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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雪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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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罢,老公公与众人辞过,又复折道回了宫去。

    马车声远去,莫阿蒂若有所思,只喃喃道,“竟不想当真是这般……”

    洛肖耳力好,将此话轻易听了去,却默不作声,只静静盯着远去那一辆马车。

    众人随一位年轻公公指引入了住处,一番安置梳洗完毕,始觉天渐昏暗,各处亦断断续续点了灯笼,不多时一路长街流金蜿蜒而去,夜市行人多如繁云,吃喝玩乐,一件不差,熙熙攘攘间平添几分生气,街上不时传来人们吆喝说笑谈话声,与原上暮色寂寥相去甚远,唯一相似也只天上一轮弯月。

    莫阿蒂换了一身衣裙出来,使臣早早候在院门,正同一位青衣太监说笑,言谈客套规矩,那太监亦款款而谈,竟是十分和睦,那太监原是宫里派来牵引众人赴宴的,此时见他们出来,便迎上去颔首笑道,“见过诸位大人,宫中已备好美酒佳肴,二位殿下亦等候已久,还请诸位随奴移步宫中宴饮。”

    “如此,便麻烦公公了。”莫阿蒂笑道。

    “公主客气了。”青衣太监滴水不漏道。

    “不知公公如何称呼?”莫阿蒂问道。

    “公主唤咱家年公公便好。”青衣太监温和回道,正要说道几句,便领着众人往宫里去,冷不丁对上一双黑眸,好似哪里见过一般,一时竟是连话也忘了,不过瞬息,那人又移开视线,退至人群中,暗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此一来,不免留了个心眼,面上却笑着,“若无他事,公主咱这便入宫罢。”

    “好。”

    这年公公虽模样年轻,可一路下来,却是轻车熟路,礼数周到,想来是宫中老人,众人在他牵引下,离了住所临安邸,出了朝云巷,沿朱雀长街直行,穿过晏清门,入了那道朱漆高墙,来至筵席上。

    果真如那青衣太监所言,筵席早已备好,一众宫女候立一侧,皆是粉颊桃目,低眉顺眼,穿红着绿,身姿窈窕,别是一般婉约动人,众人才至席间,一股酒香隐隐约约,正醉着,忽闻一温婉女声道,“本宫方才尚还盼着诸位大人何时才到呢,竟不想,诸位来得如此之快,诸位受累,且快些入座。”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名女子款步而来,怀中抱着一只罕见白玉雪貂。

    待近了,众人才惊觉此女容貌非常,竟是霜雪一般肤色,鬓发皆黑,眉梢处一颗殷红美人痣。

    那女子缓步来至莫阿蒂身前,忽而笑道,“想必这位便是莫阿蒂公主罢,当真英飒之至。”

    莫阿蒂尚未反应过来此人身份,只暗暗惊叹这世间当真有如此神仙般的妙人儿,却似误入凡尘一般,姿色之绝,竟教人生不起半分妒意,只觉人间罕见,少不得暗中端详一番,此时又听她这般说到,饶是再如何愚笨,也知此人是谁,虽说世人皆道东荣昌平皇帝与先皇后伉俪情深,后宫只此一位嫔妃,诞下一儿一女,自幼宠爱无比,视若明珠,说是金枝玉叶也不为过,但莫阿蒂始终觉得传言毕竟是传言,终归不免有夸大之嫌,可今日一见,却忽而觉得流言也皆非空穴来风,如何人物才能生出这般标致的人,可想而知,也难怪昌平帝如此专宠先后一人,思及此,莫阿蒂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面上却露出一个笑来,朝对面行了一个北狄之礼,豁然愉悦,抬眼道,“久仰,长公主殿下。”

    “无须多礼,且入座罢……”长公主正含笑道,不料变故陡生,只见她怀里抱着的那只雪貂忽地跳落地,竟是中了邪一般,直直往角落窜去,敏捷异常,一路盏翻碟掀,跃桌过台,众人顾念它是长公主宠物,生怕无端招惹是非,因而只得闪避,断无出手可能,如此一来,倒叫这小东西畅通无阻。

    “嗡嗡——”

    “……”

    不知为何,那只雪貂竟停一银面黑袍人肩上,不住的‘嗡嗡’,往那人脖颈来回蹭。

    “……”殷宜眉头一蹙,暗中一紧,心道这貂素来不喜与生人亲近,怎的今日如此反常,莫不是沾了那人脾性,撒野也不顾地儿,这般想着,怕那小东西又作出甚么荒唐事来,殷宜顿时顾不得其他,忙露出一个笑,懊恼道,“这貂儿素来被惯坏了,性子皮得很,许是它方才吃坏东西,这会得劲闹腾上了,也怪本宫方才一时不察,教它轻易跑了出去,这般惊扰诸位,败了兴致,实属本宫不是。”

    “无事。”莫阿蒂扫了一眼那貂,忽而眼前一亮,“不过,这通体雪白的貂儿好生罕见。”

    “确实。”殷宜一顿,忽而失笑,戏谑道,“故而这般宠着,怎知这貂愈长大愈会撒野。”

    “想来也是个通灵性的,竟这般会挑人。”莫阿蒂望着一动不动的阿律奇,笑着接话道。

    “哦?”殷宜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忽而来了兴致,“此话怎讲?”

    “殿下且看,”莫阿蒂玩性大起,指着一动不动的黑袍人,公然嘲道,“貂儿挑的那人,平日里亦是撒野成性,我正愁没法子治他一治,如今倒好,不想这貂儿这般通灵性,阴差阳错替我了了此事。”

    殷宜一怔,又一笑,“公主可是说笑了。”

    “不瞒殿下,这小子从来欺软怕硬,莫不过是觉着他是我长兄的人,故而我没法子治他,终日将我气得火冒三丈,这回好不容易来了东荣做客,他还这般,着实气人,”莫阿蒂向来直爽,殷宜又合了她眼缘,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既治不了阿律奇,那索性借只手教训一番,“殿下可要帮帮我。”

    “这不大好罢。”殷宜失笑,不料这北狄公主竟这般自来熟。

    “殿下心善,想来不会拒绝我罢?”莫阿蒂狡黠道。

    “……”

    “殿下且借我貂儿几日,容我戏耍他一番,貂儿是殿下的,晾他也不敢冒犯……”莫阿蒂正说在兴头上,不料一旁模样看着十分温柔好说话的殷宜,却蓦然开口打断她,竟是笑中染上一丝无计可施,“阿蒂公主,也非我不肯借,只是这貂儿主子另有其人,本宫做不得主,纵然有心,也是无力了。”

    “猊總,过来。”殷宜来至那人跟前,向雪貂伸出一双手,轻声唤道。

    只是那雪貂也不知怎的,愣是赖在那人肩上不肯下来,还不时‘嗡嗡’唤上几声,在那人身上爬上爬下,也亏得那人定力好,竟也这般任着它胡闹,殷宜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心道若非你这貂儿出现在筵席上,旁人不知,只怕是要扔了去,又岂会这般好脾气?这般想着,殷宜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正要去抓回那无赖貂儿,不料原本一动不动那人,却忽地动了,他伸出一只手,一把捏住那貂儿后颈,轻而易举制住向来离了怀抱,便四下乱窜的小东西,将它交还给了殷宜,“殿下,您的貂儿。”

    “……”殷宜缓过神来,谢道,“烦扰。”

    “殿下客气了。”那人不咸不淡道,语气平静,却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

    殷宜一怔,一种无从说起的诡异腾然而生,不由得暗中多看了两眼那人,只见那人与旁人同样一身黑袍,周身肃穆非常,脸上一张狰狞银面具,双眼点墨,下面只露出半截脸,分明一副北狄人装扮,却是一张南人血统的脸,语气虽是平缓,但好像并不待见她,却不知为何,也着实教人捉摸不透。

    插曲就此揭过,宴会正式开席。

    酒过半巡,莫阿蒂寻着间隙又问,怎么不见另一位殿下?

    殷宜并不遮掩,大大方方承认道,自家幼弟宴前临时有要事处理,脱不开身,让她代为致歉。

    闻言,莫阿蒂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天下四分,西胥、东荣、北狄、南戍各占一隅。

    其中,西胥为女国,以女子为尊,历来帝姬沿袭大统,说起来,眼前这位长公主殿下也算得上半个西胥皇族后人,其母於沁氏乃枢灵女帝胞姐,原是继承大统不二人选,却下嫁给当时尚为庶子的昌平帝殷平,千里红妆而来,一路浩浩荡荡,轰动一时,后来的事情,世人也都倒背如流了,昌平帝继位,昌平二年於沁氏诞长公主殷宜,昌平四年诞太子殷乐,昌平五年因意外饮湖仙逝,留下一对儿女,其容貌皆随於沁氏一脉,有如遗世美玉,尤其小太子,神似其母,自幼聪颖,痛失皇后的昌平帝视之若珍宝,将这一对金枝玉叶的儿女捂得严严实实,唯恐有差错,世人知其音容,还是托了太子稷下行礼、帝师赐剑的福,远远看上一眼,只道是惊为天人,恐这世间再无第二人能与之比肩。

    只可惜了那西胥,唯有帝姬方可随母姓,继承大统。

    如此一来,四国之中,只三位太子。

    更有一首童谣这般唱道,西有雨晴,北有玉春,东山有阴,南岸有江,一鸠占鹊巢,一子鬼面具,二子桃花扇,三子青衿剑,还有一子女儿身,偏生红裙作金袍,不涉江,不入原,一心往那山里去。

    东山有阴,说的便是东荣殷氏。

    既能与她长兄阿史那隹齐名,想来必有过人之处,也不知何时能见上一面。

    殷宜又岂会知晓此人心思,只消得送了众人出宫,打点好一切,便往宫中另一处去了。

    寂静院内,一名年轻宫女静静杵立门侧,见是殷宜亲来了,便迎上前来,柔声细语唤了一句长公主,眼神却飘忽不定,殷宜只须一眼,便知何处出了纰漏,无奈之下,她抬手压了压,示意宫女先行退下,容她进去瞧瞧,宫女点头,退至一旁,殷宜当即推门而入,一阵冷香扑面而来,屋内只点了一盏宫灯,入眼昏暗无比,桌案佛经字迹尚未干透,却不见抄写那人,殷宜正思忖,怀里那只雪貂便倏然挣脱怀抱,轻盈落地遁入夜色中,知它去寻主,殷宜便宽心跟着它走,果不其然,待殷宜绕过一个竖屏,便见一人正忙乎,脚边一个竹筐,雪貂儿见那人不理睬自己,立即爬上箩筐,冲人嗡嗡叫。

    那人见了,也不恼,一只手捏住那貂儿后颈,放边上石阶去了。

    “一捏后颈就乖下来?”殷宜提了裙摆,坐石阶上,“又不与我说,方才险些闹了笑话。”

    “……”那人依旧自顾自干活,时不时弯下腰用手堆土。

    “愈长大愈闷,亏得这貂儿不随你,好歹还会撒个野,嗡两声,往生人肩上窜……”殷宜嗤道。

    “……”也不知听见什么,那人蓦然停住动作,缓慢道,“你方才说它……往哪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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