过了学习的年纪。
已超龄的小亚兽正懵逼看着眼前的老人,千秋绽放出一个堪称慈爱的笑容,“狮水腿上的夹板也是你的主意吧,你还挺聪明的。”
黎沐沉默地看着他,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当初可是他让白墨带着自己回去等死的,“难怪大家都说没有事情能瞒过祭司的眼睛。”
千秋对这话不置可否,“你想不想跟着我学东西?我让你成为祭司。”
“你学变脸的吗?刚还气势汹汹的。”黎沐机警地后退一步,“再说,我当不了祭司,我不会问神。”
“你不需要,你本身……”千秋又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我说看不到你的未来,是假的也是真,这说明你的身上变数太多,不是我能窥探到的。”
“但有一点,”千秋竖起一根指头,“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光,所以我相信,有你在,卡江部落的以后会比现在要强大很多。”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黎沐面无表情地回绝,“我这条命是我自己挣回来的,我可没有那通天的本事。要不是白墨救我,我早就成了你嘴里的死人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千秋的心里就有数了,他摇摇头,转头向外走去。
千叶回头看了一眼洞穴,似是抱不平一般,“黎沐也太无礼了,怎么能忤逆您呢。”
“他是在怪我没救他,命中该有此啊。”千秋笑了起来,神采飞扬地快走起来,“不对,他不是在怨,他的意思是……我懂了!好好好。”
千秋郑重地将记录历代重大事件的石块交给了千叶,“你该学着如何当一个部落的祭司了,如有难,可寻黎沐。”
千叶虽诧异与千秋早早将传承交给了他,但还是纳纳地点头,“弟子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