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狗不会说谎
“都说了不要偷偷爬到床上睡觉的啊！”
被踹了一脚的菲尔耷拉着耳朵，不情愿地裹着毯子缩到了床角：“明明以前都是抱着我睡觉的，怎么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喜欢的是毛茸茸的小狗，不是像你这样的男人，懂吗？”
菲尔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又摇了摇尾巴：”我现在不也是毛茸茸吗？”
“总之你不准偷偷摸摸凑过来，又挤又热，难受死了。还有，不要老是只穿着短裤在家里走来走去，”莉莉抿了抿嘴，又接着抱怨道：“你不是说自己家教很严，小时候都不和母狼玩吗？你看看你现在随便的样子，一点男德都没有。”
“因为我怕热啊。再说了，我本来就不是男人，要什么男德。动物表示友好的方式就是互相舔毛，来和我一起舔毛吧，莉莉。”
“滚——”
轻车熟路地接过莉莉砸过来的苹果，菲尔干脆地啃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两三下就啃得只剩果核，还要得意洋洋鼓着腮帮子说：“谢谢主人投喂嗷~”
“话说回来，我看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你不是说自己是因为兽人祭司的指示，出来游历提升能力的吗，你的游历就是在我这里白吃白喝吗？”
对于脸皮很厚的呆狗，下逐客令也要直球一点，以防万一，他真的听不懂。
“我才不是赖在你家，我是为了报恩才留下来的。”菲尔掰着指头认真算计：“你照顾了我，我当然要报答你，你这么柔弱，现在又在做危险的工作，所以我要留下来保护你。不过，你真的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恢复人形以后，菲尔也颇为坦诚地交代了自己的情况，并且表现出了希望莉莉和他一起回到荒原的强烈意愿。
对此，她的回答当然是否定的。
“你都说了兽人不喜欢人类，还要让我跟着你去兽人聚居地，我去了以后，就能过得安稳幸福吗？我不觉得自己能融入你们。现在的生活虽然辛苦一点，但至少是我熟悉的环境，靠我自己努力得到的收入。”
“你是我的女人，其他兽人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哦？”
莉莉停下了写字的动作，把笔记本合上，认真地问菲尔：“那你要怎么保障呢？”
“我很强的，我一定会继承族长的位置，统一所有兽人部落，成为荒原唯一的王者，也不是不可能。”菲尔言之凿凿。
作为兽神化身，他当然可以有这样的自信。甚至他所说的，很可能就是未来的现实。
莉莉叹了口气，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不怀疑你的能力。”
莉莉突然起身，朝坐着的菲尔走去。
“那你……”
深色皮肤的兽人青年身形健壮，流畅的肌肉线条无疑蕴含着夸张的力量，而他头顶的银色碎发和英俊的五官又让他平添了一分刚中带柔的魅力，毛茸茸的耳朵此时温驯地趴着。
在莉莉伸手的时候，他竟然还出于惯性低了低头。
熟悉的手指轻轻地抚过耳根，带来一点酥酥麻麻的感觉。
“哈……好痒……”
接着另一只手顺着后颈往下，捏住了他蓬松的尾巴。
刚刚还眼角泛红的兽人慌张地瞪大了眼睛，尾巴直直地绷紧了。
“别乱摸尾巴呀……好痒的……”他委屈地、小声地抱怨，同时还很自然地把下巴搭在在莉莉的肩上。
离得太近，他的呼吸都洒在脖子上。
趁对方不注意，他还探出手，趁势把对方虚虚地抱在怀里。
倒像是在撒娇一般。
“你这不是挺喜欢的吗？”莉莉冷笑着说。
迟钝的狗勾还在偷偷拈起她一缕头发，放到鼻尖嗅，当然没有注意到她话语中的凛然冷意。
她抽出手指虚虚插在他发间的手，用微凉的手背贴上他的面颊。
而他依赖地蹭了蹭，却只听到了对方失望的话语。
“所以——你还不明白我在怀疑什么吗？”
小狗黑亮的眼珠茫然地盯着她。
“不过是——喂养了你，抚摸了你，你就这幅样子。说到底，你想要的不过是有人会给你顺毛，喂你吃东西吧？我可以，其他人自然也可以。”
恶劣地勾了勾嘴角，她继续说道：“这样的你，让我怎么相信，我可以跟着你呢？就凭你这根本算不上爱的，依赖吗？”
不——不是这样的——
他急迫地想要辩解，但惯于用蛮力和斗争解决问题的小兽，怎么能识破这些话语中的诡计？又怎么懂得如何编织精妙的说辞？
他茫然地开口，话语却堵在喉咙，只余下充盈整个胸腔的烦闷和憋屈。
半晌，他才讨好地捧着对方的手，一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一边舔她的掌心。
见她神色平静和缓，才可怜巴巴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能保证，你会一直，只爱我吗？”她问。
这个承诺的分量太重，问法又颇有陷阱。
如果是在黏糊糊的亲近时刻，即使是放纵的男子也能轻易夸下海口，做出一生一世的承诺。
但小狗一根筋又务实，面对这样的问句，竟然不自觉地心虚起来。
普通的人类寿命短暂，而高等兽人可以轻易活上数百年。而大多数兽人又是顺从欲望的人，对兽人来说，强者拥有多个配偶是很自然的事情，如果有谁要为了故去的配偶守节，无论是雄性还是雌性都会被人指点非议。
他向来把自己放在兽人强者的位置上，对于莉莉如果到荒原该如何自处，她能否接受兽人和人类的文化差异并没有深入的考虑。
他能够明确地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希望能够陪伴自己的，只有眼前这一个人而已。
但未来的事情，他无法预料，因而也无法轻易承诺。
此时，即使是他，也知道面对这个问题，任何短暂的停留都是致命的。
可是，小狗不会说谎。
所以，他只能痛苦地看着对方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脸上的笑容既讽刺又悲哀。
他感到一种沉闷的疼痛，同时也知道，对方心中的痛苦不会亚于自己分毫。
他抬起手，想要为她拭去眼角强忍的泪水，却被对方轻轻推开。
那柔弱的臂膀没什么力气，此时因为态度坚决而仿佛重于千钧。
“我还有工作要做，随便你怎么样，回你家也好，在外面乱转也行。总之不要暴露自己，不要让别人发现我认识你。”
小狗的特性很显著。
他很少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但一旦心情不好，给分可能会较为慷慨。
这是她摸索发现的规律。
按照系统的评价，上位神都有非常严格的性格缺陷，自大、傲慢、虚伪、贪婪……诸如此类。这个世界如此糟糕，和不靠谱的神明关系密切。
妨碍他们，某种层面也算是给世界积德行善。
等这些上位神们重回神位，新一轮的神战也就不远了。甚至在他们重回神位的过程中，为了争夺更多的权柄和力量，他们一定会在人界掠夺或者撺掇些什么。
可能因为菲尔前期的小狗形象实在深入人心，自己和兽神原本也没有多少交集，面对他反而没有那种怡然自得的感觉。
甚至像这样，借着对方的弱点，欺负对方，还让对方对自己愧疚的事情……虽然拿分是很爽啦，但居然莫名有点负罪感。
莉莉一面提醒自己，不要被表象欺骗。兽神的本性绝对不是什么纯良可爱乖狗狗，而是暴虐嗜血的猛兽……更何况，上位神是没有正常的感情的。
神性如此，越强大、越高等，和人的距离就越远，越缺失普通的情感和认知。
但这家伙实在太笨蛋了。
行为模式也很好猜，想法也很好懂，毕竟看耳朵和尾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不排除他是在伪装的可能，莉莉也仍然对他感到头疼。
直球真的很让人头疼……
还是去折磨屑精灵吧。
莉莉如此想着，脚步轻快地走向了维尔拉魔法学院图书馆。
根据玛姬的说法，纳西瑟斯来到维尔拉就读，也是因为精灵祭司的指引。
和菲尔外出游历的理由完全一致。
显然，诡计多端的上位神早就神战之前就做好了自己利用化身复苏的打算，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借助种族内和自己关系密切的祭司传递神谕，以指引自己的化身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在恰当的地方，而不是龟缩在某地一无所获。
有的神明甚至可能有更加精细的安排。
比如战神就把历史悠久的龙裔算计了进去。
灾厄之神则是在自己化身出生的领地内安排了沼泽怪（猜测可能是拿沼泽之神的残骸炼制出来的什么玩意儿，这也能解释沼泽之神若干年前的下落不明），让自己的化身快速提升了力量。
菲尔的机缘应该不在西泽，而应该在更远的什么地方。
因为如果他不是巧遇了发癫的莫洛尼，又刚好被自己捡到，不可能会在这里停留如此之久，此时应该已经到了更远的地方。
但纳西瑟斯的指引让他来到西泽，这让莉莉非常不解。
精灵族寿命很长，传承也很连贯，作为精灵神，给自己的化身铺路，最简单也最安全的方式，就是把可能需要的东西放在精灵之森。完全没有必要放在其他地方。
除非，他想让自己的化身拿到的，是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在西泽，的确流传着一个来源不明的传说——
魔女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