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叶桑一路追到博物馆大院侧门的出口。
看到远远地一个小男孩突然快跑出来，几乎就要撞到路口刚拐出来的一个人。
可对方反应及其敏捷，直接脚步一错就避开了。像只步态轻盈的小鹿。
叶桑正奇怪那人反应速度为何如此之快的时候，没几步也跑到了那里。
看见那人一回头，露出一张认识的脸。
是夏舞。
“叶桑师兄？你怎么会在这？”夏舞的表情十分惊讶，顺手把什么东西慌乱地揣进衣服口袋里。
“周末过来转转。你呢？”
“哦，我也是。”夏舞的表情看上去很不自然，她伸头往叶桑身边左右看了两眼，“你自己来的？”
“不是。倒是，你是自己来的吧？”叶桑反问。
要不是她自己主动提起，他还真没注意，平时簇拥在夏舞身边的那些女生一个都没见着。
“哦，对啊。”
夏舞伸手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看了看叶桑又看了看出口，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地说：“嗯……我看的差不多了，那我就先走了。”
“嗯。”
叶桑随口应了一声。
视线一直往远处追寻，落在出口外面。
看来是追不上了。
被夏舞这么一耽误，以金蚕的速度，怕不是早跑出地球去了。
金蚕追着那个人，一直追了很远。
起初那人一头扎进了民宅区，在有建筑物的地方乱窜。
由于房屋遮挡和气息混杂，一度金蚕几乎察觉不到那人的气息了，只能单纯地跟着视野中对方的背影追。
后来那个人似乎意识到了这样甩不掉金蚕，于是干脆掉转了方向，一头扎进了荒山野地里。
金蚕一直追到天黑，最后追上了山，进了一片树林。
看样子真的是在躲她。
今天一定要抓到这个人，87年才出了这么一个，一旦放掉了，下次想再碰上就难了。
跑进树林深处，听到一声狼叫。
这地方怎么会有狼。
虽然觉得居民区有狼很奇怪，但金蚕还是警觉起来。
狼，多数时候独居，但更可能成群。
她在手心暗暗捏起一道闪电，心里盘算着，只要狼群敢出来，她就动手。
可意外的是，出来的不是狼群。
而是，一大堆的--兔子。
白的灰的黄的花的，胖的瘦的老的小的，团团绒绒一大群，蹦蹦跳跳的迎面跑过来。跟搬家似的。
兔子……不都是胆小鬼吗？
这样气焰嚣张的组团出来游街，还是兔子吗？
还这么多，跟羊群似的，要是不管不顾地继续冲跑过去的话，难保不会一脚踩死好几个。
金蚕一个心软，脚下慢了一拍。
再抬头，要追的人已经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了。
金蚕想了想，动用灵力施了法术。
脚下腾空离开地面，晃晃悠悠地升起到树顶的高度，接着抬起手臂召唤了一道闪电。
闪电破空亮起，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整个树林都在那一刹那被照亮，视野范围内，清晰得好像白天。
金蚕在空中四下环顾，能清楚地看到藏在树林各个角落里的小动物们。
洞穴旁边转悠的狐狸和山鸡，趴在河边打盹的野猫和野狗，还有灌木旁呆站的松鼠和刺猬。
就是不见一个人。
这就奇怪了，树林这么大，再快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从树林里跑出去了。
金蚕再次抬手，准备召唤第二道闪电。
可刚一发力，心口处突然狠狠疼了一下。
金蚕在空中一下子失去平衡。
挣扎着扑腾了几下，勉强稳住身体。
她连忙放慢了下落的速度，又结结实实地花了些力气，才不至于直接连脸都摔在地上。
差点又像血月那晚一样摔下来扭到脚，不，这一次是啪到脸。
身体不行也就罢了，法术也不行，那天帮叶桑治病又消耗了不少……
唉，算了，哪来的那么多的借口。
真有本事的话，就算治十个叶桑也不是问题。
不成事就是不成事，哪怕把当年散掉的灵力全收回来了也还是不成事。
金蚕有些气馁，在树林里坐着歇了一会儿。
起来之后，又不甘心地找了半天。
最后实在是一无所获，只好恹恹地离开。
晚上九点，三星堆博物馆早就关门了，正门口孤零零地停着一辆黑色的路虎。
叶桑坐在车头，面色沉稳平静，只是时不时地看看表，再看看周围。
一直等到快十点的时候，才终于从夜色深处看到一个穿白色纱裙的人影。
“金蚕。”
叶桑从车盖上跳下来，大步迎上去。
看到叶桑在这里，金蚕颇感到有些意外。“你怎么还没回去？”
“回去？你开什么玩笑，你就那么突然跑得无影无踪了，我怎么可能把你丢下自己先回去。还那么晚都没回来，三更半夜的一个女孩子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虽然她是妖怪，可毕竟是也是个外表柔弱的，年轻的，女妖怪。
“那万一我自己回去了呢？”
金蚕觉得叶桑这人也是好笑。就守在这原地不动的傻等。算算时间，五六个小时总有了。
叶桑晃晃手里的手机，“宿舍那边一直让人盯着呢。”
他刚要再说话，忽然停住了。
借着清朗的月色，他上下仔细打量了金蚕一番，皱皱眉，这才又开口：“你是怎么搞的，追个人把衣服都追破了。”
金蚕出门的时候，穿着干干净净的一件白纱过膝长裙，现在回来，都快变超短裙了。
裙摆处一缕一缕的，像是特意被设计师剪了几剪子似的，手臂上的衣袖也破了几个洞。
倒是破得挺时尚。
听他这一说，金蚕这才想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
可不是，白长裙直接变乞丐装了。
桑蚕丝就是这点不好，太纤薄娇弱。刚才在树林里不熟悉环境，只顾着追人，也没注意到衣服。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树枝划破了。
“还有你这脸，过来过来。”叶桑拉着金蚕走到车旁边，从里面拿出湿巾，在金蚕脑门上蹭了蹭。
“你这是掉煤堆里了吗？”
叶桑高大的身体裹挟着清爽的气息靠近过来，带着丝丝桑叶的甜气。
男性特有的温热轻轻笼在金蚕身旁，在这微凉的夜里，煨得她也些些暖了起来。
他手上擦拭的力度不大，温温柔柔的几下，就弄掉了那道脏兮兮的印子。
跟人离得这么近，金蚕不太习惯。
她低了低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哦。
叶桑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逾矩了。
刚要撤手，一抬眼，看到金蚕这一低头，软萌稚气的面上，竟带了几分少见的羞赧娇柔，忽然就想要逗她一下。
他便顺着她后退的步子，故意上前一步，刚刚好把她堵在车门旁边。
手臂一伸，挡在车上，壁咚的架势。
低下头，他轻声问：“你躲什么，嗯？”
没来由地，金蚕觉得心尖处轻颤了一下。
虽然平日里对叶桑的声音已经很熟悉了，可他这样充满磁性的声音，和“嗯”那一声时的喑哑绵长，让她莫名地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更何况他还离她那么近……
“我，自己擦。”
饱满红润的嘴唇一张一翕之间，金蚕飞快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叶桑，顺手从他手里拿过湿巾。
叶桑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背对着金蚕，拉开一定距离地用手臂继续环着她撑在车上。
视线落在她肩头的一块脏印子上。
心里不免多少多出些许感慨。
这样一个娇娇柔柔的女孩子，该是被人拥在怀里疼她保护她的，真不知道她这样拼是为了什么，竟一点不知道顾惜自己。
尤其是眼下，她这脏兮兮，带着点小狼狈的样子，更让人生出几分保护欲来了。
“好了。我们回去吧。”金蚕擦完了。
叶桑站在她身后，离那么近，她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转过身子，把手里的湿巾递还给叶桑。
“好。”
叶桑松开手，却毫无预兆地忽然弯下身子。
这下，金蚕被迫跟他离得更近了。
金蚕下意识地赶紧把自己往车身上贴，刚要伸手挡在他们中间，忽然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
原来叶桑在帮她开车门。
金蚕松了一口气。
心里暗暗庆幸：幸好自己的灵力和法术都还不太行，目前本能第一反应是躲避而不是用法术。
不然叶桑早就飞出去了。
她身体放松下来。
小丫头，警惕性还挺高。叶桑嘴角弯了弯。
开车回去的路上，叶桑问她：“你为什么不直接回宿舍，绕着路还先回博物馆来？”
这是什么鬼问题？金蚕眨眨眼。
就算绕路也必须得过来看看，作为主人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不管怎么说，他可是她的人。
“来得时候是两个人，回去的时候也得是两个。哪怕中途走散了，总要回来找一找的。”
只是的确出乎她的意料，五六个小时过去了，他竟然真的还在原地等她。
叶桑点点头。
金蚕说话语气虽然淡淡的，但他还是还是听得出她的一番好意。
金蚕这妖怪，妖品还真是不错。讲究妖！
回到宿舍的时候，大院的门都已经关了，叶桑很费了一番口舌，才终于说动门卫大爷把他们放进去。
金蚕站在一边听了半天。
总觉得大爷看他们的眼神很飘忽啊。
尤其冲着叶桑，时不时还歪歪眼睛斜斜嘴的。搞得跟突发性中风似的。看的她心惊肉跳的。
后来开门的时候，大爷盯着金蚕看了好半天，最后意味深长地悄悄对叶桑说了句：
“小伙子心眼真实。这要是我，这么晚，就不回来了撒……”
将金蚕送到宿舍楼下，叶桑把自己的手机解开锁，郑重其事地放在她手里。
“微信啊，电话啊，邮箱啊，总之，把你所有联系方式，能留的都给我留一份。”
他可不想下次再碰上走散了的情况，联系不到干着急。
金蚕看了一眼，转手递了回去。
“没有。”
“嗯？”叶桑没明白她这个没有是没有什么。
“要是没有微信邮箱那些的，光手机号也行。”
“没有手机。”
“没有手机？你是原始人吗？”
“对啊，我就是原始人啊。”
“……”
跟妖怪交流，太难了！
吃午饭的时候，夏舞端着饭盒坐到叶桑对面，脸上挂着欣喜的笑。
“师兄，一个人啊？”
“没。”叶桑抬抬眼，用眼神指指她身后示意。
一起来的还有队里其他队员，正在排队领盒饭。
“那个谁……金蚕呢。”夏舞左顾右盼。
好奇怪哦，今天怎么没看到那个总缠着叶桑的傲娇怪？
“她在资料室。”
自打从博物馆回来，金蚕就彻底忙起来了，是那种不吃不喝不说话的忙法。
上班的时候在考古舱挖掘现场那边忙，不上班的时候就一头扎进资料室忙。
可能就是为了兑现她的诺言--一周之内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离开吧。
叶桑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要不是他非要赶她走，她应该也用不着无端的受这么多忙碌辛苦。
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只有尽量多帮帮。
叶桑的心思都在金蚕那边，三口两口就吃完饭，收拾好东西起身要走。
“哎，等一下。”
夏舞叫住叶桑，欲言又止地轻轻咬着嘴唇，羞涩地说：
“师兄，要不要……改天一起再去一次博物馆？那天……我就自己一个人，好多东西看不懂……”
“行。”
叶桑已经迈开腿往外走了。“白芒就快出院了，等他好了一起去。他比我讲的明白。”
“那……”
夏舞刚想说不行，转念又一想，叶桑刚才说跟白芒一起，那就是答应同去了。
也好，反正他没说叫上金蚕一起就好。
这样一想，夏舞便没再多说什么。
叶桑没有给金蚕领队里标配的盒饭，而是单独点了几个好菜，装好带去资料室。
一进门就看到金蚕正端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查着什么。
叶桑放下手里的东西，轻手轻脚坐在她身边。
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电脑。
不看还好，一看屏幕，叶桑的视线马上就被冻住了。
资料室的电脑配置很低端的，唯一用途就是方便查询图书资料的所在位置。
可是如今明火执杖显示在眼前的，居然是三星堆文物的内部资料，更有些还是绝密档案！
叶桑一秒进入戒备状态。
确定左右四下无人才小声开口：“你在看机密文件？这是违反规定的你知不知道？”
“违反规定的事还少干了吗。”金蚕头也没抬地说。
这倒也是。
就连那青铜棺木都挖出来了，还擅自打开了……
不过。
“你是黑客吗？这资料室的破电脑能看到这些？”叶桑越看越不对劲。
没记错的话，眼前的资料可是存在教授的私人电脑里的。
叶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几年前出土的一件绝密文物。
除了他和教授，谁都不知道具体参数。
现在就那么毫无顾忌地大喇喇展示在金蚕眼前。
“黑客？不是，我不太懂电脑。”
“不是……您这也太谦虚了吧。咱偶尔凡尔赛一次就行了啊，老凡尔赛那可就没意思了。能改视频又能调出单机资料。十个高端黑客都不顶你一个。”
叶桑这话说得发自内心，像金蚕这样厉害的黑客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你来。”
金蚕歪歪头示意他坐近点。
顺手把靠近叶桑那一侧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小巧的耳垂雪白又精致。
“我今天心情好，不介意给你说说。”
“什么好日子，有这福利？”叶桑不自觉地把椅子往金蚕身边挪了挪。
“你看。”
金蚕指着电脑屏幕里，一个青铜器上的纹饰，“这是什么？”
“雷纹。”
“那这个呢？”金蚕摊开手，一道小小的紫色闪电在她掌心跳动。
“闪电。”
“现在呢，说说看我在做什么？”
金蚕动动手指，闪电引出一道紫色的光，与此同时，资料室里所有的电线都向她的方向挪了几寸，就像被磁铁吸过来一样。
“你在控制电线。”
“没错。下一个动作呢？”
金蚕把手指指向他俩头顶上的灯，那灯忽地一下子灭了。
“你在控制电流。”
“很好，现在看着电脑。”金蚕把手放在机箱上。
电脑屏幕一抖，出现了大院里监控摄像头拍到的实时画面。
金蚕用手指轻敲了机箱两下。
电脑屏幕又一抖，出现了美国白宫门口摄像头拍到的实时画面。
金蚕再拍拍机箱。
电脑显示器开始播放还珠格格的电视剧，容嬷嬷慈祥地把一块桂花糕喂进小燕子的嘴里，紫薇正在院子里练习飞檐走壁。
叶桑起初看的好笑，紧接着忽地明白过来。
闪电、电线、电流、控制和修改电脑画面。
“所以你的技能是，控制跟电有关的东西？”
难怪白芒那天先被电线绊倒，然后又被电流击晕。还有监控视频能被随意改动，让不同人看到不同的画面。
金蚕歪了歪头，望着天花板想了想。
“只能算技能之一吧。准确的说，我是雷电系。”
电脑屏幕上再次切出青铜器上雷纹的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