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蛋黄锅巴

    窗外的山再次映入我的眼帘，我透过窗户看着它，一年了，这座山其实经常会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当然，它也仅仅只是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虽然经常可以看见它，可我从来没有去感受过它，此刻看着这座山，我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这座山上是什么风景呢，登上这座山来看我的工作位，会是怎么样的呢。我忽然产生了去这座山上看一看的念头。

    身后电话的声音传了过来，听着这个熟悉的打电话的声音，我忽然问了自己一句，怎么之前我从来没想到过，其实我来做这份工作的话，不是就不会一天到晚都不用开口说话了吗？要是早一点想到，那些日子不是就不用这么煎熬了么。

    这么想着，我忽然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这个笑容的含义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此刻没来由地笑了。

    是的，没错，我此刻就在上班的地方，就在自己的办公室，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玩归玩，上班总还是要上的。

    我感觉自己此刻处于一个很微妙的心理状态，一方面感觉自己似乎有点饮鸩止渴的那种味道了，心里更憋闷了，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似乎这酒一喝，心里好像舒坦了些了。这种来回折腾的味道，让我有一种麻麻痒痒无处着力的感觉。

    我的脑海里又想起了昨晚神仙和我说的话。自然是在酒吧回去以后。做为秉持着带我去喝荤酒这一理念的神仙，事后自然是要沟通交流一下，问问我的感觉的。

    “怎么，对这个女孩子感觉怎么样。一开始我看你聊得挺好的，怎么后来没动静了。”

    “就忽然意兴阑珊了。”我也没有过多地去和神仙说当时的心路历程。雨大叔嘛，有些东西也不必说，他也知道；有些东西也不想说，都雨大叔了，难不成第二次一个房子里住着，我还把自己住成雨大爷啊。

    “我看人家女孩子对你还是有些兴趣的。你怎么半路撂挑子了呢。看你不说话了，我打圆场去蹦两下，你也不去，你这样我很尴尬啊。”神仙吐槽了一句。

    好吧，反正我自己是没感觉出来她对我有兴趣，或许有吧，反正在父性光辉后，我是没了任何兴趣。看了一眼神仙，我缓缓开口：“不会。”

    “这还有什么会不会的。随便扭啊，摇起来，怕什么，年轻人总要飘的啊。扭着扭着，可能就伴着肢体的碰撞迸射出爱的火花了啊。”熟悉的神仙，熟悉的口头禅。

    我没有去考虑神仙这话是否是在暗示些什么，或者说是否是在开车，我只是简单地重复了一遍：“那东西我完全不会，都不知道该干嘛。”

    神仙往嘴里塞了根烟，又递了根烟给我。我接过香烟，拿出zippo点上了火，神仙见了，吐出嘴里的烟，“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啊。她给你留下的印记太重了，重到身边有太多的东西可以让你回想起她，一样吃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首歌，你就是现在心里不愿意敞开来去容纳别人，所以永远都是这么意兴阑珊的。”

    我默默收回了视线，把zippo放回了口袋。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神仙这句词用在这里不对啊，但我并没有去纠正，我能理解他要表达的意思。吐出嘴里的烟后，我开口了：“要是遇到一个聊得来的，那我肯定喜欢啊。感觉和她们不是一路人。”

    “这才聊了几句啊，你就知道聊得来聊不来。不能因为你是在酒吧碰到的她们就觉得她们和你没共同语言啊。你雨大叔不也去酒吧了么。跟你聊天那女孩，你要是第一次碰到她，是在图书馆里，穿着一套汉服，你是不是就不这么想了。”

    随着神仙的话，我脑海里自然而然出现了相应的画面，然后……我发现我居然有点没办法反驳。好吧，第一印象果然影响深远，我有色眼镜看人了。我以人举言以言废人了。好吧，是应该让自己去接触更多的女孩子了。

    思绪飘回了办公室，是需要找一个可以聊聊天的人了。我脑海里冒出了这样一个声音。借以慰藉内心的孤寂也是好的。脑海里快速闪过了自己认识的人……好吧，似乎没有这个必要，自己手机通讯录里一百八十多个号码，自己早就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遍了，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人。

    我叹了口气，替自己感到悲哀。或者，想想自己单位的同事？

    我叹了口气，再次感到悲哀。

    于是在这样的悲哀中，我又度过了一天。

    好吧，找神仙陪我打打游戏聊聊吧，有事在做脑子没有静下来就不至于想东想西以至于悲哀了。车子摇摇晃晃地驶离了这个地方，我看着车窗外的事物一样又一样从我的视线中消失，站立在我的身后，严格地说，站立在车后。脑海里冒出了一个词：归心似箭。我急需一个什么事情来让我的大脑摆脱这种情绪，大脑处理其他事情了，就可以暂时不记得这些。而神仙，就是我此行的其他事情。

    然后我发现，神仙今天生意上有些事，没法陪我一起吃饭了。这意味着我又将独自一个人吃饭。

    我叹了口气，感到悲哀。

    一个人吃饭是我觉得很孤独的一件事，所以我一直不喜欢一个人吃饭，想不到今天又要一个人吃饭了。我插着口袋，漫无目的地飘荡在大街上，两边的店铺与行人一个又一个的与我错身而过。我像看小说似的把每一家店面的门头都看了过去，在心里默念上面的字。或许是从小就有的对阅读的喜好吧，或许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找吃晚饭的地方吧。谁知道呢……

    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团长我的团》中孟烦了的父亲呐喊的一句话：偌大个中国，就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吗。这么大个城市，就没有一个可以让我吃晚饭的地方吗？我感觉我似乎和一个影视人物共情了。

    就在我共情以及发愁晚饭吃什么的时候，一首歌进入了我的耳朵，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歌，也不知道是哪里在放歌。我也并不在意这些。继续管自己游荡。

    只是我早已遗忘，当初是怎么开始飞翔。

    我看着对面结伴走过来的人，默默往前走。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我仍然默默地走着。我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城市的热闹与喧嚣，同时我也更加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孤独。源自内心的孤独。

    ……

    但我也渐渐地遗忘，当时是怎样有人陪伴。

    我放慢了脚步，开始注意听歌词。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

    我瞬间觉得这段歌词击中了我的内心。我觉得我喜欢上了这首歌，无关乎旋律，无关乎唱歌的人，仅仅就这几句歌词，就已经够了。我默默记了一下这句歌词，一会回去后，我要查一下这是什么歌，我要听一会这首歌，我对自己说。

    回到房间，我无奈地发现，除了洗漱，自己居然无事可做。可是刚吃了晚饭就洗漱进被窝，这让我本能地有些抗拒，不愿意这么去做。

    我叹了口气，悲哀。

    叹完气的我，还是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地洗漱了。这让我有一种今天一天已经尘埃落定事定阖棺宣判死刑的感觉——尽管就算不洗漱，我的这一天其实也就这么结束了，并不会有什么奇迹出现说我可以和谁去聊聊天或者做些什么，只不过是我不愿意面对现实地觉得，只要没洗漱，这一天似乎就没有被掀开底牌，还存在着飘渺的可能。

    亲手扼杀了这飘渺可能的我，靠躺在了床上，拿出手机，开始搜这是什么歌。《叶子》的前奏出现在了这个孤寂的房间中。我开始进入自己营造的这种氛围中，我不确定自己是在听旋律还是听歌词，但我很确定，我沉浸在了这个氛围中。百无聊赖的我，就这么摆弄着手机。当我第三次退出小说的app时，微信的图标映入了我的眼帘，从来不点开这个app的我，这一次，不知道被什么驱使，点了开来。

    好友列表里的好友少得可怜，屈指可数，一目了然，一览无遗。翻阅了微信的诸多功能后，我被“附近的人”四个字吸引了目光，点进去看看？脑海中这样一个声音冒了出来。因为从来不用微信，所以其实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谁知道这个微信是谁。看着这一长排的头像列表，我发现我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挨个头像点进去，看看他们的简介，以此来大致推断他们的信息。好吧，我完全不知道如何搭讪，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挑了其中两个发了个思考了很久的开场语过去，石沉大海。

    我叹了口气。

    看看摇一摇吧，之前就看到很多人在玩这个。摇出来一个人，我就点开他/她的头像，看看他/她的信息，然后继续摇下一个，看看信息。我把这当成了浏览众生百态，也不主动去发消息，就这么摇，看；摇，看。

    就当我感觉自己快麻木的时候，我被一个名字吸引住了，我怔怔地看了很久。我感觉我都屏住了自己的呼吸。蛋黄锅巴。

    有一次聊天，她跟我说她在找一个零食，蛋黄锅巴，她很喜欢吃这个。这让我后来去零食店买吃的，也下意识地找了这个零食。一个黄色小包装的零食。我把它买了回去。其实我并不怎么喜欢这款零食，或者说其实我并不吃咸蛋黄。我会买它，完全就是因为她说喜欢它。

    此刻看着这个微信名字，我忍不住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会是她吗？我点开了她的信息。好吧，这肯定不是她。我给自己下了结论，像是在告诉自己什么。

    “你也喜欢吃蛋黄锅巴啊。”我还是没忍住发去了这样一条消息。虽然我确定这不是她，可底牌没开总还存在着幻想。薛定谔都说，只有在盒子打开的一刹那才知道猫是死的还是活的。

    好吧，不是她。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对我们之间的聊天风格太熟悉了。这种直觉让我确信这肯定不会是她。

    因为这蛋黄锅巴的缘故，让我也没了继续摇下去的想法，怏怏地收起了手机，我可能又在守护那虚无缥缈的忠贞了吧。

    躺在床上，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四个字，也不断回响着四个字：蛋黄锅巴。甚至于，我感觉我都闻到了那个味道。

    当第二天的阳光照常升起的时候，我不知道我昨晚是怎么睡着的，或者说是怎么度过的。我的脑海里所能想起的最后记忆就是蛋黄锅巴，或许，那也是我昨天一整天唯一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