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阿扎阿扎

    看着手机，我感觉我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夏秋雪不再和我冷战，我们又恢复了聊天。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理，虽然双方都没有明着说出来，但我觉得我们都清楚得感知到了这种变化。

    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夏秋雪，我一定不能让她再生气。下班路上，我开着车，对自己这么说。以后吃饭，要挑到夏秋雪喜欢吃的才行。这么想着，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我要做一份文档，详细记录夏秋雪喜欢吃什么，把她喜欢吃的都记下来，以后参照文档，就不怕触雷了。这么想着，我踩下油门，我想要早点回到房间，早点去做这件事。

    两边的景物飞速从我眼前掠过，我无暇顾及，脑海中只剩了一个念头：我要回去做这件事。打开电脑，新建word，重命名……

    我看着这个文档，忽然停了下来，抬起左脚，踩在了椅子上，左右手交叉放在左脚的膝盖上，然后下巴靠过去，以这样一个姿势看着电脑屏幕发呆——严谨地说，应该是看着这个文档发呆——我不知道该给这个文档起一个怎么样的名字。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重要很神圣的事情，我觉得不能儿戏。

    如此看着很久，我终于觉得，这个word文档就命名为“你猜里面是什么”。我想着，有那么一天，当我们的感情走过了风风雨雨，当我们可以坐下来回首往事，当我们感慨缅怀这一路上走来的种种……我期待着有那么一天，我们达到这一切的时候，我期待着有那么一天，她会看到这个文档，让她带着好奇心自己点开去看，让她知道我曾经做过的这些事。想象着将来实现这一点的那一刻，我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带着这样的美好憧憬，我打开文档，郑重地在里面打上了一段话：此文档建立于2014年6月13日。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自己完成了一个神圣的仪式。我开始在这段文字下面建立表格，一个四乘六的表格，左边写上早饭、中饭以及晚饭。我打算在这个表格中，逐步完善内容，以后我就可以知道带夏秋雪去吃什么了，这样就不至于害得她不吃饭。我在中饭里写上了龙虾、烤鱼。晚饭里写上了西餐、火锅还有小吃。写完这些，我双手离开键盘，看着这个表格，开始思索回忆，在我们这漫长的聊天过程中，她还有没有说起过什么她喜欢吃的。思索了很久，我想着似乎是暂时没有了。

    那就留待以后我们一起约会的时候再慢慢观察记录吧，我对自己说。我把脖子往后仰，闭上了眼睛，让脑袋自身的重量往下垂，这样牵动着喉咙和颈椎的姿势，让我开始静心思考。我琢磨着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如是想了一会，我睁开眼睛收回脑袋，抓起鼠标，操控着又添加了一栏。甜品。

    我在晚饭的下面又加了一栏甜品。在甜品后面写上了一点点。想了想，在一点点后面又加了一个括号，括号里写上“红茶玛奇朵加波霸七分甜去冰”。写完以后，又在后面加上了一个“凯撒大帝”。

    看着这份多处空白的文档，我对自己说，虽然这份文档现在还不能派上用场，但是只要我坚持记录，收集信息，总有一天它会给我带来帮助的。只要我一直记，上面的信息就会越来越多，我就会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我该再做一件事，我得记录下来每一次约会，我们做的事情她的反应是怎么样的，这样可以让我更直观地了解她的偏向。这么想着，我便又建立了一个excel表格，命名为“花点心思”。进入表格，我在开头第一行用显著的字体打上了一行字：此表格建立于2014年6月13日，目标是为了以后的每一次约会能让夏秋雪觉得更有质量一些，不至于每次都不知道该干嘛该吃什么。

    写下这一句话后，我开始郑重思考，该如何完善这个表格。想了想，我在第一行填上了“日期、早饭、中饭、晚饭、内容1、内容2、内容3、反馈、总结、其他、备注”几个选项，然后把那段话放在了这些选项的后面，用了红色标注。

    接着我在日期这一栏下面写上了：20140611。写下这个日期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心情不自觉地开始低落，带着些后悔带着些自责。在早饭和中饭两栏的下面写上了“尚未”两个字。最后在晚饭这一栏停了下来，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填写，我感觉我完全记不起来那天究竟点了些什么东西了。如果不能记起那天吃的是什么，那不是就不能排除几个错误选项了么，这让我很是苦恼。冥思苦想，掏心抓肺，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我只能在这一栏写下，这家店的这顿晚饭，她不喜欢。至于内容，这一天其实我们也就只是约了个晚饭，并没有其他约会内容，也就没什么可以记录的了。很多很多年后，林潇雨忽然意识到，人类的情感是有温度的，是很复杂的，并不是依靠冰冷的数据记录可以解决的，一段感情中，用公式一般的数据化管理来用心对待自己喜欢的人，是不是真的好？

    看着这份档案，林潇雨不自觉发起呆来。似乎正憧憬着什么。将林潇雨从憧憬中叫醒的，是电话铃声。拿起手机，看着来电，林潇雨笑了，很开心地接起了电话。

    阿扎阿扎。

    接起电话后，林潇雨听到的是这样一个声音。对此，林潇雨嘿嘿一笑。

    “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呀。”说话的时候，林潇雨自己都能感受到语气中那种难以抑制的快乐。最后的那个语气助词很难想象是从一个男的嘴里冒出来的。

    “不可以吗。”对面的声音很是干脆。

    “没有没有，我很高兴。”我忙不迭解释。确实是很高兴，主动联系我，还给我打电话，这让我很是惊喜。惊喜到有些难以置信。

    “看你这么可怜……就给你打个电话。”那头的声音，气息开始有些变化。这个电话让我沉浸其中，享受着和她聊天所带来的愉悦，至于具体聊了些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实际上，我们也并没有聊什么具体的内容，就是在随口闲聊，但是聊天的过程就是让我觉得很高兴很快乐。

    “好了，我到了，先不和你说了。”最后，电话那头传来这样一句话，宣告了本次通话即将结束。

    “哦……这样啊，那你先忙。”虽然依依不舍，但还是这么说了。

    “那我挂了。”电话那头说到。

    “嗯。”我在说这话的时候，居然不自觉地跟着点了头。

    我喜欢她先挂电话，总觉得这样就可以多听一会她的声音。在今后的岁月中，我总是会接到她的电话，这些电话，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在她独自一人走路的时候打来的。以至于后来我接到电话，我会开口说一句：你又在走路了？这一点，很多时候让我很是无奈，为什么只有当走路的时候才会想到要给我打电话呢，其他时候为什么不会想到。无奈的同时，也会自我安慰，至少独自走路的时候她想到的是给我打电话啊。

    此时的林潇雨，一叶障目，从来没换个角度想过，自己是不是有给夏秋雪打过电话。在林潇雨的心中，似乎微信上文字联系，就已经足够承载了。或许是太喜欢夏秋雪了，喜欢到不再思考别的东西，哪怕是不能时时见面，只要能有文字联系就已经够了；也或许是林潇雨的喜欢，已经靠近精神层面的喜欢，对夏秋雪的喜欢，精神世界的满足就已经让林潇雨深陷其中，而忽略了一个女孩子在现实世界中所需要的。很多年后，林潇雨给夏秋雪发过一次视频聊天，夏秋雪说，你以前可从来不给我发这个。林潇雨回答：也有发啊，某年某月的晚上不是给你发了么。说这话的林潇雨，依然没有意识到现实世界的需求该是怎么样的。

    这个电话，还开创了另一个词汇，阿扎阿扎。在以后的聊天中，夏秋雪多次使用了这个词。这让林潇雨很是好奇，这个词究竟表示什么意思，为此还特意询问了夏秋雪，但夏秋雪并没有回答。

    不明白具体意思的林潇雨，记住了这个拟声词，或许，这也就只是一个拟声词吧，它并没有具体的意思，就只是那一天夏秋雪打电话随口提起的，但因为是跟林潇雨提的，所以这个词有了不一样的意义，在两人以后的聊天中，被反复提及，反复出现。以至于有时候电话接起，林潇雨会率先说这个词，甚至于有时候微信聊天，林潇雨也会用这个做开场白。

    这个电话，带来的第三个变化，就是以后的电话中，林潇雨都成了那个被迫先挂电话的人，理由很简单，每一次夏秋雪都要求林潇雨先挂。从来都习惯了对方先挂电话的林潇雨，在夏秋雪这里，无可奈何地改变了自己的习惯，这对林潇雨来说，似乎是被剥夺了一种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