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日薄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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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为什么会有人特意把这个消息带给他?
沈瑞有些想不明白。
即使丁志鹏再怎么信任他,两人表现得再怎么像父子,丁志鹏也总归不会把他上衣扒下来看他后背有没有胎记。
沈瑞肯定想不到, 这张纸条并不是别人特意留给他的, 而是陈儒那家伙无意间丢出去的。
原本沈瑞虽然不明白这张纸条有什么深意, 只以为燕老还会有下一步指示。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并没有收到任何指示,只有陈儒几次找到他, 话里话外,似乎总是想从他嘴里套取有关解除士兵身上毒素的秘密。
沈瑞这次出来做任务,陈儒的确帮了不少忙,但解除士兵身上的毒素毕竟事关重大。
即使沈瑞算不上什么心机深沉的人,也明白这则情报可以帮助燕老扭转局势。
同样的,其他人得到这则情报,也有机会收拢大批人马。
就可以说是得此情报者得天下了。
陈儒这个人平时就很精明,看起来颇有野心,沈瑞并不信任他。
因此在陈儒几次三番来打探情报的情况下, 沈瑞一直装傻充愣,不想通过陈儒这个中间人把消息交给燕老。
他心里一心为了自己的养父,生怕陈儒得知秘密之后临阵倒戈,想要自己当这个国家的主人。
而不明真相的陈儒,也开始疑神疑鬼。
他心里直犯嘀咕,怀疑沈瑞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所以才有所犹豫。
沈瑞无疑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对燕老也是忠心耿耿。
但是他真的下得去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吗?
陈儒又一次空手而归之后,就忍不住开始猜测。
万一沈瑞真的知道了真相,他会怎么选择?
一边是养育了他二十年的养父, 一边是亲生父亲。
把情报交出去,燕老就能扭转局势,丁志鹏就会一败涂地。
不把情报交出去,丁志鹏消灭了其他军阀之后,就免不了和燕老决一死战。
无论怎么选,沈瑞恐怕都会后悔。
……
另一边,沈瑞迟迟没有等到燕老的下一步指示,内心十分疑惑。
不知为什么,最近他越是回想那张纸条,越觉得不对劲。
他觉得自己应该见燕老一面,当面问清楚。
这一天,他陪着丁志鹏外出,路上看见了燕老的一名线人,于是就设法联络了他。
但线人告诉他,燕老最近十分忙碌,眼下沈瑞身份敏感,燕老明面上又是“已死”的人,他去见燕老,肯定要诸多安排,很不方便。
沈瑞只好托线人把那张纸条带给燕老。
因为不清楚燕老给他这个消息的用意,他嘱咐线人,一定要问问燕老该接下来怎么办。
偏偏线人以为纸条上的,是沈瑞搜集的情报,交给燕老的时候,言谈之中也透露出这个意思。
燕老平时操心的事那么多,哪里会记得沈瑞后背上有什么胎记?
他名义上是沈瑞的养父,但实际上却是和老师差不多的角色,并未像真正的父亲那样,照顾过沈瑞的起居。
看到纸条的时候,燕老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心想着这小子最近怎么变笨了,管丁志鹏的小儿子有没有胎记干什么?赶紧套取有用的情报才是正事。
“你只告诉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要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我们只专心对付丁志鹏,至于他的儿子,还不足为虑。”
燕老说完这些之后,就继续处理其他事务去了。
线人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第二次见面之后,就把燕老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沈瑞。
这时候,沈瑞才真正开始觉得不对劲。
燕老似乎并不知道他后背有个红色的胎记。
沈瑞自己知道这些,还是小时候和同龄人一起洗澡的时候,其他朋友告诉他的。
告诉他这件事的人很多,他自己虽然看不见,但却已经确定,自己后背上是有一个红色胎记的。
同伴们也没必要骗他。
更何况,就算这纸条真有蹊跷,那些人也不至于提前十几年就诓骗他吧?
沈瑞回想燕老的回复,知道他应该是误会那张纸条是他写的了。
并且还误会了上面所指的“儿子”是丁志鹏还活着的儿子丁旭。
沈瑞不愿意怀疑燕老,只以为是有人居心叵测,想要试探他是不是间谍。
但这件事终究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个疑影。
加上丁志鹏最近还没有动手,沈瑞又见不到燕老,所以就把情报藏在了心里,谁也没有告诉。
另一方面,沈瑞又怀疑那张纸条或许真的说的是丁志鹏的小儿子丁旭,只有他自己因为要接近丁志鹏,才会疑神疑鬼,觉得那纸条上的儿子说的是丁睿。
他因为成为了丁志鹏的心腹,平时和丁旭也打过不少交道。
丁旭非常崇拜自己的父亲,因而对父亲的心腹也十分敬重。
他最近才刚刚接手军务上的事,沈瑞为了调查纸条上的真相,和他走得很紧。
丁志鹏看着两人“兄友弟恭”,心里也很高兴,并不加以阻止。
这一天,沈瑞和丁旭结束当天的工作之后,就去了当地的一家桑拿馆。
战争当中,平民流离失所、疲于奔命,军阀所在的地方,却还歌舞升平,说出去还真是足够讽刺。
陈瑞这次出来当然不是为了享受的。
他是想看看,丁旭的后背上到底有没有红色胎记。
两人在桑拿房里,都只有下半身裹着毛巾,后背自然都是露出来的。
“诶?沈大哥,你后背上有个红色胎记!”丁旭年纪小,说话很活泼,一惊一乍的像个小男孩。
“是吗?没准你也有一个,只是你自己看不见。”沈瑞开玩笑似的说道。
“那不可能,从没有人告诉过我,我后背有胎记。”说着丁旭还转了个身,示意自己确实没有胎记。
说完,丁旭突然又说道:“沈大哥,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我大哥。”
沈瑞没来由地抖了一下,感觉浑身发冷。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自己和丁瑞同岁,眉眼也和他很像,甚至连背后有红色胎记的事都一样。
那么会不会……
不!不会的!
沈瑞逃避着真相。
万一那张纸条本来就是个无聊的假消息呢?
丁睿身上可能根本就没有胎记。
也许是自己刚来的时候在公共浴池洗澡的时候被其他士兵看到了胎记,那些人里有人嫉妒他得到了丁志鹏的重用,才会搞这些无聊的把戏。
沈瑞不断地催眠着自己。
燕老收养了他,还把他养大,培养他成材。
燕老怎么会害他呢?
别疑神疑鬼了。
这样一番自我催眠之后,沈瑞虽然依旧心神不定,但却极力避免自己再想这个问题了。
他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等到丁志鹏动手之后,他再把情报全部当面告诉燕老,让燕老解救那些士兵,策反他们,丁志鹏就会一败涂地。
现在大业只差临门一脚,他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最后,沈瑞神色自若的离开了桑拿房,回到了军区内部的住所。
而这时候,丁志鹏却和小儿子丁旭打起了电话。
父子两个的感情很好。
大概是出于对大儿子的愧疚,丁志鹏一方面对小儿子不满,认为大儿子如果活着,肯定比他更有出息,另一方面,丁志鹏又觉得,自己应该把对大儿子的爱,转嫁到小儿子身上。
是以丁志鹏私底下其实很溺爱孩子,以求内心可以好受一点。
丁旭并不知道父亲的心思,只以为父亲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是最爱他的人。
今天桑拿一结束,丁旭就回了自己的别墅,给他打了电话。
父子两个闲聊了半天,话题就扯到了沈瑞身上。
“爸爸,沈大哥后背上有个红色胎记,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红色的胎记,往常见过的都是青黑色的,不怎么好看……沈大哥后背上那个,倒像是一条红色的小鱼……”
电话另一头,丁志鹏心底一惊。
“你刚才说什么?”他的声音非常激动,让人听见,就能想象到电话那一头的人有多么焦急。
丁旭吓了一跳,但还是重复了一遍,“我说青黑色的胎记不——”
“下一句!”丁志鹏的脸绷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沈大哥后背上有个像小鱼的红色胎记……”丁旭发觉了父亲的异状,说话声越来越低。
下一秒,他却听到对面咣当一声巨响。
“爸爸!爸爸?”
丁旭在另一边叫了好几次,也没有得到丁志鹏的回复。
他抓起外套,赶紧跑了出去。
……
沈瑞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军医已经给丁志鹏看过了病。
“丁司令……”军医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实情。
“我爸究竟怎么了?你快点说啊!”丁旭往前走了一步,问道。
“丁司令得了癌症,已经是晚期了。”医生咬着牙,说出了实情。
“不可能!你胡说!我爸前几天还在马场骑马,怎么可能会病得这么严重?”丁旭揪住医生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小旭。”沈瑞拍了拍他的肩膀,“司令需要静养。”
沈瑞看着丁志鹏沉睡的面孔,发现这个人其实也已经老了,两鬓的头发都已经花白。
只不过丁志鹏醒着的时候,总是充满野心,所以他注意不到这个人的苍老。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刚一听到医生的话时,沈瑞确实难过了一瞬间。
但是很快,这中难过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丁志鹏是敌人,对待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
他必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燕老。
丁志鹏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很快就能推翻军阀的统治了。
沈瑞觉得自己此刻应该高兴,可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拉着丁旭出了丁志鹏的卧室,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识大体的心腹。
卧室里,丁志鹏藏在被子里的手却猛然收紧了。
他很不甘心。
明明只差最后一步了,他却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
而且,他现在什么都明白了。
沈瑞就是他的儿子丁睿,而能够让他活到现在的人,只有燕怀山。
想到这,丁志鹏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沈瑞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很显然是燕怀山的安排!
那个阴险的老东西,养大了他的儿子,让他们自相残杀!
人人都以为燕怀山是什么忧国忧民的好人,实际上他不过是掩饰得好、装得冠冕堂皇罢了!
这天下谁不渴望至高无上的权力?
凭什么有遮羞布的人就高人一等?
然而丁志鹏想到沈瑞真的是自己的儿子,攥紧的拳头就松了下来。
他不能再放弃小睿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