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父亲？呵！
她一路跑啊跑，跑到建安王府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扶着门口巍峨的石狮子，气喘吁吁。
然而，当夜璇玑缓过劲儿来，呼吸略微平稳了一些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见正对面的石狮子边上，那个脏兮兮的流浪汉对着他慵懒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他的脸那么黑，牙齿又那么白，那种对比度太过晃人眼睛。
“你干什么总是跟着我！”夜璇玑的表情宛如见鬼了一般。
脏兮兮的流浪汉晶亮的瞳仁里盛满笑意，道：“我对你很感兴趣，能够看懂上古文字，而且是火系修炼者，你的来历肯定不简单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夜璇玑开始装傻，被一个脏流浪汉看穿，要不要那么逊啊。
“你别再跟着我了，我要回家了。我家里的仆人可比那个包子铺老板要凶的多。”
夜璇玑的目光落在脏流浪汉手里那个空空如也的纸袋子里，全吃光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五分钟吃了将近二十个包子，一边快跑一边吃，不会肚子痛吗？不会噎着吗？
“没关系，我抗揍。”某脏流浪汉脸上挂着笑，凑了上来，“澈，我的名字。”
夜璇玑挑眉：“祭离澈？”
脏流浪汉脸上的笑容一僵，哂哂道：“可不可以把开头那两个字去掉？”
“不可以。我叫夜璇玑。”
出于礼貌，她报上自己的名字。
谁知祭离澈却一脸诧异之色，道：“你是建安王府那个废物九小姐？上午刚被火烧的那个？”
夜璇玑撇了撇嘴，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就连永州城里的一个流浪汉都知道，她还真是“美名”在外啊。
“你不但没被烧死，反而像个没事人儿一样，身上连一丝烧伤都没有？”
祭离澈的神色很是激动，他身形往前一窜，几乎是顷刻间的，就站在了夜璇玑的面前，他伸出两只脏手按在了她的肩头上，黑色的眸子里有异样的光芒流转，“你可真是个宝贝。”
宝贝？
夜璇玑一愣，这算是她魂穿夺舍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赞美吧，虽然只是来自一个流浪汉，但他到底也算是上古帝门之后。
尽管对面这个男人是臭不可闻，但她也仅仅只是皱了皱高挺的琼鼻。
比起夜府内那些光鲜亮丽的衣冠禽兽，她倒是觉得眼前的流浪汉更加的可爱。
祭离澈神秘兮兮地把脸凑到了夜璇玑的耳边，压低声音问道：“喂，你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传说中的绝……”
“璇玑，你在做什么？！”忽然之间，一声爆喝猛然响起。
夜璇玑转过头，恰好看到了一个高大威武的身影站在建安王府的大门口，眸如明镜，带着嚣张的愤怒，剑眉弄而粗，略显得飞扬跋扈。
这个男人年近四十，英姿勃发，正是夜璇玑的生父，当朝异姓王夜沧山之子，手握皇城十万禁军的令牌，禁军统领夜恒！
“父亲。”夜璇玑脸色微变。身体深处，一股惧意升了起来。
并不是她夜璇玑害怕他夜恒，而是这具身体太过于害怕。那种畏惧已经根深蒂固到烙印在身体和血肉里。
十四年来，夜恒对这个修炼天赋几乎为零的女儿极尽白眼，讨厌的紧，动辄打骂，一点儿小事都会降下极其严厉的处罚。
当然，这个父亲，对于她那个天赋很高，十五岁就到达木系五星玄修的姐姐夜妘漪，可以说是极尽疼爱，有求必应。
“你这个不孝女，竟然跟一个又脏又臭的流浪汉在家门口拉拉扯扯，纠缠不清，此等污秽之事，简直是不堪入目！”
夜恒声如洪钟，威声怒颜，毫不客气地伸出一只手，出手如电，狠狠地扇了夜璇玑一巴掌。
夜恒是在小星位玄修之上更为强悍的存在，乃是六星中星位玄修。夜氏一门修习的都是木系玄气，这一巴掌，带着绿色的罡气，直接把夜璇玑的身子扇飞了出去。（小星位九星就能升到中星位）
祭离澈眸光一冽，黑瞳中异色的光芒一闪而逝，他往后退了几步，轻轻巧巧地接住了夜璇玑的身子，搂住她的纤腰，半抱在怀里。
“谢谢。”
夜璇玑抬起头，半边脸肿得老高，唇角都是血，脸色略显得苍白，看起来带着几分凄楚之色，可那双眸子里，却是铮铮的桀骜和怒气。
“混账！刚刚是耳鬓厮磨，现在是搂搂抱抱！夜璇玑，你真是反了天了，你到底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廉耻，什么叫做名声！”
夜恒脸上的怒意越发的浓厚，死死地瞪着被流浪汉抱在怀里的不孝女。
夜璇玑的头虽然被打得嗡嗡的，但是她的意识还很清醒，她扶着祭离澈的胳膊，站直了身子，冷冷地盯着这个她本该称之为父亲的人。
“父亲您严重了，璇玑在整个永州城本来就没有什么名声可言。”
夜璇玑眸子很冷，语气很淡，宛如天边飘过的一朵云：“您是真的怕女儿的名声被这流浪汉污了，还是借题发挥，只是想惩治女儿一番，为姐姐那张脸出气啊？”
夜恒面色一僵，眸子一沉，被当众揭开心事，老脸有些挂不住。
他越发地恼羞成怒了，厉声道：“你是在跟我顶嘴吗？”
“是啊，那么明显的事情，您还需要向我确认一次吗？”
夜璇玑的唇角勾起一个清冷的弧度，眼角的嘲讽明白无误：“您事事护着姐姐，夜府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是她夜妘漪挑事在先把我绑在火上焚烧的吗？”
“妘漪她也是为了大家好，才会处置你这个克娘克夫克爷爷的煞星！”夜恒眉头紧蹙，做出明显的袒护姿态。
“为了大家好？呵。”夜璇玑笑得很瘦，只剩了骨头，“怎么，连英明神武的禁军统领，都开始听信江湖术士之流的胡言乱语了？”
夜恒的眉头蹙得越发的紧了，声音提高了一个阶度：“璇玑，你何时变得如此刁蛮乖戾、牙尖嘴利了！”
“变？有吗？”夜璇玑鼻子里哼出一团冷气，“女儿一向如此啊，怕是爹爹你长时间对女儿不予问津，忽略得太久了，才会产生这种错觉吧。”
此夜璇玑非彼夜璇玑，她千年之前名动大陆的天才炼丹师，又怎么会任由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欺辱？
“紫极道人乃是宸王殿下的幕僚，他又岂会是你口中那等不入流的江湖术士？”
夜恒气得胸口不断的起伏，怒不可遏：“紫极道人经常入宫为皇室做法，他说你是魔物，你怎么能不是？”
紫极道人是宸王殿下的人？
夜璇玑顾不得父亲的怒火，敏锐地捕捉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宸王殿下乃是她的未婚夫婿，他竟然派手下的幕僚前来夜府指证她是四绝之命？
她不信夜妘漪有那么大的面子可以请得动宸王殿下的人，她那个未婚夫，是生生地跟别的女人联起手来要置她于死地啊！
这种讨厌的感觉，真是该死的熟悉。
夜璇玑的脑海中划过暮长歌的身影，暮长歌跟夜灵瑶合谋把她挟持到云巅献祭，跟此次的事件，竟然是如此的雷同。
一瞬间，夜璇玑对那位宸王殿下的厌恶，飙升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
为什么，她夜璇玑的未婚夫，都是一个死德性？
更加令她抑郁的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对于享有苍胤国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宸王殿下，一直都爱慕有佳，甚至到了如痴如狂的境地。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来的，都是原来那个夜璇玑兀自相思，想尽一切办法靠近宸王殿下，但是总是会被某男用一种极其厌恶的语气斥退。
“跟我到屋里来领家法！”夜恒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夜璇玑撇了撇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踏入建安王府的大门。
还没走几步远，就听到身后一阵喧哗声。
“站住，你不能进去。”
“可是我要跟着璇玑。”
“大胆，九小姐的名讳岂是你这等肮脏下贱的流浪汉能够直呼的，滚！”
“璇玑，璇玑！你答应了要收留我的——”
夜璇玑转过头来，眉头不由自主地越蹙越紧，冷声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
“就在长安路上啊，我差点被人打死了，是璇玑你救了我，还给我买了二十个包子。”
祭离澈站在门口，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硬是要往里面冲：“你救了澈的命，澈的这条命就是你的，从此任由你差遣，璇玑你就让我进去吧。”
夜璇玑的眉头越拧越紧，她怎么感觉眼前的这个脏流浪汉信口雌黄，这是要赖上她了吗？
“可有此事？”夜恒也转过身来，看着这一幕。
苍胤国民风淳厚，尤其对于“义”字，特别看重。滴水之恩必要涌泉相报。
夜璇玑面对父亲的质问，一脸难色，不好点头，也不好摇头。
“禁军统领，您就让我进去吧，澈愿意用这条性命报答九小姐，就算是做个打杂粗使的下人，澈也心甘情愿。”
祭离澈弯下身子，作揖鞠躬，声情并茂，极为诚恳。